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张天强与江爱真正在相互打趣。
“哎,听说林铁兰的商船明、后天又要来了。”张天强的声音
“真的?”江爱真不相信
“那还有假?哎,我们不妨借着来往的方便,一起回趟古堡……顺便招些熟练技术的家乡工人来厂里如何?”
江爱真推了他一把:“你啊,你啊,是想回去一趟是不是?连撒谎个都不会说!明明是想回古堡去把婚礼办了又怕我不肯?你那点花花肠子,瞒得过谁?”
张天强故作无奈状:“没法子,谁让你是我的心虫呗。”
江爱真嗔怪道:“就你会花罗花介!”
“你答应了?”
江爱真还是不松口:“我答应什么了?我只是答应回古堡不是?”
“好,只要回去就行!”
“你啊!”
张天强偷着乐。
这样,他们就开始筹备回家——这天,在某海港集市坐落的一座房子里,罗光复设宴给张天强和江爱真送行。李庆秀和黄少芳二人陪同。
“来来来,你俩来台湾也有些时日了,一直说要请你们几位赏光到寒舍小坐,结果机缘甚少。今日略备薄酬,一是给二位接风洗尘;二是给你们几位压压惊;三是给二位准备回乡举行婚礼大典的准新郎、新娘的大喜之旅壮行!今天诸位可得开怀畅饮噢!”罗光复举起酒杯祝酒。
众人皆举杯道:“多谢,多谢!”
张天强站出来说:“承蒙厚爱,小弟我一直铭记在心。滴水之恩,本当涌泉相报。”
“言重了,言重了!你我是一个窝里的两只鹧鸪,春天来了,那是谁也离不开谁。我看国姓爷绝对不会坐视不管。红毛番的好日子不会太久了!”
张天强询问道:“我此行当与郑成功部接洽?”
罗光复摆摆手:“不。你此行是当一个痛痛快快的新郎。好了,今天不说其它,喝个痛快!干!”
“干!”
“干!”
罗光复又道:“我们客家人的婚礼那是一个多排场的结婚礼仪啊?可惜我是看不到了。那个三请四催、五金六银、七盘八碗、九九长长……那个热闹——嗨,不说了,说了更想汀州老家了!”
李庆秀也举杯道:“我这是借花献佛,祝你们一帆风顺,白头偕老!”
“我已经给妈姐娘娘许过愿了,那是大吉大利的上上签。爱真——你真好命。”这是黄少芳的声音。
江爱真笑着说:“你也一样。”
张天强开始和罗光复谈正事:“光复兄,天富还在总舵主那养伤,我给他写了一封信,劳你转达。我看,让他伤愈之后可以和“天地会”的兄弟们,先在我玉峰山的纸槽里安顿下来,可以做纸为掩护……
罗光复点点头:“这是一个好主意。你尽可放心。”
“生意上的事情便交给你们二人了。”张天强对李庆秀说。
“请兄长放心。”
黄少芳笑着说:“反正有钱我就替你花着!不花白不花!”
“哈哈哈……”
……
李庆秀从林长东处回来,手里拿着荷兰人发的《天文历学》、《地理学》这些书,一进门就嚷嚷:“这个世界上还有这么多地方,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你别说,还真是大开眼界呢。”
黄少芳笑他:“蛤蟆坐在水井里,总以为天就只有米筛一般大。”
李庆秀反驳说:“好在我见过大蛇阿屎,要不然你还会以为我会说米筛比簸箕大!”
黄少芳看了看他:“就是知道你少年得志,背井离乡独闯江浙市场——”
“所以我说这些书真是一个好东西,如果说印刷、并大量在大陆和台湾销售这些书,应该会大赚一笔。难怪天强佬被困在‘归顺学校’里边,快烧得半死的时候怀里还抱着这些书。”
黄少芳有些惊异:“你……你怎么知道?”
李庆秀连忙改口:“噢,我……也是听人说的。”
“是这样。”
李庆秀赶快岔开话题:“我是说,正好天强佬和江爱真都不在,我想我们就做主在书坊开雕这几本洋书?
黄少芳不同意他:“你说刻印这些书?那怎么行?这是红毛番带来的东西?我们一边要与红毛番作斗争、杀红毛番;一边还刻印它们的书再卖给乡亲们?那我们成什么人了?”
