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策嗓音低沉，一双鹰眸内映着烛火的光。
闪烁着的，是不可名状的诱惑。
闻长风吞了下口水，虽说他同林策并不算熟稔
可如今既有能治好那方面的药，他自然想试。
手不自觉的接过林策递过来的药丸，
扑鼻而来的是一股腥味，
闻长风皱起眉头，却还是忍住味道放在眼前细瞧。
那药丸不过指甲盖那么大，
颜色偏黄，虽说味道难闻，长得却不丑。
“怎么？闻公子是怕我下毒害你吗？”
林策挑眉，见闻长风迟迟不肯吃，遂笑着打算拿回来。
手还没碰到药丸，闻长风已经往后退了半步。
“林将军这是说的什么话，
我又怎会如此想呢。”
闻长风朗声笑，见林策打算收回，遂也不仔细再看。
伸手便将药丸塞进了嘴里。
囫囵吞枣般的咽下，闻长风只觉得浑身上下都好像烧起来一般。
以往的无力感挥散而去，他面色瞬间变得红润。
林策看在眼中，微微垂眸，眼底泛过一丝不屑的光。
“林将军的药果真有用，您可真是我的救命恩人。
不对，您对我的恩情简直相当于再造之恩。”
闻长风十分激动的说着，掀开衣摆便要朝林策跪下去。
却不料被林策伸手扶起，
抬眸看，这个威风凛凛的少年将军此刻却是一脸温和。
“咱们也算是从小到大的交情，你既有难，
我又岂能袖手旁观。
正巧得了这一枚药，便给你送来了。
只是……”
林策却皱眉，像是十分为难的模样。
闻长风听见只得了一枚，刚才的兴奋像是被一盆凉水破灭。
“只是什么？”
他低声问，却不希望从林策口中听出不好的消息。
“这药就只有这么一枚，
药性虽好，可也不知道一枚够不够。”
林策扬唇笑，眸中却闪过狡黠的光。
此药对于闻长风来说，就像是上瘾的毒。
若是从未碰过也就罢了，
可要是试过一次，日后可就永远都摆脱不掉了。
“这是什么意思。
林将军你告诉我，这药是在何处寻来的。
我不劳烦您了，我自己去找。”
闻长风听闻果真出了一身冷汗，
一双眸子殷切的看着眼前的林策，
只见林策为难的皱起了眉头。
“我答应旁人，不能说的。
那人有规矩，若真是想找他再拿药。
必要答应一个要求才行。”
林策低声道，鹰眸内充盈着无奈。
闻长风听闻却也未曾放在心上，不过只是答应一个条件。
他一点一点的松开紧攥着林策的手，
有些不以为意的说道。
“金银财宝，权色美人，只要是我有的。
只要开口，必会送上。
只是不知那位神医如今在何处？”
闻长风扬唇道，他自小便对这些身外之物无甚兴趣。
听闻长风这般说，林策不屑的笑了。
“你当真以为那神医会稀罕这些东西吗？
罢了，你若真的想去便去吧。
明日午时我带你去。”
林策摇头，轻声嘱咐道。
一句话倒是让闻长风有些心慌，
可他还没来得及再说话，林策已经开窗离开。
身影消失在茫茫夜色中，很快隐没。
闻长风嘴巴下撇，伸手甩了甩肩上的头发。
“今朝有酒今朝醉！
来人，给我叫姑娘来！”
闻长风醉醺醺的声音嚷起，一时间又是风流迤逦。
一响贪欢，全然忘了适才林策所说的话。
秦烟楼外，林策却并未走远。
他立在高高的城墙之上，看着面前的灯红酒绿。
闻长风此人，算不上君子。
却也称不上穷凶极恶。
然他却偏生有一手写锦绣文章的本事，
倘若今年让他顺利进入秋试，
那势必能夺得头魁。
对于安丞相来说，便是个极坏的消息。
因此，林策定要除掉这个眼中钉。
即使他于心不忍。
他站了很久，直到秦烟楼灯火熄灭方才离去。
半刻后，天边渐渐泛白，朝霞如柳絮般慢悠悠聚拢。
秋日微凉，偶尔有鸡鸣狗吠之声。
