汀州古堡村中,“十番乐队”习奏地的屋内,墙上、桌子上挂满了老旧的二胡、扳胡、三弦、洋琴等各种乐器,静静的等待着它们下一次欢快的合奏。
胡建礼与几个乐友刚从外村风尘仆仆地演奏回来。他前脚刚进门不久,江爱真后脚立刻就到了,只见她急匆匆地赶进来:“哎,你上那儿去了?”
胡建礼又惊又喜:“你来了?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来来来,坐!”
“让我四下里一阵好找!”江爱真故意抱怨道。
“请坐!请上坐!”
“就会拍马屁!”江爱真嗔怪道。
“这就是你的不是了。人家上坝村老刘家做八十一大寿,请我们‘十番乐队’凑个热闹,我这不是刚刚拉完就紧紧地刚赶回来不是?屁股还没有坐热,你就来了。
突然感到恋人的细心呵护,江爱真顿感委屈,忍悲不禁。
胡建礼连忙迎上去:“你……你这是怎么啦,出什么事了?快说!”
“出大事了。我父亲被土匪绑架了!”江爱真眼泪扑唆唆地往下掉。
“什么?”
“我父亲被土匪绑架了!”
胡建礼大惊失色:“啊?!怎么会……”
“这可怎么办?我们家从来就是实实在在做生意,老老实实做人;又没有做过什么见不得人的亏心事;得罪过什么人?这一下……除了要一大笔赎金不说,万一土匪不讲信用呢?还有万一我爹有个三长二短,这……可怎么办?”江爱珍满脸焦急,就快招架不住。
“这……不过先要把人救出来,这是最重要的。那就只好只好破财消灾了!反正留得东山在,不怕没柴烧!”
“所以我才到处找你,找你商量。人家都急死了!”江爱真不知如何是好。
“我现在不在这儿了吗?”
“可是一下上那找那么多钱?”江爱真心乱如麻。
胡建礼叹着气:“说到钱,要是我家没着火就好了。唉,这可是个大数目啊,一时上那儿凑那么多呢?我看……只好先向他借了——”
“你是说——”江爱真看着他。
“李……”
“李耀本?”
胡建礼慢慢点点头:“对,只好去求李耀本了。”
江爱真吐了一口口水:“呸!提到他的名字我还怕糟践了我的嘴巴。这个老不死的东西!
“他又怎么了?”
“就在刚才,他让媒婆又来提亲了。说是只要我肯嫁给他,我父亲的赎金他会来出,还会帮助雾阁渡过难关云云。”江爱真有点羞于启齿。
“这个老不死的东西,这个时候来下手,竟然想趁人之危?!”胡建礼恨道。
“所以你快想想办法呀!”
“我……我这不是在想吗?”胡建礼满脸无奈。
“你快一点啊!”
胡建礼想了想说:“哎,要不我去找刘家梁和张天富他们先商量商量。”
“你……那好吧。要快一点啊!”
“哎,你还信不过我?”