李庆秀不以为然道:“这些书和那些红毛番教的书不一样,我们做生意就是要赚钱吗,赔本的生意谁做?再说,书坊只负责制作,只是这个庞大的书籍市场里的一道工序而已……”
“我怎么觉得这些话特别的耳熟?怎么那么地像李庆全当年对我说过的话呢?几乎是一模一样?”
二人同时都似乎偶然的、但好像又心有默契地对视了一眼,黄少芳的目光碰到了这个从音容笑貌到眼神举止都和李庆全毫无二致的小叔子投过来的灼热眼神,慌忙低下了头。
“我……我……”
这边,巨大的双桅木帆船在大海中迎风破浪地向前。甲板上站着一脸幸福的张天强和江爱真。
几个时辰后,他们就来到了广东潮州的某码头,桅杆林立,鱼网、鱼市迷人。他们正在下船,就看见前来码头上迎接的谢水科。在他陪同下,张天强和江爱真在潮州街头大量购物。
之后,他们登上了“鸡公船”,沿着宽阔的韩江江面逆流而上,
两岸的清山绿水,映着在船弦两边欣赏风景的张天强和江爱真。
山歌随风而起:
“哦喂——赤米煮粥满锅红,妹爱恋郎唔怕穷。
大年三十冇米煮,郎打竹板妹挽筒。心肝老妹唔需钱,
有钱冇钱紧来恋。总爱两人情意好,石板搭桥万万年!
哦喂——”
船上的张天强和江爱真两人品味山歌相视一笑。
张天强立刻自行杜撰接唱:
“哦喂——去年今日此船中,人面桃花相映红。
今朝人面仍犹在,桃花依旧笑春风……哦喂——
江爱真打了他一下:“你……坏!
张天强笑着:“好好好,招打!招打!
江爱真欲追打张天强,但鸡公船经不起两人的摇晃,江爱真差点掉下汀江里的著名险滩“棉花滩”,张天强赶紧一把把她揽住。
之后,两人深情凝视,执手相望。
……
汀州古堡,江宅、张宅内外,修缮一新人关遄动、热闹非常。
张天强和江爱真过番归来成亲回到古堡,成了当地的一大新闻。众乡亲纷至沓来看稀罕。
他们惊异张天强这个“擂皮子”居然抱得美人归,“蛤蟆张”吃到了天鹅肉,纷纷都来张宅或江家探望,想问个究竟。
村人甲上前问:“天强佬,真的是你么?我还以为你是一个假的呢。”
村人乙骂他:“你真是狗眼看人低!”
还有的人说:“天强佬,还真是眼睛一眨,老母鸡变鸭。”
还有的人说:“这个‘蛤蟆张’还真的吃到了天鹅肉。”
张天强一种从未有过的满足感油然而生,故意谦虚道:“过誉、过誉,惭愧、惭愧!”
村人甲笑着:“天强佬,漂了海水,冇给家里沾染点荦腥?”
村人乙又骂他:“要你说?人家就是瘦猴拉硬屎也要挤一砣……”
众村民私下悄悄议论。
张天强干脆站上高台说道:“不好意思,当着大家的面,今天在这里说定了,我这次回来想在村里认捐建一座供全村细鬼仔念书的塾学;重修汀州到古堡的官道;凡村里十六岁以下细人仔、六十岁以上老大人每人银洋一封,明朝我结婚时到现场喝喜酒一并认领……”
众人热烈鼓掌、叫好。
“我没听错吧?”
“看来这海水是腌好人的东西!要不然挤在古堡家里,天天你看我、我看你,成了臭风咸菜还以为自己是金枝玉叶呢。”
“可圣人曰,父母在、不远游。”
“那你如何来了得?”
“这……”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也?”
