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林铁兰渐露峥嵘 李庆秀誓报家仇上
漆野2019-03-25 17:347,571

  某日,一群玩耍的孩子正在打陀螺,玩跳格子、丢沙包、突然看见一个人来到面前,小孩们一看,吓得四处飞奔、四处逃散,大叫着“鬼!有鬼!”一个小孩跑过丘家婆太门口,口中还在叫“有鬼”。

  “大白天的,喊什么鬼!”丘家婆太忙叫住小孩。

  小孩气喘吁吁:“婆太,真的有鬼!”

  “哪来的鬼?你看见什么了?小孩子不要乱说!”

  “我看见死掉的李庆全了!真的!”小孩慌慌张张的逃走。

  忽然,瓦子街上有人慌慌张张地关门,丘家婆太看见,活脱脱一个风度翩翩的“李庆全”正向这里走来。小孩早已经跑得不见踪影。丘家婆太揉了揉眼睛,也愣住了。

  “李庆全”走到婆太不远处,开口了:“婆太,你不认识我了吧?我是李庆秀。”

  “哦……是庆秀!你长这么高了……都认不出了。婆太这才反应过来。

  李庆有些疑惑的问秀:“婆太,我和我哥长得像吗?”

  婆太点点头:“是啊……太像了!你从哪里来?”

  “从南京回来。婆太,我走了。”

  “噢……好。”李庆秀大踏步离去。

  很快,他来到贴了封条的墨香堂门外,看着封条和冷清的景象,他绕着墨香堂走了一圈,然后在家门前久久伫立。

  ……

  潮州这边,张天强、刘家盛、钟永利和伙计正忙着将玉扣纸、雕版书籍等货物搬进新租赁的店铺。黄少芳尤其高兴,搬东西,打扫……忙上忙下。刘家盛将一串鞭炮点燃,引得路人驻足观看。

  入夜,张天强商铺里,他和刘家梁、黄少芳、刘家盛等欢聚一团。钟永利和张天富两个人喝的醉醺醺的坐在一边。

  钟永利喊道:“现在——店铺开起来了,在半天崠大家——都叫你蛤蟆张,不过每次你都办成了自己想办的事情,如今又当了老板!”

  张天强则举杯笑道:“我这老板跟当初盘下你的纸槽一样,都欠了你一屁股的债!哈哈!”

  “我借你的钱是入股合作的,我可不希望你欠一屁股债。”

  刘家梁则取出了那一千两银票,递给张天强。

  张天强问:“你怎么还没还给她?”

  刘家梁吃了一口菜说:“我去了林铁兰的茶楼,她和永利说的一样,要和你们合作。她还说,她送出去的东西,就不再收回。”

  黄少芳笑道:“这位林小姐可够大方的。”

  张天强故作神秘地说:“少芳你可不知道,她是个神秘的商人,似乎很有来头,到现在我们也搞不清楚她是什么来历。不过,她和家梁牯好像惺惺相惜噢,哈哈。”

  刘家梁连忙解释:“看看,不是你让我去还银票的吗?我就摸了摸她的情况,她说自己决不是不法商人,也决不干伤天害理的事情,她做生意是想做一些事情,还一定要我跟你说,她想和你们合作。”

  张天富推了他一把:“你就不要解释了。上回我跟你去茶楼,林铁兰和你一样都喜欢兰花,看你们两个人有说有笑,简直是相见恨晚呐。”

  钟永利则说:“这位林铁兰小姐这么漂亮,这么有能耐,这是好事啊。”

  刘家梁无语:“看看你们,这一下都说到哪儿去了。”

  钟永利又说:“我看她要真有合作的诚意,那很不错嘛!”

  “谈合作也可以,不过她连来历都不肯明说,怎么能让人相信?”张天强摇摇头。

  “她有那么大能耐,只要生意好合作,我看其它的不用管太多。她不是说要宴请我们吗?那就去啊,见面看看她到底是什么来头。”

  刘家梁不干:“这银票你亲自去还吧,正好和林铁兰接触接触。”

  钟永利看了看大家说:“明天我去拜访一对于氏兄弟,多年从事海外的生意,海外销路畅通。潮州运往海外的条丝烟、玉扣纸和雕版书籍贸易,他们很熟悉。”

  张天强兴奋地说:“如果我们能够打开海外这条路,那会是一个巨大的市场,我们的生意就做大了!那些倭寇卖给军营的倭刀,赚了我们多少银子啊!我们也要出去赚他们的钱才行!”