户部，苏淮之又灌下一杯浓茶。
他面色略显憔悴，就连握笔的手指也虚浮无力。
“少爷，你也应当去歇会。”
陈瑾瞧着揪心，却也不敢拦苏淮之。
只敢在换茶的时候小声劝一句。
苏淮之听罢，手顿了顿。
继而眉头微皱，嗓音有些嘶哑。
“昨晚审问的那些人，还不能放走。
待会再将琴师找来，我还需要细细审问。”
“那些人您都审了一夜了，若真的有问题早就问出来了。
如今审问怕是无用，奴才看倒不如用刑。”
陈瑾撇嘴，话语中也多了几分不耐烦。
没料到苏淮之却沉下了脸，
一双黑眸深邃，盯得陈瑾后背发凉。
“他们并非有罪之人，又怎能滥用刑罚？”
“好好好，奴才知错了。
奴才也是看少爷实在是辛苦，所以才胡乱说的。”
陈瑾赶紧弯腰认罪，一边说一边轻轻扇自己的嘴巴。
“好了，去将琴师带上来。”
苏淮之没有心力再去责骂陈瑾，
他将手中笔轻轻搁下，眼神恍惚。
房门半开着，清晨的光洒进来，泛着琥珀般柔和的光泽。
竟然这么快就天亮了，
可他这一夜却什么都没查出来，
恼怒般的，苏淮之合上面前册子。
发出清脆的响声，惊了正欲进门的琴师。
那琴师只是一个小姑娘，看上去只有十三四岁。
见到苏淮之阴沉的脸，她腿一软便跪到在地。
“草民参见苏大人。”
话音唯唯诺诺的，听上去可怜。
一张脸白净，却略显瘦削。
苏淮之细细打量过去，这样长相的丫头，会有东海剧毒吗？
“你的琴弦为何会断？”
苏淮之低声问，虽说这个问题已经问了三遍。
可他却仍旧不厌其烦。
“我也不知道为何，
只是弹着弹着那琴便断了。”
琴师哆哆嗦嗦的说道，脸上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
自从她进门便没有停过。
苏淮之叹了口气，又问。
“那今日戏班中可有什么异样？
或是说有什么新人，你不认识的。”
这个戏班子在长安名头也算大，
也来长安有四五个年头了。
按理来说，这些唱戏弹琴的普通人能有东海剧毒的概率很低。
并且戏班子一直都养在宫里头，
偶尔会因为豪门贵胄宴会被请出来唱戏。
故而除了今日新来的人，其余人很难有嫌疑。
那琴师听完，眉头微蹙。
那神情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苏淮之见状，也不去催促。
伸手拿过茶盏，轻轻抿了一口。
浓茶很苦，也能暂时赶走他的疲倦和头痛。
“大人，您这么一说。
我还真想起一个人来。”
琴师猛然抬眸，眼中泛光。
她的话语很轻，却让苏淮之心口一滞。
“是谁？”
苏淮之能听到自己急促的心跳声，似乎真相就在眼前。
“三日前来了一个生的很漂亮的男子，
说要进我们戏班子唱花旦。
我们戏班子本有规矩，只收童男童女，
可只因那人身段样貌的确是好，故而班主便答应下来。
昨日，他还在的。
只是唱完长生殿后，便不见了踪迹。
至于他去了何处，小的并不知情。”
琴师低声将所知道的事皆说了。
苏淮之深邃的黑眸中总算有了细碎的光，
这样说来，那离开的男子便很有可能跟下毒有关系。
“把班主叫过来。”
苏淮之朗声道，此刻像是突然又有了力气般。
“是。”
没过多久，戏班子的班主被带了进来。
班主已经有些犯困，进来时眼皮子都在打架。
“草民见过苏大人。”
那班主低声道，行礼时却身形不稳。
直直的朝地面倒去。
苏淮之连忙起身去瞧，
只见班主趴在地上，脸朝着地面，一动不动。
竟像是死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