……
古堡的小街依旧,张天强走在古堡的街市上,似乎大家已经正在恭谦地抬着头看他了,一股良好的心里感觉使得张天强有点飘飘然。
还真的,一个个的认识或不认识的村人都给他行见面礼。
这几天,汀州府街市上,采办张天强婚礼的各式采购婚礼用品的亲友人群,在繁华的街市上置办婚嫁物品。
这几天,江家族人欣喜若狂,开始大肆筹办婚礼:“
江家里外人头遄动,热闹非凡;
娇羞的江爱真在亲戚妇女们的簇拥下正在用线铰“开脸”;
娇羞的江爱真在亲戚妇女们的簇拥下梳新娘发髻;
娇羞的江爱真在亲戚妇女们的簇拥下化妆打扮成新娘……
张家院内,张氏族亲也兴高采烈。
张家门楣披红挂彩,喜联上书:“喜气溢古堡喜廿春秋盼良辰喜今朝吹箫引凤;缘份始雕版缘一朝夕渡台情缘明日淑女乘龙。”横批:“喜气盈门。”
喜轿的妆扮、“轿封”、“去轿”、喜马的妆扮、华丽的服饰妆扮,一件件争红斗绿,争芳斗艳……
张天强带着庞大的迎亲队伍——新郎、“起亲客”、媒人、挑“上门桶子”、挑“大盛”、挑“熟盒”、“十番乐队”、背新娘者、一个人吹唢呐、二个打锣、二女提灯笼、二女持“彩红”、八名轿夫……骑在马背上笑逐颜开;
胡建礼在迎亲“十番乐队”中,一脸的尴尬、不安;
迎亲的队伍吹吹打打,有说有笑一路放着鞭炮走来——
晚上,张家被围得里三层、外三层,接新娘的花轿在红红火火的鞭炮声和人们的叫好声中袅袅来临:“接轿——“牵嫁娘”牵新娘下轿——“粱米袋子”——过火钵……。这里还有一些要求——“过米筛”时新娘要足不沾地,故需三个圆筛了不断交替直到新房。
然后,张天强和江爱真进入结婚拜堂仪式;
之后,司仪一手执一只雄鸡高举过头顶开始叫“发彩”——
“香烟绕绕,瑞气腾腾,今维康熙三年,岁在甲辰一十二月五日,汀州府古堡镇张万山之子张天强与江繁远之女江爱真结为秦晋之好,特备清茶酒果,敬献皇天后土;过往神明、堂上远近祖妣,祈保夫妻偕老,子孙满堂——”
噼噼啪啪,一长串鞭炮响过。
司仪又高喊拜堂“发彩”词:
“一拜天神前,花好月长圆;
二拜地三官,情深意更长。
三拜月老仙,好合到百年;
四拜地王母,发家成大富。
五拜众神官,岁岁隆吉祥——”
拜过众神并天地,又得回转身拜祖宗堂:
“一拜夫妻偕老,二拜子孙满堂。
三拜周年生贵子,四拜百日置田庄。
五拜五福周全万年长——
夫妻对拜,夫妻偕老,
金玉满箱,子孙满堂——”
司仪共呼十一拜,每呼一次,众参加闹洞房者皆轰应一声“有哇——”!
呼毕,婚宴开始——张宅院内已经摆满了酒席。张宅院外更是铲平了一大片的田地,上边支了上百张的桌子,各种好酒堆成了海、好肉堆成了山。众乡邻吆五喝六的“拳谣”响起,好不热闹;众乡邻叙述张天强和江爱真儿时的趣事,好不有趣——
入夜了。来自村内外的亲朋好友蜂涌而至,参加闹洞房——华丽、温馨的新房中,并排靠摆着两张方桌,中间摆上果品菜肴,四周摆上碗筷,桌上正面用谷斗插上香烛,内放红蛋一对。
在震耳欲聋的鞭炮声中,司仪再喊“发彩”——
“日吉时良大吉昌,一对新人入洞房。
百年好合今朝起,花烛高照喜洋洋。
双手捞起红罗帐,将蚊帐挂上帐钩
鸳鸯枕上宿鸳鸯。”
将两个枕头并排放好,又是——
“一要夫妻同偕老,二要子孙发满堂。
三要周年生贵子,四要百日置田庄。
五要五子登金榜,六要代代状元郎。
七要文官出宰相,八要武将封候王。
九要恩爱长长久,十要荣华富贵万年长——”
司仪每喊一声,众人齐呼“有啊——”
新郎、新娘喝交杯酒;
众人起哄,好不喜庆、祥和
……
他们在大陆欢闹,玉峰山下“台湾雾阁书坊”内,一应如同汀州古堡雾阁书坊模样的布置格局里,长老林长东却正在与李庆秀在算计他们。
林长东不解的问:“尔等怎么还有闲情逸致在这里闲逛?这一下是天赐良机,张天强和江爱真都回汀州去快活了,你为何不借此东风,把张天强的纸槽和雕版书坊全部夺过来呢?”