江爱真焦急的目送胡建礼起身,消失在视线里。
……
血红的太阳即将落山。
古堡前往“半天崠纸槽”的路上,一个人身影匆匆跑来——这是胡建礼,一路小跑得气喘吁吁。
“半天崠纸槽”内,“踏竹麻”、“打蓝”、“扛头”、“扛尾”、“裱背”等各行工序正在颇为有序、有节奏地进行着。
胡建礼一路气喘吁吁地来到纸槽——“家梁牯、天富哥——”
“是你?”刘家梁颇感诧异。
“你怎么上来了?”张天富也转过身。
“我……我……”
张天强光着上身,笑着说风凉话:“哟,月亮从西边升起来了啊!胡大公子今天这是刮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胡建礼又累又恼,一屁股坐下直喘粗气,一句话也不说。直急得刘家梁、张天富他们跳脚。
“结巴个鬼。你到是说话呀?莫非哑吧了不成?”这是刘家梁。
“是不是出什么事了?”这是张天富。
“嗨,家梁牯、天富哥,出大事了。雾阁书坊的江繁远被人绑架了,绑匪开口就要二千两银子!现在江老爷命若累卵、危在旦夕;可偏偏在这个时候,李耀本却突然请了刘屋的媒婆刘七嬷来江家提亲,竟然提出由他来帮忙出赎款银子,条件是江爱真必需嫁给他做填房……”
“什么?他那把年纪还想‘老牛吃嫩草’,觊觎人家江爱真?他算个什么东西?也太她妈的恶毒了。他压根就没有把你小子放在眼里。象踩个蚂蚁一样就把你给灭了?”张天强站起来。
“你……”胡建礼一时无语。
“不过也确实奇怪,为什么墨香堂出去收书债款的全他妈的顺顺利利;而雾阁的江繁远一出去催债就会被人绑架?更奇怪的是这个土匪为什么不绑架已经收到书款的有钱人,却要绑架没有催到书款却被拖欠工钱,逼得‘一头全是粉干碎’的江繁远?而就在雾阁书坊内外交困、危机重重的时候,李耀本却会选这个时机来向江家提亲?”张天强慢慢分析道。
“就是啊?奇怪!”张天富点头。
“难道说李耀本知道江繁远会遭遇不测?”胡建礼看着大家。
“这确实有点奇怪?那天我还见到过那个‘瘌痢头’。我估计那‘瘌痢头’可能就是‘半天岽’的土匪。”刘家梁想了想说
“哎,对了,前一段我为上族谱的事去过墨香堂,竟然看见了那个‘瘌痢头’悄悄地离开墨香堂李家,我当时就觉得奇怪。以后不久,那个‘瘌痢头’怎么会挑上了锔锅匠的担子,当上了锔锅、锔碗匠?而且就在胡建礼家土楼外面走来走去,结果那天,胡家丙辰书坊就遭了大火。不久,土匪又要打江家雾阁书坊,不料被我们识破打了个痛快的埋伏。可是今天土匪又绑架了江繁远——按说他又不是古堡的首富,为什么土匪不去绑架古堡最有钱的首富李耀本?偏偏却要叮上雾阁和你们丙辰书坊的这些人呢?这些事联系在一块,我总觉得这其中可能蕴藏着什么大的阴谋?”张天强数着指头回忆、分析着。
“好象是这么回事。”
刘家梁点着头:“唔,我看天强佬分析得有道理。现在救江繁远就等于救雾阁、就是救江爱真!而雾阁一向又是我们纸槽玉扣纸的最大买方,如果雾阁就此破产倒闭,我们‘半天崠’的纸槽也就只有关门了。那么天强佬也就只好破产了;我们也就只好另谋高就了;江爱真也就只有嫁给李耀本那个糟老头子了!”
张天强被这么一激灵,忽然有了主意,叫道:“哎,我有一个主意:我们能不能设法帮助雾阁书坊卖出它现在大量积压的各种雕版书来筹集银两?这样既可以解决江家眼前的危机,又可帮助江爱真摆脱李耀本这个老东西的纠缠;我们的玉扣纸也不愁有没有销路;这样皆大欢喜,你们看怎么样?”
“这个主意倒是不错。可是那些雕版书能有办法卖出去吗?人家专门卖书的卖了几十年了都卖不出去,就凭你这三根筋挑二个肩膀的样能卖出去几本?就是万一被你卖出去了几本,你能拿到钱吗?”刘家梁看着他。
“大家尽管放心。我天强佬已经有主意了。没这个金刚钻那敢揽这个瓷器活啊。你们附耳过来——”
张天强唏唏嘘嘘地,与众人如此这般一番一说,众人皆点头认可。
“我看是不是这样,明天我们还是假装照样开工,然后由胡建礼利用‘十番乐队’到处走动不引人注目的便利,悄悄打听土匪的消息。我和张天富领人注意保护雾阁不再出事。而天强佬则想办法卖书!如果说能把江家库存的雕版书全卖了——”刘家梁提议道。
“江繁远、江爱真和雾阁——”
“还有我们纸槽就全有救了!”