  钟永利附和着:“对啊,如果不做大生意,我把你张天强叫来干什么?!你这个算盘精已经名声在外了!

  “我?名声在外?”

  “你在古堡做的几件事情,都在汀州府传开了。和雾阁做过生意的那些书商都说,你张天强是个做生意的料!我再不把你抓住,就被别人抢去了!”

  ……

  这几天,古堡的人们都在谈论李家的二公子李庆秀。瓦子街上,几个中老年妇女正凑在一起。

  “你们可不知道,李家的这位二公子李庆秀啊,和他哥哥李庆全活脱脱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你亲眼看见啦?他昨天不是已经走了吗?”

  “他刚来那天就从我家门前走过,我吓得把门都关上了!”

  “你说这李庆秀才去了几年南京,这么快就长成他哥哥的样子了。”

  “要不是他的打扮和他哥哥不太一样,大家都以为大白天碰到鬼了!”

  “我家儿子看见他,以为是见鬼了,一回家就跑进房间用被子蒙上头,我叫了半天都没用,给吓着了,后来煮了蛋包了银器给他擦了背,这才缓过来!”

  “听说这个李庆秀除了去了他远房的叔伯家,就再也没有和别人说过话。”

  “我也听说,这位李家的二公子脸上看不到什么喜怒哀乐的表情。还有人问他远房的叔伯,墨香堂发生这么大变故,李庆秀这次回古堡来都说什么了,不过他远房的叔伯嘴很紧,一句话也没透露。”

  “要是晚上碰到这个李庆秀,真会被他吓破胆!”

  “唉……他墨香堂李家总算是留下了一炷香火。”

  ……

  钟永利陪同两个人,来到了张天强商铺外。

  钟永利招呼着:“于老板,你们看看我们这新开的这家铺子,主要是做雕版书、玉扣纸,将来还有条丝烟纸,这里离码也不远,出货进货都很方便。”

  于氏兄弟看了看,就往商铺里走。钟永利连忙前头引路,高呼着:“天强,两位于老板到了!张天强连忙跑了出来,“两位老板大驾光临,舍下蓬荜生辉啊!”

  钟永利一一分别介绍道:“这位是于海老板,这位是于泳老板。”

  张天强拱手笑着:“幸会幸会!在下张天强。示意两位里边请!”

  “幸会!”

  于海于泳兄弟笑着:“幸会!”

  四个人寒暄着,往店内走去。黄少芳立刻出来,给于氏兄弟送上了茶水,于泳看见黄少芳,眼睛突然亮了,看着黄少芳窈窕离去的背影,目不转睛。他的眼光却被张天强注意到了。

  张天强问:“于老板,你们看我们这里怎么样?”

  于海问:“你们的货源有保证吗?我看你们现在的货太少。”

  “我们在汀州府有自己的纸槽、自己的书坊,这请你们放心。”

  “海外的销路我们可以解决,不过现在你们的货太少。这样吧,我回去先拟出一个合约,你们看看。”

  张天强点点头:“我们可以回汀州府,再多进一些货。”

  说话期间,于泳的目光一直追随着黄少芳。于海却起身道:“那好。我们先告辞。

  “二位,留下来大家一起吃个便饭如何?”钟永利忙招呼着。

  于泳很是高兴:“大哥,你看……”

  于海不答应,说:“我们还有事在身,就不叨扰了。”

  很想留下来的于泳没有办法,只好随乃兄告辞而去。于氏兄弟走后,张天强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对于泳有些不屑。

  “你看他们会以多少分成订这个合约?”

  钟永利想了想说:“不管他们定多少分成,扣除货款以外,赚的钱至少也要五五分成,否则就没多少意思了。”

  “从于海不愿意当面定下合约来看,他们肯定还有自己的小算盘。”

  “这两兄弟当中,这个老大于海是出了名的老奸巨滑,那个于泳倒不怎么样。

  张天强点点头:“我看他一看见少芳,眼睛像被磁铁吸住一样,多半是一个纨绔子弟!永利,我觉得我们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

  “话是这么说,不过潮州的海外贸易,听说除了那个林铁兰,就属于海兄弟了。”

  “这样看来,我还真要去会会那个神秘的林铁兰喽?”张天强认真的看着他。

  “你当然要去!这个林铁兰不仅神通广大,而且我有一种感觉,相对于老奸巨滑的于海,林铁兰应该更好合作。”

  “你可别忘了,这个于海再老奸巨滑,他也是潮州知根知底的商人,而这个林铁兰却有些来历不明啊。”

  “哎……我说,现在我是越来越看不懂你了。照你张天强的性格,做生意能赚到钱就可以了,你管那么多干什么?”