“多谢你的提醒。其实我何不想把他们这些东西全部都夺过来呢?就是今天全部都夺过来了,也难了结我这么多年来的心头之恨啊!假若没有他和他的恶心肠,没有他的落井下石,我们李家的家业简直就象是如油泼火、辉煌鼎盛、称雄江南!怎么会落得今天这个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的下场?”李庆秀咬牙切齿道。
“那这又是为何有仇不报呢?”
李庆秀吐了一口口里的渣滓:“我不想就这么轻易的让他从这个地球上消失了,我要象猫玩老鼠一样地慢慢地玩他,我要剥夺他的财富;剥夺他的女人;剥夺他的朋友;剥夺他的一切的一切,等我玩够了再一口咬碎他……”
“好,有种!”
林长东恶狠狠地看着李庆秀,李庆秀也恶狠狠地看着林长东。
……
夜深了。闹洞房的人已经散去。新房内,红烛渐短,新人开始真正打量对方。
张天强刚欲说话,被江爱真用手指竖堵住嘴巴。
江爱真又用手指了指窗台:“吁——有人听墙角呢!”
外听人:“瞧,没戏。被他们发现了,走吧,走吧!”
原来准备偷听墙角的村民们只好悻悻而去,张天强趁机将当初被江爱真扔回给他的那串贝壳首饰取出,小心地、讨好地要给她带上。
“来,我给你带上。”
不料江爱真又是一把抢过,扔在床上。
“我不!”
张天强屁颠屁颠地过去捡起,再一次给她带上。这回江爱真没有再反对。
“你啊,你啊,你这个‘蛤蟆张’!绕了这么一个大圈子,终于便宜了你,你却还送这么便宜的东西给我?”
张天强摇摇头,认真说:“这东西一点都不便宜。当然这不是指价格。这是我当年心中第一次有了你的时候,特意从汀州府的水东街上精心挑选的。那个时候,我就自己心中暗暗许了一个愿——这一辈子如果能娶到江爱真做老婆,我一定要亲手把这一串项链给她戴上!”
“你这个算计鬼,早就算计上了啊”
江爱真故作生气地把贝壳首饰一下扔到了床上。
张天强一见,乐了:“娘子这是提醒我要上床去共度良宵了。”
江爱真满脸绯红,气得起身追打,他乘势往床边靠近,一把抱过,就势滚落新床。
……
玉峰山下黄少芳的小屋,陈设简单,但是颇具女人味,温馨、性感。
李庆秀喝多了酒,醉醺醺地找到黄少芳的门口。
“嫂子——嫂子——你在吗?”
“是庆秀啊。”黄少芳在里面应着。
李庆秀敲门:“你开门哪。”
“庆秀啊,这天太晚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我……我……我是有事!”
黄少芳欲打开门又停下,她干脆转过身子背靠着大门:“庆秀啊,这天太晚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李庆秀不走:“我,我就是想今天跟你说。开门吧?”
黄少芳犹豫地转过身子欲开门,又停下道:“庆秀啊,不是我不开门,确实是太晚了……”
“你要不开,那我就……只好走了。
李庆秀假造从门口向远处走去的脚步声响,其实他又悄悄地返回了门边,等待黄少芳可能的开门。果然,黄少芳听到李庆秀远去的脚步声,突然想打开大门,犹豫片刻之后终于把门开了一条缝隙,然后才最终打开了大门,想叫住已经远去的李庆秀——
黄少芳:“哎——”
李庆秀突然闪出:“你是叫我吗?”
黄少芳吓了一跳,倒在李庆秀怀里。李庆秀顺势一把揽住。俩人一下被这突如其来的幸福击倒,又突然闪电般地分开。
黄少芳有些羞涩:“你,你,你这个死鬼,吓死我了。”
李庆秀也不知道什么:“我……”
黄少芳平静了一下心情:“快快进来,站在门口干吗?”
“我……我……我怕!”
黄少芳卟哧一笑说:“我又不是老虎!”
“我多么希望你是老虎啊。一口就把我给吃了!