众人皆点头称是,连忙分头行动。
……
雾阁书坊内人来人往,门口,张天强匆匆赶到。
江母这时恰巧与老管家江云鹤刚刚回来,他们是去外边想办法,筹借赎江繁远老爷的银子。
一见他们,张天强忙迎上前询问:“大婶、老管家,江老爷的情况我们大家都听说了。我想,现在就过来帮忙,想尽快筹集赎银救江老爷出来。”
江母憔悴的脸上有些无奈:“那就多谢了。现在江家就是挖地三尺,也一下挖不出这么许多的银子啊。自从今年开春以来,雾阁的生意就没好过。外欠的书银不知何故就是要不回来!唉,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啊!这可如何是好?”
“小姐呢?”张天强转向江云鹤。
江云鹤看着他:“小姐去找亲戚们筹钱去了。现在就是缺银子。你年青人脑子活,看看有什么高招说一说?”
“我倒是有一个办法不知该说不该说?”张天强想了想。
“快说说看。”
江云鹤催促他:“快说说。”
“只是……”
“说!都什么时候了,还吞吞吐吐的?说!”大家都催促他。
张天强看了看四周:“我看,不妨把雾阁大量积压库存的书卖出去试一试,一来可以一下筹集许多的赎款,二来也可以带动雾阁书坊生意的恢复。”
江母有些失望:“谁不知道卖书呢?可眼下卖得出去吗?”
“假若雾阁书坊同意让我试一试,我保证三日内把库存积压的雕版书按书价上的价格把书全卖了!”张天强自告奋勇。
“哦?此话当真?”
江云鹤老脸上有一丝阳光:“这可决不能戏言!”
张天强一拍胸脯:“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雾阁书坊只要提供积压库存的各种书籍就行了,其它一切的事由我负责。”
“这个没有问题。主要是……”
江云鹤看着他,有些疑惑:“主要是你还有什么其它条件?”
“条件就是:一旦事情办完之后,我们‘半天岽纸槽’希望能够成为雾阁书坊唯一的固定供货方。”张天强看着他们。
“这个没问题。”江母回答。
“如果……要是……”张天强继续说。
江母点点头:“如果你不相信,我可以跟你签订一份合同或者契约。关键是你能否把书卖出去?”
张天强:就是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大婶,你放心。不过有个事我想告诉你们——
张天强告诉大家,他看到‘瘌痢头’在墨香堂、在胡家丙辰书坊附近挑上了锔锅、锔碗匠担子的场面——然后,在胡建礼家土楼外,不久就发生了土楼着火等事情。
江母、江云鹤听后大吃一惊。
“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有句话不知道该说不该说?”张天强继续道。
“但说无妨。”
“俗话说: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江云鹤点点头:“夫人,我看张天强说得对。其实夫人你不是早就怀疑了吗?”
江母摆摆手:“我心中自有道理。这样,你们二个先去起草那份合同。”
“哎!”
……
雾阁书坊的库房里,人头遄动,熙熙攘攘,忙忙碌碌,——张天强和刘家梁正在招呼自己纸槽的工人,及其它许多请来的帮工,从雾阁库房搬运各种雕版书籍。
一车车、一挑挑运往各个方向的书籍,正要从十字路口分道出发。
这时外出借款受挫、情绪正处在低潮的江爱真回家看到这一情景,以为张天强是趁火打劫,顿时怒火中烧:“喂喂,你们干什么?是想趁火打劫?还是落井下石?!亏你们一个个长得仪表堂堂,怎么脸皮就有这么厚?!”
江云鹤匆出,上前劝说阻止:“小姐,小姐,你误会了。张天强他们是来帮我们雾阁卖书的。他们与雾阁签署了合同,正准备运书上汀州府各地卖呢。”
“喔,是这样。各位大哥,适才小女子因为父亲的事心情不好,刚才有点过分鲁莽,多有得罪请望见谅。”
张天强没在意:“借到钱了吗?”
江爱真默默摇头:“唉……亲戚好比同林鸟,大难来临各自飞。”
“不过不要紧,还有我们呢!你放心,我们一定会成功地把这些积压库存的书都卖了!”张天强笑道。
“就,就凭你?我们多少人、多少天都没卖掉?就凭你——”江爱真还是不相信
“你就‘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嗨……自言自语:‘只好“死马当成活马医’了。”
“各位抓紧出发吧!我随后就到!”
江云鹤点头:“走吧,走吧!”
张天强:“老管家,你带我纸槽的这几个弟兄先在你这儿住下,以防万一有不测,也有一个帮手!我们就先走了!”