  张天强正色道:“那可不一样,这个林铁兰要是和倭寇有什么勾结,这个生意再能挣钱,我也不干!”

  钟永利还是劝说他:“现在不是还没决定要和谁做嘛。既然我们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认识林铁兰,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明天我去会会她。正好我也要把银票还给她。”张天强掏出那张一千两的银票。

  不料钟永利一把夺过了银票。

  张天强惊讶道:“怎么?没见过一千两的银票?”

  钟永利却笑着说:“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啊!不过我们还要回古堡进货,正愁没银子,你把这还给她了,我们拿什么进货?”

  张天强想去抢:“那我们也不能要人家的钱啊!”

  钟永利连忙躲开:“她林铁兰说了,送出来的东西从来不收回去。你为什么一定要把银票送回去?你傻啊?”他拿了银票转身就出了店铺。张天强哭笑不得。

  ……

  古堡雾阁书坊里,江母走进制版工房,看着雕版在清秀靓丽的客家妹子们手下熟练地雕刻出来,她脸上有了一种惬意的神情。

  江母将丘雅娟叫了出来:“累坏了吧?”

  丘雅娟擦了一下汗:“婶,我还好。”

  “雅娟啊,我看你就搬到雾阁来住吧。一来现在事情很多,样样都离不开你,找你方便一些;二来,有空我好找你说说话。你就住少芳原来的那个房间吧。”

  丘雅娟搬进黄少芳原来的房间,发现了黄少芳遗失的那封李耀本要她亲手交给李庆秀的信,她随手就夹进了一本雕版书内。

  ……

  潮州这边,商铺里,看着黄少芳把店铺整理得井井有条,张天强看着心里十分舒坦,禁不住称赞起来:“少芳,经过你这么一整理,我们这里像模想样的,缺了你还真不行!”

  黄少芳笑着:“你这张嘴啊,跟抹了蜜似的。”

  “我说的是实话!”

  “噢……是吗?以前怎么没有听你这样说过?”

  “以前没有机会,现在不是正好有这机会嘛。”张天强油嘴滑舌。

  “你可真是越来越会逗人开心了!”

  “哎,我这可是真心话!古堡谁不知道你黄少芳能干啊,谁娶了你都……”

  张天强忽然间意识到自己的失言,急忙捂住了嘴。但是,这话已经勾起了黄少芳的伤感情绪,她背过身去,眼眶已经湿润。看着背转身的黄少芳,张天强不知说什么,只得静静地走开了——晚上,他才敢进屋。

  一进屋看见桌上已经准备好的菜肴,不禁伸手抓了一把放进嘴里。

  黄少芳正端了壶酒上来,看见张天强的样子,不禁笑了。她看见张天强还想用手抓菜,便打了一下张天强的手:“刚从外面回来,就用手抓菜,去洗一下手!”

  “哎呀少芳,你一来,我感觉这里像个家了。”张天强乐呵呵地洗手去了。黄少芳看着离去的张天强忽然陷入了沉思。她回过身下意识地摆放着筷子。

  张天强进来看着有些发愣的黄少芳,用手在她眼前晃了几下:“哎,少芳,你发什么愣啊?

  黄少芳回过神,掩饰地说:“哦……没什么,刚才手指被烫了一下。”

  张天强一把抓住了黄少芳的手:“你怎么没说啊!来,我看看。”

  黄少芳猝不及防被张天强一把抓住手,脸腾地红了。张天强照着她被烫伤的地方吹了吹气,说:“都起泡了,你没有抹点茶油啊!”

