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众少年渐渐结识 两恶人匆匆勾结下
漆野2019-03-25 17:348,226

  一束阳光射进屋来,李耀本背手立在书房窗前,看着窗台的那块微型雕版,脑子里全是字在翻滚。

  张玉浦进来,猪头跟着进书房。张玉浦转身退出,带上了房门。

  “李老板!

  李耀本没有回头,鼻孔里哼了一声,冷冷地说:“怎么?你失手了?

  瘌痢头有礼却不让势,他回敬道:“李老板,何时动手我想我还知道。我只要把胡家的楼给你烧了,不就得了!

  “大家都在外面‘走古事’的时候你不动手,等胡家那个拉琴的小子回到家,我看你怎么下手!”

  “我已经把两桶茶油浇在了厅堂两边的柴堆上,正要点火,胡家那个老太太就出来了……”

  “一个既走不动又耳聋的老太太,点了火,她也跑不出来!”

  “至于那个拉琴的胡建礼,我看见他和雾阁的江爱真往古溪那边去了,不吹个口干舌燥他是不会回来的!何况晚上游大龙他还要和十番乐队跟着游大龙……”

  李耀本冷笑着:“年轻人,小心行得万年船!”复又叹息,“胡家这个拉琴的小子连家传的绣像雕版绝技也漠不关心,而且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真是屎壳郎穿花衣,外面漂亮,里面臭!江繁远的丫头知书达理,聪慧贤良,怎么会看上他这个绣花枕头一包草?!嗨……”

  猪头愤愤不平:“就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顿了顿,“李老板,那个摔断了腿的胡丙辰有一手绣像雕版的绝活,他不和你合作,烧死他也就算了。不过,一个花白头发的老太太……”

  李耀本停顿了一下,仍没有回头冲猪头摆了摆“走吧”的手势。猪头有些不解,但看李耀本似乎没有再说话的意思,便退后打开房门,他打开了房门正要迈步出去,李耀本忽然转过身来,抬起一手示意:“等等!”接着,他从窗台上拿起了那块微型雕版,递到猪头眼前,“看清楚了,这样大小的雕版胡家有很多,你给我弄几块刻有图像的,《绣像桃花扇》你懂不懂?“

  猪头得意的笑了笑:“嘿嘿,这出戏文我看过!不就是李香君搭那个侯大官人嘛!

  这时管家张玉浦吱嘎一声推开门,在门口叫了一声“老爷”。

  李耀本应到:有事?

  张玉浦眼神示意,并同时微微点头。

  李耀本冲猪头挥了挥手:“那你去吧。办好了,我另外给你银子。”

  猪头点着头开门离去了,李耀本看着他的背影冷笑了一声。

  张玉浦却有些疑惑:“老爷,《绣像桃花扇》的雕版那是胡家的宝贝,这大火一烧起来,凭他‘瘌痢头’能找得到吗?”

  李耀本冷哼着:“火海之中,那就要看他的本事了!略停:“什么事这么着急?

  张玉浦凑近:“刚才外面听说……”放低声:“追土匪……

  “你说什么?!怎么回事?”李耀本沉声复问。

  “听说后山发现一群土匪,刘家的那个硬骨头带着一群人追去了。”

  “刘一箭?”李耀本冷笑着:“一个痨病鬼!哼,当年他要不是真的留了一支箭在手里,恐怕早被鲁大的师傅打得命丧当场了。

  “老爷,听说他们看见的土匪有十多个人,鲁大接应瘌痢头的人也不会这么多吧?”

  “不会是鲁大。他怎会如此明目张胆。”李耀本摇摇头,眉头紧锁。

  主仆二人都满腹狐疑。

  ……

  张天强等年轻人一路追到汀江边上,远远的看到那伙人正要上船离开,大家赶忙操起棍棒包围上去,准备一阵痛打。但冲到那伙人不远,看清他们居然是台湾来的张氏族人!这时,刘家梁、张天富看见队伍中的台湾少年,台湾少年也看见了他们。

  张天强一阵泄气,将棍棒往地上一扔,捂着肚子喘着粗气就地一屁股而坐。

  台湾少年叫嚷起来:“家梁大哥哥!”扯身边父亲的衣襟,“爹,我们为什么要跑啊?

  随后而来的泄气牯等人,却立即发现了台湾来人有人背后背着金瓮:“金瓮!你们把祖宗的骨骸背走了啊?!这还了得!”

  张天富责问道:“你们怎么可以趁大家走古事的时候,偷挖祖宗的骨骸呢?”

  台湾张氏族人自知理亏,都沉默不语了。

  这时,刘叔才喘着气,从队伍末尾赶上来,看见这种不是本族的事情不好插手,只好站在原地摇着头,喘着气。

  “祖宗的根在古堡这边,骨骸怎么能背到台湾?!”

  台湾少年的父亲看见必须是要解释了,于是站了出来:“我们今天这样做是不太妥当,但也是万不得已。大家都是一个祖宗,我们更需要把祖宗的骨骸背回去,让在台湾的子孙能够认祖归宗。”

  泄气牯这时候的劲头上来了:“不行!没商量!”

  “对,这祖宗的骨骸没了,古堡姓张的以后不就没了祖宗了吗?!”