江云鹤:“唉,那你们几个跟我来。”
江爱真上前问江云鹤:“哎,怎么没见胡建礼?”
“喔,他跟‘十番乐队’出去打探土匪的动静了。”张天强答道。
“对对对,小姐。”
一边是江爱真疑惑的目光。
……
墨香堂,李耀本书房内静悄悄的。
张玉浦正在小声向李耀本报告,报告张天强从雾阁运出了很多书的事。
“真是搞不懂,这个张天强从雾阁运出了一车又一车的书,他不是也喜欢江爱真吧?那他也应该不会做落井下石的事情吧?难道说他还有什么高招?”
“他……一个毛头癞仔,谅他也没有这个胆子。这个——“臭小子!”
“对。这个臭小子!”
远处传来二人的笑声:“哈哈哈……”
……
古堡“十番乐队”习奏地热闹非凡——各位拉曲的、合音的、调弦的,七七八八,琳琅满目,不一而足。
张天强抱了整整一令纸、一把毛笔闯了进来:“哇,各位‘十番’高手都在。胡建礼因为忙其它的事了顾不过来,托我过来请大家帮个忙,写它几张卖书的小告示。没办法,全村能识几个字的一多半都在这儿了。”
乐手甲问道:“听说你要去卖书?这不难,不就是写它几张纸吗?”
乐手丙看着他:“不过,有什么好处没有?”
乐手乙笑道:“对对,否则老子不干。”
张天强很干脆答道:“这有何难。就地取材呗——‘白斩河田鸡’,‘鸡汤芋子煮粉干’!够意思吧。不过要等我把书卖出去了之后才正式兑现啊。”
“不过,你到时候你可不能撒赖啊?”
“我什么时候撒过赖?男子汉大丈夫,就赖你二盘菜?笑话。”
乐手甲笑着吆喝道:“这还差不多。弟兄们,干不干?”
众乐手大喊:“干!”
在张天强的鼓动下,“十番”乐队的几个识文断字的人,终于帮忙写起了小广告。
……
汀州城城墙高耸、城堞如齿,遥对苍天。
汀州城里大街小巷纵横,米店、商号、酒肆、茶庄、赌馆、妓院林立,繁荣昌盛。
汀州街上,张天强与刘家梁等一干朋友们,在大街小巷张贴“雾阁书坊”用鸡、鸭换雕版书的小广告。
途中,张天强看见一间卖日杂的货栈,不禁停住了脚步,他对那一串串用小海螺、小贝壳连缀起来的、女孩子装饰用的项链给迷住了。
“太漂亮了。”
“这是汀州府,那个不漂亮?快点忙我们自己的事吧。走啊!走啊!”刘家梁拉他。
张天强终于恋恋不舍地走了。
时近端午。街市上端午节的气氛有点浓了:有卖棕叶的、卖棕子的、卖葛藤的、卖橷汤的、卖豆腐脑的,热火朝天,好不热闹。
贴完小广告,张天强与刘家梁等摆了一个不大的、用鸡公、鸭嬷换雕版书的台子,一边做广告,一边叫嚷。
“走一走,看一看——快来把书换!”
张天强吆喝道:“走一走,看一看——鸡鸭换‘黄金’、鸡鸭换‘貂婵’——”
刘家梁吆喝道:“走一走,看一看——快来把书换!”
张天强又吆喝道:“走一走,看一看——鸡鸭换‘黄金’、鸡鸭换‘貂婵’——”
“什么,什么?鸡鸭换黄金、鸡鸭换貂婵?有这等好事?”某路人甲凑上来。
“我看,我看在那?这!不是胡说八道吗?”某路人乙也凑上来
“在那,在那?”
“简直是唬弄人!”他们反应剧烈。
路人丙摇头晃脑道:“不学无术也。古曰:‘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也。’懂吗?儒子不可教也。”
张天强点头:“这位先生说的极是。”
“你这位小后生的经商手段真奇妙。来,这是我刚刚从市面上买的一只鸭嬷。我先换二本《四书》、《五经》给你们开开市!”