  “店里……哪有茶油啊,又不是在古堡。”黄少芳将手从张天强手里挣脱出来。张天强看到红着脸的黄少芳,这才意识到刚才的动作让黄少芳尴尬了,连忙掩饰地说:“哦……是啊,我都忘记了!这样,我现在就去钟永利那里问一下有没有茶油,没有的话,我去取一些药回来。”

  他说着就要往外走。黄少芳一把拉住他,忽然意识到什么,脸不禁又红了,连忙放开他,背过身说:“不用了!我没事。该吃饭了。赶紧吃饭吧。”

  “好吧。吃晚饭我去给你拿点药敷一下。下次记住,一被烫伤,应该马上把手放进冷水里面。”

  黄少芳感动的点点头:“好啦,我记住了。你先吃饭还是喝酒?”

  “刚离开古堡几天,你忘了我们客家人的习惯啦?”

  “你看,我还真忘记了,先吃饭再喝酒。不过我晚上不想吃饭,我先喝酒了。”

  “不吃饭喝酒容易醉啊。”

  “要醉就让它醉,今天我高兴。”

  说着说着,“干”、“干”,两只杯子碰在一起。

  黄少芳已经喝得醉醺醺地,张天强喝得似乎也不少:“差不多……不喝了吧。”

  黄少芳举起杯子:“喝……我都不怕,你怕什么!今天高兴……,你……你还怕喝不过我?”

  张天强连忙放下杯:“我哪里……哪里喝得过你啊。”

  “你一件件……事情做得……我是……是越来越佩服,你……可不要让我失望。举杯再喝!”

  两人又是仰头一饮而尽。张天强也醉意朦胧了,说:“我有什么……值得你佩服啊。我……我虽然是路边捡来的孩子,但我也是吃着张家的米……喝着古堡的水长大的,他们为什么……为什么不让我进张家的族谱?”

  黄少芳却更悲伤:“进不了……族谱,你……你还有爹娘……关心,不像我从小没了爹娘,孤苦伶仃,寄人篱下,那滋味你……可不知道。好不容易嫁个人,却落得个家破人亡!你说,我的命是不是……是不是很苦?”

  “那你……你看看我,成了亲,新娘却跟别人跑了!”

  “来……喝!别管……那么多!”黄少芳已是歪歪扭扭、

  张天强也举杯:“同是……天涯沦落人……喝!”

  黄少芳一杯下去,倒在了桌上,一只碗“啪”地一声掉在地上摔碎了。

  张天强连忙踉踉跄跄过去半扶半搀,拽起黄少芳:“你……醉了。我……扶你回房间。

  黄少芳嘟哝着:“我没……没醉……”

  两个人互相倚着,歪歪斜斜地踉跄往黄少芳的房间去。进了黄少芳房间,张天强想把她扶到床上,无奈自己体力已经不支,她一倒到床上,也把张天强带倒,一下压在了她身上。她一把把张天强紧紧地抱住。

  两个人醉眼相对,呼吸急促。朦胧中,张天强觉得身下的人就是江爱真。黄少芳开始手忙脚乱地解张天强的腰带,张天强这才惊醒过来,连忙要摆脱黄少芳。

  “少芳……不……不行!我不能对不起爱真。”

  但黄少芳手没有停止,反而加快了动作。张天强推开她,但黄少芳立即又将他紧紧抱住,喊着:“天强……你不知道……我……我也喜欢你!”

  “少芳,不行!我是成过亲的人!”张天强猛地推开了黄少芳,一跃而起,手忙脚乱地边系裤带边往外走。

  身后,坐起身来的黄少芳泪光点点。

  ……

  李庆秀回到家,立刻四处联络,打听消息。这天,他和汀州府衙的莫师爷来到一个酒楼和“听松轩”茶楼前。

  莫师爷伸手道:“李公子,我们到‘听松轩’喝茶如何?”

  李庆秀却说“喝茶淡而无味,不如喝酒恣意酣畅、痛快淋漓,不知莫先生意下如何?”

  莫师爷捋须惊道:“墨香堂的二公子好酒,而大公子却喜茶,你们兄弟两个性情竟是如此不同!”

  “何以见得?”

  “今日若是换作大公子,定然会进茶楼。”

  “先生何以如此肯定?”

  莫师爷笑着说:“大公子每次来此,定然邀我在‘听松轩’见面喝茶。记得他第一次来汀州找我,也同今日你我的情形相似,只不过当日是我问大公子喝茶还是喝酒,他说但听先生意见。于是我便让他猜,我是会进酒楼喝酒还是进‘听松轩’喝茶,如果猜中了便由我结账。结果大公子一抬脚便走进了‘听松轩’,他猜中了。”

  李庆秀不解道:“如果莫先生说想进酒楼,家兄不就输了?”