黄少芳:“又喝多了?”
李庆秀不松口:“才没有呢!他们本来是想灌我的,没想到全让我给打爬下了。”
黄少芳给李庆秀泡茶、醒酒:“以后要少喝一点,啊?喝多了伤身!”
李庆秀话里有话,露出端倪:“哎!我是想喝多了伤身,可是喝少了伤心啊。我这心里边难受啊!我们好端端的一个家,就这样被那些人一下就给害没了,就剩下咱们俩了。在台湾这个天涯海角的鬼地方,无依无靠,我多么希望我们两个人能在一起啊?!”说完用火辣辣的眼神看着黄少芳。
“你喝多了!”黄少芳拼命想躲避李庆秀的目光。
“我没喝多,我心里明白着呢。我知道,你心里一直对他放不下,可人家心里面有你吗?现在他们俩大概正好是在闹洞房吧,而我们……”
黄少芳还是不好意思:“可是我……”
李庆秀想要搂住她:“我不在乎!”
“这……”黄少芳虽然避开,但心事被一下点破,对张天强的一番感情也就已经破灭了。面对李庆秀如火的目光,她感到两人也许是命中注定,孤独的心不由得心旌摇曳,呼吸急促。
一阵风吹过,灯火拼命地摇晃。李庆秀起身去欲护住灯火。
黄少芳下意识地去关上了门。李庆秀趁机让灯给吹灭了。
黑暗中,传来了一声玻璃灯盏落地的清脆声响——
……
张天强家洞房内,喜烛微光中。夜里,高潮过后十分恩爱的江爱真问张天强。
“哎,有个事我一直没想明白,你为何做什么事都这么疯狂?”
“我也说不好,是不是因为我是张家捡来的儿子,不知何故又进不了族谱。在左邻右舍、在部族人眼里我似乎更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多余者。我嘴上不说,可我心里痛啊。所以,我发狠,以后不仅要让大家看得起,还要娶到全古堡最美丽的女人让他们嫉妒死。”
江爱真打了一下他:“你这个坏东西!”
张天强厚着脸皮说:“坏东西,好啊!”
江爱真不解:“坏东西还好?”
张天强笑着说:“臭豆腐是坏东西吧?香着呢!”
“歪理!我看这或许与你小时候喝过豺奶有关?”
张天强故作无辜:“我小时候是喝过豺奶了吗?”
“我看你现在就像饥饿的豺狼!”
张天强笑着扑过去:“吠——我现在就要吃了你!”
俩人嘻嘻哈哈打闹,又滚成了一堆。
……
第二天,张氏祠堂演外江戏的戏台前。闹场的锣鼓匡匡蹡蹡,响得人心里痒痒的。
戏台前人头遄动,毛头小子和小姑娘们纷纷扛着自家的长条凳子抢占位置。外江戏快要闹场了。调皮的小子、细妹哩已经摸到后台,企图探看那些奇怪的演员化妆角色的秘密。
族长走上台宣布:“各位族人,从今天初一开始到这个月的月半,由我们从过番台湾回来结亲的族人张天强、张老板请戏,有请张老板——”
张天强礼貌地起立,向大家致意。一种巨大的满足感写在他的脸上。
“多谢各位乡亲赏光!”
众人叫好,鼓掌。有戏班子从台下上来
族长介绍说:“这是张老板特意从外江请来的湖南楚南戏‘新喜堂班’,他们将在这半个月里给各位族人搬演好多戏,请班主——”
戏班主上台拱手道:“张老板,族长,各位乡党,俺给各位带来了楚南戏〈龙凤佩〉、〈满堂红〉、〈摇钱树〉、〈一捧雪〉、〈三官堂〉、〈彩楼记〉等几十台戏目,请张老板点戏——请——”
张天强拱手:“族长请——”
族长谦虚道:“吾等岂敢喧宾夺主?张老板请——”
张天强又转向江爱真:“还是夫人请——”
江爱真笑道:“那我就给大家点一出〈满堂红〉吧!”
邱雅娟在一旁附和:“好!这名字多吉利!”
众人叫好,鼓掌。
……
海峡对面,玉峰山下,林长东的宅院宽敞、富足。
他与李庆秀二人正在秘密策划。
林长东说:“在对付张天强的问题上,你我的目标是一致的。我怎么能让一个才漂过来几天的大陆仔,骑在我的头上拉屎拉尿呢?”