“好哩。多谢老伯。”
“老先生,多谢了,您走好。”张天强和刘家梁点头谢道。
路人甲也匆匆回家,带了一个小男孩子并捉了一头鸡公、一头鸭嬷来准备换雕版书。
——“这个杀头子的,差点骗了我一码。好在我家这么近,老婆又养了一大群鸡公、鸭嬷。来来来,我也换几本《幼学琼林》和《三字经》。拉过孩子:“这是给你的。这几本吗是换给我自已看的《四书》、《五经》。”
孩子稚气未脱,憨态可掬:“我要这一本有图画的书才好看。”
路人甲斥责孩子:“看我打你的手。这里边都是圣人说的话,以后翻书的时候要先点上三柱香,然后才可以一张一张地翻。”
孩子点头:“喔,这下我懂了。”
张天强看了看他的鸡,拿出一本书:“这位先生,你这头鸡也太小了吧,不好意思,只好先给你换一本薄一点的行吗?”
路人甲笑道:“你这个小老板也太精明罗,太会做生意了。”
张天强笑着抱拳道:“过奖,过奖。”
路人乙也笑着凑上来:‘识不得字,认不得世’。反正鸡公、鸭嬷都是自己养的,我也换它几本给儿孙们学一学看一看,也等于上了一家私塾呢。你们等一等啊,我回家去捉它几只鸡公、鸭嬷来换它一叠书。”
刘家梁忙牵过鸡鸭:“好哩——”接着与张天强会心地一笑。
慢慢地,日头高了,来来往往的路人越来越多,张天强和刘家梁等人已经有点应接不暇——在他们身边,几大鸡笼、鸭笼已经装满了鸡公、鸭嬷。而带来交换的一大车雕版书,则随着他们的吆喝和买卖,已经所剩无已。
……
汀州店头,张天强又停留在那间卖日杂的货栈柜台前,看着那一串串小海螺、小贝壳连缀起来的女孩子项链,留连忘返。
店老板用讨厌的口气:“喂喂,看什么看?买不买啊?”
店老板娘对老公训斥道:“你懂什么?做生意要和气生财。”反过来对张天强笑着说,“这是送给心肝老妹子的吧?来,挑选一个。这可是人家从潮州、汕头那边很远的大海里一个一个地捞上来的啊。你看多金贵,这一个小海螺配扇贝怎么样?要不然这一个海螺配玉坠?”
张天强靠近柜台:“老板娘,你真会做生意。家梁牯,你看呢?”
店老板娘笑道:“这个小哥嘴真甜。来这边挑挑。”
刘家梁拍着手:“哇,什么时候勾上的?是唱山歌勾的?是谁?快说!”
张天强盯了一下他:“屁,这一个漂亮吧。真是个老实头子,我就不会先买一个存着?到时候有了那个心肝老妹子了,一时上那儿去找信物?这不,就往怀里一掏,“呲——”一下,送给人不就完了。怎么样?我们一人一个?”
“这个吗……这个……啊?”刘家梁挠挠脑袋。
张天强拍拍他:“少来那一点忧国忧民的架势好吗。唔,我看就这个啦!”
“还是你买吧。我来帮你挑。”
张天强无奈的笑笑:“你啊你啊就是这样,样样事情都要思前想后……好了好了不说了,那我就先买了。”
张天强东挑挑,西捡捡,买了店老板娘推荐的那一串小海螺配扇贝,然后用“那个”“他的”和“她的”围裙子包好,珍藏在胸前。
……
汀州某邻近县的一个墟埸,因逢墟日,十分热闹。有人在墟埸的小街市上洗泡棕叶、烧取草木灰来浸泡糯米。而张天富等带领朋友们在墟埸上贴小广告。
张天富贴了一半,转过头来对大家说:“哎,贴什么贴啊。都是天强玩弄的鬼花招,贴什么小广告?村里人吃都吃不饱有几个识字啊?我们就直截了当地叫买不就得了!是不是?来,把台面撑起来,叫起来啊。鸡公、鸭嬷换书哟——”
槽工甲咧了咧嘴:“还真叫不出来。”
张天富瞥了一眼他:“还真是狗肉上不得台面。看我的:鸡公、鸭嬷换书哟——鸡公、鸭嬷换书哟——叫啊!”
