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巴掌力气极大,扇的二夫人耳中轰鸣。
她转眸,心中怒火比脸上的火辣感更甚。
在这苏府,是哪个蹄子竟敢打她巴掌。
然看清那人后,二夫人却一下子软了下来。
她伸出手覆盖住自己被打的那半张脸,随即勉强扬起笑来。
“妾身参见公主殿下。”
二夫人赔笑的喊道,心里头的怒火也像被凉水浇了,顿时熄灭。
屋内的其他人也皆大惊失色,各自站起。
便是老夫人也客气的站起身来,将手里的手炉搁下。
“菁华,你怎么来了?”
菁华虽是公主,但老夫人却是先帝亲封的诰命夫人、
论起长幼尊卑来,老夫人确实也配得上一声菁华。
“老夫人,好久没来瞧你。
身子可好。”
菁华将适才用来擦拭手的帕子丢开,笑吟吟的看向老夫人。
她笑的灿烂天真,一对酒窝耀眼夺目。
老夫人也跟着笑了,随即伸手朝菁华招了招手。
“又漂亮了,有劳公主记挂。
老人家我的身子还算硬朗。”
菁华笑着点头,转身看向二夫人时,脸色却阴沉了许多。
“我许久不来苏府,
府中的人我竟都认不全了。”
老夫人微滞,瞬间明白菁华的意思。
她抬手,给二夫人递了了眼色。
“这个是二房媳妇,这几月刚来的长安。
你不认得却也正常。”
菁华像是很诧异一般,双眼微怔。
“竟是二夫人,我在外头听见她骂街。
还以为是哪个庄子上来的粗使嬷嬷呢。”
说罢,菁华掩面笑了笑。
苏夫人闻言,也轻笑出声。
一时间二夫人的面色青一阵白一阵,好不尴尬。
她放下遮脸的手,讪讪的赔笑。
面对着菁华,她适才的嚣张气焰都没了。
“妾身知错了,原不该这般说话。
还请公主见谅,不要往心里去才是。”
二夫人服软的道歉,她向来是个欺软怕硬的主。
菁华眼眸微转,却同苏夫人四目相对。
一时间交换了眼神,菁华微微勾起嘴角,又道。
“骂的又不是我,二夫人这句抱歉似乎说错了人呢。”
二夫人听罢肩膀一抖,余光瞥见苏夫人脸上戏谑的微笑。
她瞬间因为羞愤红了满脸。
要她当着整个苏府的人给苏夫人道歉,这岂不是彻底失了面子。
二夫人犹犹豫豫,不愿开口。
“怎么?二夫人是觉得这一巴掌挨得委屈。”
菁华哪里肯放过她,轻飘飘的一句话说出口。
彻底让二夫人没了别的选择。
菁华是皇帝最疼爱的嫡公主,别说是打了这一巴掌。
便是当场赐死她也只能乖乖的受着。
心中憋着一口气,二夫人面向苏夫人。
低声道,
“大嫂,适才是我说错了话。
还请您原谅。”
苏夫人听了这话,心中舒畅万分。
看向二夫人的眼神中带上了三分怜悯,
她摇头,轻声道。
“没事,只是日后休要再说这些胡话了。
这样同庄子上的粗使嬷嬷又有什么区别?”