  莫师爷哈哈一笑:“这正是大公子和二公子性情不同之处!不过今日我愿意陪二公子喝酒。”

  “多谢莫先生。请!”

  “请!”二人往酒楼内走去。进了一间雅间,慢慢坐下,叫上酒,李庆秀和莫师爷举杯同饮了一杯。

  李庆秀站起:“张天强到底作了什么证?”

  莫师爷示意:“坐下坐下!”接着叹了口气,说,“张天强作证,墨香堂藏有乙卯科乡试案的那些微型雕版。因此……”

  李庆秀有些困惑:“他张天强怎么知道我家有那些微型雕版?”

  莫师爷摇摇头:“这其中的原因,我就不知道了。”

  李庆秀站起来:“这其中定有蹊跷!”

  “唉!事情已经如此了……二公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吗?”

  “莫先生,既然张天强兄弟和刘家梁当时已经被抓进长汀县衙了,张天强怎么又能够到墨香堂去作证呢?”

  莫师爷看着他:“当时,钦差敏浩月连夜来县衙提了人犯。”

  李庆秀越来越忿恨:“莫先生,你替我想一想,如果张天强没有告发墨香堂,钦差怎么会让他作证?我家又怎么会家破人亡落得现在这样的下场?”

  莫师爷想了想,摇摇头:“这其中的情节,我了解不多。二公子现在打算怎么办呢?”

  “哼,现在张天强他们三个人都在潮州,还做起了生意,我不会放过他们的!”李庆秀一拍桌子,起身,“我要去潮州。今晚到永定峰市歇一晡,然后沿汀江坐船南下。拱手多谢莫先生,后会有期!”

  ……

  说干就干,这天,已在永定峰市旅店住店的李庆秀从楼上走下来,在桌子旁坐了下来。店小二连忙过来招呼。

  “客官,吃的您刚才已经点了吗?”

  “点完了。一大碗芋子粄,一碗漾豆腐,一碗牛肉橷汤。”

  店小二高声喊着:“一大碗芋子粄,一碗漾豆腐,一碗牛肉橷汤!好了没有?”

  “来了来了!”随着应声,另一个小二跑上来,一大碗芋子粄,一碗漾豆腐,一碗牛肉橷汤就放在了李庆秀面前的桌子上。

  “客官请慢用!”店小二正要走开,李庆秀却叫住了他。

  “小二,我问你一些事情。”

  “客官请说。”

  “从峰市到潮州需要多长时间?”

  “客官打算怎么走?”店小二反问着。

  “坐船。”

  店小二点着头:“客官您这么走就对了!汀江自古以来便有舟楫之利,‘上河三千,下河八百’,坐船是最快的。”

  “不是说’三百滩头风浪恶’吗?”

  “对,要过折滩、梅花滩、棉花滩等一共十八滩。只要过了三河坝,顺韩江南下,走得就快了。”

  李庆秀又问:“明天从峰市这里上船,什么时候能到潮州?”

  “三天之内就能到。”

  李庆秀很快上了船——汀江的一艘船上,迎风而立。远远的山歌传来——

  女声唱:“阿哥有心妹有心,铁杵磨成绣花针。阿哥是针妹是线,针行三步线来寻。”

  男声唱:“桃花开来李花开,打生打死都爱来。还生同妹共床睡,死哩同妹共棺材。”

  船顺流而下,山歌逐渐远去。

  李庆秀听了这山歌,眼里忽然留下了眼泪,旁边的老艄公看着李庆秀以手拭泪,一脸悲戚,不由发问:“这位公子,你是不是被这山歌勾起了心事?”

  李庆秀看了老艄公一眼,点了点头。

  “在汀江走船这么多年,我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听了山歌流泪的。公子这样的年轻人听了山歌会流泪,想必是为了伤心情事吧。”

  李庆秀抬头道:“老伯大概是听了刚才的山歌,猜的吧。”

  “刚才的山歌就是男女情歌,不用猜也能知道。怎么,公子是要找你的妹子去啊?”

  李庆秀转过头去。良久,才转回头:“要是有地方找她就好了……”

  “是她没告诉你就走了?”

  李庆秀默然道:“走了?是走了。永远地走了!”

  “难道她……”老艄公意识到什么,突然止口。

  李庆秀慢慢点着头:“对。她已经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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