槽工乙学张天富,扯着嗓子叫起来:“鸡公、鸭嬷换书哟——”
槽工甲硬撑着放下面子,闭着眼:“鸡公、鸭嬷换书哟——”
张天富赞赏道:“这就对了。就这么叫,不过要大点声喊,憋着劲!别他妈的“孔圣人装田哥佬——放不下面子。看我的!”继续声嘶力竭地,“鸡公、鸭嬷换书哟——”
槽工乙也学他,声嘶力竭地:“鸡公、鸭嬷换书哟——”
槽工甲无奈也只好学他声嘶力竭地:“鸡公、鸭嬷换书哟——”
张天富拍手道:“这就对了。就这么叫!”
喊叫声传遍几条大街,吸引了越来越多的村民们携带鸡公、鸭嬷来换书,一袋烟工夫,带来的一大车书已经快换完了。
张天富与槽工们互挤眼神,相互鼓励因为初试成功。
不久,他们的努力有成果了——现在,江家的院子里鸡飞鸭叫,一片狼籍。一只公鸡飞上了江爱真家的屋顶正在拍扇着翅膀。
李耀本和众多村民们一起,捂着、捏鼻子围观,看着张天强和江家狼狈不堪的埸面笑得直不起腰来。
村民甲喊道:“喂——江老板娘,什么时候办的养鸡、养鸭埸啊?”
村民乙笑着吆喝:“天强佬——你好本事哟,弄来敢多的鸡公、鸭嬷,要是吃不过来,唤我刘大肚来相帮啊!”
村民丙也不落后:“喂——天强佬——还有我啊!”
村民丁凑上来:“喂——江家大小姐,不管鸡、鸭我都有要啊——要是没有肉的话,鸡爪子、鸭爪子也好啊!”
江爱真跺脚道:“气死我了。真气死我了!这个死张天强弄得这一院子的鸡鸭,臭薰得我头晕不说,还害得我们大家一起跟着受罪!”
江母小声说:“这还可以忍受。只是这么多的鸡鸭能买给谁?谁销得了?谁吃得下?这要是养在家里,得吃多少米糠和谷子?还不把你我给愁死了?”
江云鹤忧愁地说:“夫人说的极是。可这……”
鸡鸭还在源源不断的运来。这边,江爱真、江母急得半死。
李耀本等却笑得前仰后合,脸上露出得意神色。
……
汀州府附近某集镇清军军营外的集市上。张天强正提着一个装满大公鸡的大鸡笼、一吊肉棕屁颠屁颠地跟随着一个剪长辫、尖瘦、清军军需模样的官员,来到一家酒家落坐。
张天强一边热情地递上礼物;一边劝酒;一边掏出小算盘给军需算了一笔帐:
“军爷,这是孝敬您老人家的,请您笑纳。这次的鸡鸭生意那可是一笔太合算的买卖了。货硬那是没得说的,价格又便宜,又是逢上我们客家人上半年的大节日——端午节。我想军爷们也是人哪,虽然成天地舞刀弄枪,砍啊杀的不也要过年过节不是?这下正好可以开开斋荤,打打牙祭了不是?”
军需看看他:“你啊真是伶牙俐齿、八面玲珑,会做生意啊。这批货是不错,我是看过了,也很满意。过年、过节买鸡鸭吗,上那买不也是买吗?只是那个、那个……”
张天强陪笑道:“军爷放心,掏出小算盘算了一通:“您看小的早己安排好了。这是您老人家的辛苦费。您看——”马上给清军军需看算盘上的数额。
军需大笑起来:“哈哈哈,你这小算盘打得不错。你还真会办事啊!”
“军爷过奖,过奖了。只是这个价格问题还是请军爷考虑一下,人家明军……”他看了对方一眼,比手势“军需都出这个价”
军需摇摇头:“这个价”,比手势:“你看——”
张天强有些为难道:“这个价?那不行,不行!”
军需:“那就这个价?不能再加了!”
张天强又笑道:“能不能再往上浮动一点?如果说你肯再浮动一点,那我就给你这个价?你看如何?”
军需摸摸自己额头:“这……那我再考虑考虑?”
张天强点点头,目送他远去,嘴角露出一丝狡诘的微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