这话的语气虽细腻柔和,却绵里藏针。
二夫人的脸被刺的红一阵白一阵,心头怒火更甚。
然当着菁华的面,她也只能勉强扬唇。
“多谢嫂子指教。”
一副妯娌和睦的场面,菁华扬唇。
“老祖宗,我前儿得了一株千年人参。
上乘的品相,我拿着没用。
便想着来孝敬您老人家。”
话音未落,丫鬟已经识趣的将那千年人参递了上来。
红木匣子打开,里头一株成形的千年人参躺在红丝绒布上。
老夫人只瞧了一眼,便笑的合不拢嘴。
苏淮之刚被贬职,苏府在长安贵胄中的地位自然会一落千丈。
菁华这次送来的礼可不仅仅只是一只人参这么简单,
这是在给苏家撑场面。
告诉其他人,虽然苏淮之落魄。可皇家却还是看重苏家的。
想及此,老夫人觉得菁华这孩子越看越顺眼。
“老夫人,瞧着时辰您要午睡了。
我带着菁华去府里转转。”
一番寒暄过后,苏夫人适才上前。
牵住了菁华的手,两人倒是和睦亲密的很。
老夫人自然乐的府里的人跟菁华打好交道,
点头笑吟吟的同意。
苏夫人带着菁华走出花厅,往东南院走去。
一路上春意勃发,草长莺飞。
菁华的笑也多了几分真情实意,她从小到大。
除了皇宫以外,呆的最长的地方便是苏府。
看着这些江南景致的园子,菁华心中的哀痛与悲愤也消散了不少。
“夫人,我想去见见安柒。”
菁华轻声说道,说起安柒两个字时眼中闪过一丝仇恨。
苏夫人将那仇恨尽收眼底,心中愉悦极了。
“好,我就不带你去了。
安柒就在院中。”
苏夫人笑着道,伸手拍了拍菁华的手背。
菁华唇边擒笑,颔首。
东边的小院子,院门紧锁。
朱门的铜环上泛着锈绿的光,菁华伸手抬起铜环。
清脆的声响,屋中的安柒放下了手中的水壶。
她盯着眼前的迎春花,一株原本生意盎然的花。
此刻只剩下了几片凋零的叶,瞧着凄惨极了。
“福熙。”
安柒轻声喊,话说出口却没有人回应。
此刻她才想起,方才有人喊福熙去领每月的例银了。
安柒垂眸低笑,这院中除了福熙也没有其他的人了。
自从安家倒后,苏夫人便借故调走了所有仆人。
故而她只能亲自走到门口,将朱门打开。
却没料到门外的人竟是菁华,门开到一半。
安柒的手顿住,一双杏眸微滞。
看着眼前含笑的菁华,有些不敢相认。
她原以为菁华此刻会很伤心,却不料竟这般明艳动人。
“安柒姐姐。”
菁华见安柒愣住,越发笑的灿烂。
她随手推开门,走到院中。
肩蹭过安柒的,力气不大,却将愣住的安柒撞了个踉跄。
“这是怎么了,安柒姐姐的脸色似乎很是不好。”
菁华朗声问道,手扶住安柒。
“没事。”
安柒摇头,将手从菁华手中抽出。
她无法接受跟菁华如此亲密的举动,往后退了一步。
正巧一脚踢翻了水壶,衣裙被水溅湿,好不狼狈。
菁华尽收眼底,将面上的嘲讽收起。
“你怎么来了。”
安柒勉强定住心神,低声问道。
在这个节骨眼上,菁华不伤心难过,反而过来找她。
直觉告诉安柒,菁华此行并不简单。
“你不请我坐坐?”
菁华却俏皮的说道,顺便伸手碰了碰安柒的衣裳。
“还有,难道苏少夫人就要穿着一身待客吗?”
安柒闻言,淡漠的看向衣裙的下摆。
不在意的,她摇了摇头。
“无碍,公主殿下您请坐。”
她行至廊下,将那桌案随意收拾了下。
菁华跟上前,自然而然的坐在安柒常坐的地方。
瞥见桌案上的兵法,她伸出两根手指来挑起。
眉眼微扬,菁华将那兵法的名字一字一顿的念出。
随即转眸,看向安柒。
“安柒姐姐怎么还在看兵法。”
“闲着无聊,看看罢了。”
安柒看见那兵法,杏眸微紧。
心口像是又被插了一刀,难受不已。
“安柒姐姐既然看兵法,那你能帮我分析下。
这次北疆之战,为何会惨败收场?
还有,本朝第一年少将军也马革裹尸。
这究竟是何缘故?”
菁华轻声问,眼底的仇恨却掩盖不住。
在她柔和明艳的面容之下,藏着的是对安柒无边的厌恶和杀意。
安柒抬眸,看向菁华。
后背发凉,一时间悲从中来。
她哪里不知道菁华的意思,北疆战败林策丧命。
其中最根本的原因不过是急于求成。
“我不过是随意看看,哪里真的懂。
公主殿下既要问,还是去兵部问吧。”
安柒低声道,嗓音却变得沙哑。
她不愿意一次次的回忆起林策的死因,
每想起一次,她身上的罪孽便加重了一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