李庆秀看着他:“听说有好多村民就想选他来当长老呢!”
“他想收买人心,我知道。表面上他装得好象我什么都不要,其实心里面痒着呢!我肯定说话算数。可以公开或者说秘密地帮助你,一下夺取张天强全部的纸槽和雕版印刷书坊!”
李庆秀高兴道:“好!我也一定帮你把酋长的女儿来妹搞到手!”
“说话算数?”
“说话算数!我还一定要叫他最后落得个死无葬身之地!”
林长东看了他一眼:“好!只是我感觉他好象还不怎么信任你?”
“是吗?”
林长东提醒他说:“你不是要猫玩老鼠,然后再一口咬碎吞了他吗?那么你就要设法再贴近他,要设法钻进他的心里边去,让他没感觉了,然后再……”
李庆秀点点头,笑道:“姜,还是老的辣啊。”
林长东也奸笑道:“嫩的也辣呀!”
李庆秀谦虚道:“还是老的辣!”
“你们客佬的话是比较有意思。”
“那就这么说定了。”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
以前红火的“半天崠”纸槽,已经陈旧了许多。许多新面庞的青壮汉子正低头劳作。
在胡建礼、丘雅娟等人的陪同下,张天强在“半天崠”参观已经改做生产条丝烟纸的纸槽——胡建礼已经成熟多了。他一边侃侃介绍生产条丝烟纸与原来生产玉扣纸的异同,一边纠正、嘱咐工人的不足。
张天强赞叹道:“老兄操理厂子,如数家珍,小弟自叹不如!”
胡建礼也谦虚说:“你现在是何等人物?小弟我才是小巫见大巫。”
“客气了。此外还有另谋它途?”
丘雅娟接着说:“我们是有点想法,想从条丝烟纸上延伸到做条丝烟的买卖。”
张天强颇为惊喜,说:“太好了,汀州一带历来就有种植烟叶的传统,甚至还有‘烟魁’一说。如果烟丝质地好,这个生意发展空间极大。我可以入股,你把大陆这边的市场做好了,我呢负责台湾那边的销售如何?”
胡建礼拱手道:“小弟是求之不得啊。只要我们挣了钱,我到时还是想实现当年提出的我们几个人合起来,一起盖一座大圆楼的事。”
“你不提起,我还差点记忘了。你真是‘老狗记得千年屎’啊!”
“瞧你这张嘴。”
之后,张天强与江爱真等又来到“定光古佛”庙里还愿。古佛妙相庄严,香火鼎盛,信徒络绎不绝。
方丈在门口迎接,手拿佛珠,双手合十“施主,请——”
张天强带着江爱真进门三跪九叩道:“阿弥陀佛——阿弥陀佛——定光古佛,信男张天强系汀州古堡人氏,乙卯年三月初五我与胞弟张天富、义兄刘家梁三个人从汀州府越狱至此,拜托定光古佛保佑,才使得我们避难呈祥、发家置业、兴旺发达至今。今天特地从台湾渡海前来拜谒古佛,一是还愿,我等三人捐赠白银一千两,用于古佛重塑金身;二是受全体台湾客家乡亲们的嘱托,请一古佛金身渡海去台,保佑在台所有客家乡亲平平安安、福、禄、寿、喜长长久久——”
方丈主持隆重的礼佛仪式,又代佛回答佛的旨意。
张天强问:“古佛意下如何?”
古佛答:“佛缘根深蒂固,普渡众生慈爱航!”
江爱真高兴的拍手:“古佛答应了!古佛答应了!”
张天强虔诚的施礼道:“阿弥陀佛——阿弥陀佛——今日弟子有辛请得定光古佛金身,弟子将在台湾给你专门建成一座供奉神位的祀庙,岁岁承受客家和天下人的香火,代代弟子佛缘传承!”
方丈也道:“佛缘根深蒂固,普渡众生慈爱航!善哉!善哉!”
江爱真双手合十道:“多谢方丈!”
方丈回道:“有劳施主!”
这样,在众信徒和方丈帮助下,张天强夫妇请走了“定光古佛”的神像和香灰盒,回返台湾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