“兵部的人哪有安柒姐姐知道的彻底。
若不是林策的那份军令状，
哪里还会发生这样的事。
北国三十二城，此刻想必早已经是我朝领地。”
菁华嗤笑，也不再同安柒猜哑谜。
“菁华，林策的死的确同我有关。
若你今日是想来讨个说法，要打要骂，随你处置。”
对于林策的事，安柒早已经心如死灰。
她此刻倒是愿意有人因此来打骂她，
兴许还能减轻一些心里的压力。
“再怎么打骂你，林策也回不来了。
又有什么意义。”
看见安柒灰暗的眸子，
菁华原本克制的极好的悲伤也如同潮水一般的涌出。
而伴随着悲伤的，还有滔天的怒火。
她安柒有什么资格在这里难过，
是她亲手葬送了林策的性命，
也夺走了她的幸福。
想及此，菁华的手不受控制的捏住了安柒的下巴。
很重的力气，可安柒却没有任何的反应。
她只是木然的看着眼前怒气冲天的菁华，
一言不发。
“安柒，你怎么还配活着。”
菁华嘲讽的怒吼，她手下更加用力。
几乎要将安柒的下巴捏碎。
“我的确不配。”
安柒低声道，一滴清泪落在菁华的手背上。
那滴泪很凉，却愈发激起了菁华心中的怒火。
安柒又有什么资格哭？
若不是她，她也不会被仇恨填满。
她菁华，原本应当是千娇万贵的嫡公主。
而林策，也应当是整个长安城最意气风发的年少将军。
他们二人，或许会有一个很好的未来。
可这一切，全被安柒毁的一干二净。
这让她如何不恨？
“收起你的眼泪，是你亲手害死了林策。
你没有资格在这里猫哭耗子假慈悲。
安柒，你夺走了我想要的一切。
我也会亲手将你的人生彻底摧毁。
你等着。”
菁华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出这一番话。
在安柒眼中，这话像是在示威。
但更多的却是虚张声势，她不过是在用仇恨掩盖哀痛。
菁华将安柒的脸狠狠甩向一边，起身离开。
她背影微颤，像是失去了一切支撑。
安柒苦笑，语气凄凉。
“如今的我，又有什么还可以夺走的呢？”
说罢，她看向院中那凋零的迎春花。
残留下的几片叶子悬而欲坠，可不知为何。
风怎么吹都吹不掉。
它们在负隅顽抗着什么？
安柒不知。
“小姐，你怎么了。”
福熙回来时，见朱门打开。安柒一个人灰暗的坐在廊下。
她心中着急，快步走上前来。
“我没事。”
安柒听见福熙的声音，连忙侧身将眼中泪水擦去。
随即勉强勾起嘴角，看向福熙。
“你回来了。”
“对啊，小姐你不知道。
今天我去拿例银，居然只给了我们五两。”
福熙气鼓鼓的坐下，将那个干瘪的荷包丢在桌上。
安柒扫了一眼福熙的脸，小姑娘还只是小姑娘罢了。
如今还能因为钱财生气，她伸手点了点福熙的额头。
“我们平日里也用不到钱，
哪里就这么生气了。”
“怎么用不到啊，
小姐你瞧，马上就夏天了。
府里必然不会给我们添置新衣，
便是咱们自己出去买布做衣裳，这么点银子也是不够的。
更别说还有夏日的冰，艾草什么的。”
福熙掰着手指头数，将那些东西絮絮叨叨说了一堆。
随即福熙仰头，一张好看的脸皱成了核桃般。
“屋子里那么多首饰，拿出去典当便是了。”
安柒淡淡的，她此刻哪还有心情在意这些。
“那可不行，小姐您的首饰头面全是夫人置办的嫁妆。
这些东西怎么能典当出去。”
福熙连忙摆手，安府的东西就只剩下安柒嫁妆箱子里面的那些。
安柒听闻，心口微痛。
随即她皱眉，想起那一枚青玉簪子。
便起身，走到内室。
将首饰盒内放在最底层的青玉簪子拿出，交给站在一旁的福熙。
“这个应当也能卖不少钱。”
福熙看着那泛光的青玉簪子，下意识的吞了口唾沫。
她的手攥紧那枚簪子，簪子泛着凉意。
而安柒眼底，古潭无波。
福熙思量片刻，依旧低声说道。
“小姐，这不是少爷送你的那枚簪子吗？
你确定真的要卖出去吗？”
福熙问的小心翼翼，她很害怕安柒生气。
安柒却抬眸，看向福熙。
语气十分低缓，
“没事，这东西我留着也没什么用。
应该还能卖不少钱，你不是着急要用钱吗？
拿去典当了吧。”
福熙轻轻点头，将那青玉簪子郑重的放到衣袖中。
“小姐，刚才我在外头瞧见了菁华公主。”
听到菁华两个字，安柒指尖微微颤抖。
她颔首，轻轻嗯了一声。
“菁华公主同夫人似乎很亲密的样子，
奴婢在外头听说……”
福熙轻声说道，想起自己拿例银时听到的那些风言风语。
她心中压着愤怒，并没有确定要不要告诉安柒。
“听说什么？
是不是菁华要嫁到苏府。”
安柒低声道，并没有多诧异。
倒是福熙惊在了原地，小姐足不出户。
怎么会知道菁华公主将要嫁进来的事。
“今日她来找过我，
话里话外便是要嫁进来。”
安柒冷眼看着窗外的景致，颇为无奈的笑笑。
在菁华眼中，如今她还在意的事情大约就是苏夫人的这个身份吧。
“小姐，那你还好吗？”
福熙看着眼前还在笑的安柒，却有些担忧。
她伸手握住安柒的手腕，低声问道。
银镯子很凉，硌的福熙手都在抖。
却没料到安柒用另一只手覆上了她的，
福熙抬眸，撞进安柒温柔的杏眸。
她已经许久没有在安柒眼中看到这样的暖意。
“福熙，我如今唯一在意的。
只有你的安危。
安家没了，林策也没了。
你是我唯一的亲人。
所以不用担心旁的，好好照顾自己。”
安柒扬唇微笑，如玉的面容泛着温润的光。
福熙鼻头一酸，没忍住落下泪来。
她同小姐一同长大，早就不再只是主仆。
可如今听见安柒说的这话，却仍旧感动。
她没想到自己在安柒心中竟是如此重要。
“傻丫头，哭什么。
我现在唯一担心的，是菁华嫁进来后我们的处境。”
安柒低声道，说着担忧，面色却格外平静。
“公主定然不会让我们好过，不过小姐。
咱们不惹她便是了。”
福熙皱眉，想起平日里菁华那张言笑晏晏的模样来。
倒也不算太过担忧。
“福熙，若是菁华真的嫁进苏府。
必然不会有我们的容身之所。
再加上一个苏夫人，到时我们怕是不会安宁。”
安柒却摇头，杏眸微冷，看向眼前的福熙。
“我们必须要离开苏府。”
最后一句话像是重捶砸在福熙心口。
“可是小姐，我们现在除了苏府还能去哪。”
“去哪都行。”
安柒淡淡的，扫视四周。
这屋内的一切都是她精心布置。
两年来，她费尽心血将这个小院变成她梦中的模样。
她想永远陪伴她的挚爱，就算一直得不到回报。
可是现在，她的梦碎了。
这个地方早就没了继续留下去的理由。
福熙却没有接话，她目光微滞，像是呆住了。
安柒的手握紧了些，
“福熙，你是不想走吗？”
“当然不是，我也早就不想待在这个鬼地方了。
只是小姐，我们就算想走。
他们会放吗？”
福熙的担忧也是安柒这几日来一直在想的。
安柒垂眸，语气低缓。
“若是菁华真的要嫁，咱们便有机会出府了。”
说罢，安柒笑着抬眸。
见福熙腮边落下泪，她用帕子轻轻拭去。
心中的那个计划，她筹谋多日。
虽然很冒险，却也是她离开的极好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