  双方僵持不下,互不相让。眼看一些年轻人就要动手抢金瓮。

  台湾少年往后退了退,眼中满是惊惧。

  这时,刘叔一看这不是办法,只好作为族外人站出来进行调停,他张开双臂,拦在双方中间示意:“我不是张姓人,本来不应该说话,但你们听我一句话——大家都是自家人,什么事情都可以好好商量解决。”

  众人稍微安静下来。刘叔转头向少年的父亲,语重心长:“你们从台湾远道而来,能够敬奉祖宗,大有孝心是很好的;你们远离家乡,远离祖宗,想带走祖宗的骨骸也是可以理解的。但古堡张家也是张大郎公的子孙,你们如果把骨骸都带走了,那么古堡这边供奉什么呢?”

  少年父亲有点不好意思,但还是勉强回答道:“我们孤悬海外,常常想念祖宗开基立业的种种艰辛和恩德,抚育我们后人的种种苦心和不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我们也想尽自己的孝心。由于山高路远,还有海峡的波涛相隔,回乡谒祖一趟不容易,”接着,他抱拳四向示意:“希望家乡的叔伯兄弟们体谅和理解。”

  刘叔看见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就只好打个圆场。他面向古堡张氏族人征求意见,摆手示意道:“大家都是一个祖宗的子孙,都是同根同族,你们看看这样行不行——就让台湾这边包走一小部分祖宗的骨骸吧,也让海外的张家子孙面谒祖骸,续上一世宗亲的血脉情缘。

  古堡族人大都年轻,只有听从年长的刘叔意见,退了退,点点头,不言语了。台湾少年紧张的情绪立即放松下来。少年的父亲将儿子拉出:“牛仔,把你的贴身内衣脱下来。”

  台湾少年开始脱下内衣,后面立即有人帮忙少年迅速穿戴好。悉悉索索,哗哗啦啦。

  少年的父亲解下背在身后的金瓮,准备取祖宗骨骸。

  在人群远处席地而坐的张天强,看着少年的父亲郑重其事地放下金瓮,然后对着金瓮跪下作揖,才取祖宗骨骸。他触景生情,呆呆地看着这一切,若有所思。

  这时,少年的父亲将小部分用儿子的内衣包好的祖宗骨骸从新背在身后。台湾张氏族人纷纷向古堡的人道别。台湾少年也挥手大喊:“家梁大哥哥,再见!

  刘家梁和张天富笑着,冲他挥手致意。

  张天强好像感觉到浑身失去了力气,一屁股坐在沙滩上,站起来走路的姿势都变形了。

  ……

  古溪的苦竹丛旁,江爱真手里拿着那张有皱褶的词和胡建礼正在畅谈。胡建礼忍不住取出树叶在口中吹起来,其声清丽,婉转抒情,随风而飘……

  正在濯洗衣服的丘雅娟听到树叶吹奏声,停止了搓衣服,仔细听了听,放下衣服,往小溪上游的苦竹丛走去。

  江爱真看着词也不禁轻轻哼起来:“一坡过了又一坡,坡坡竹子尾拖拖;竹子低头食露水,老妹低头等情哥……

  走近苦竹丛的丘雅娟听到江爱真歌声,连忙蹑手蹑脚,放轻了脚步。江爱真忽然打住,歪着头问:“怎么偏是‘老妹低头等情哥’?为什么不是‘情哥翘首盼老妹’?!

  胡建礼一听江爱真的质问愣住了。在美丽可人的江爱真面前,他总是迂拙,只能支吾着:“这个……‘竹子低头食露水’怎么能和‘情哥翘首盼老妹’对应起来?再说,这一改也衬不了韵脚啊。”

  江爱真娇嗔着:“真是个呆子!你就不会说——下一次专门写几首‘情哥翘首盼老妹’?

  丘雅娟透过竹丛的缝隙看他们。胡建礼忽然站起身来,兴奋地说:“我发现汀州府各县的客家山歌虽然大体相似,但和广东嘉应州梅县、蕉岭、大埔等地的客家山歌在调式上还是有一些差别。”

  “哪一种调式?宫调、商调、角调、徵调还是羽调?什么差别?“江爱真歪着头问他。

  “长汀、武平、上杭一带的大部分山歌是‘徵调’,而永定、连城等地却靠近广东一带的‘羽调’。”

  “那你给我说说。”江爱真来了兴趣:

  胡建礼正好一展书生意气:“大体而言,长汀、武平、上杭一带山区遍布,风动而心动,富于动感,因此音调挺拔,故以‘徵调式’为优;永定、连城、梅县等处地势渐平,因此音调柔和,平稳秀丽,应以‘羽调式’为宜。”

  在他身边,江爱真崇拜地看着他,若有所思,轻轻点头。

  这时,丘雅娟在苦竹丛外用力甩了一下手,冲他们做了一个鬼脸。

  ……

  古堡镇街道上,台湾人已经尽数上船离去。张天强见了大家为了祖宗骸骨一番争斗,又听了刘叔的一番话,不由得联想到自己没进张家族谱的事情,心中思绪繁杂,一路沉默。

  刘家梁看见张天强沉默寡言,便上前和他搭话。他拍拍张天强的肩:“刚才跑太快,把力气都用完了吧。

  张天强闷闷不乐,低头不语,只管自己走。

  “怎么了?”

  “大家都有祖宗!可我,族谱里连个名字都没有!”张天强的声音很是低沉。

  “别想了,只是个意外而已嘛!”刘家梁安慰他

  张天强突然悲从中来,激动地说:“不!根本不是意外!我……就算我小时候喝过母豺的奶水,我也是人啊!我也是吃着张家的米喝着古堡的水长大的啊!到头来我怎么就不是张家的人了呢?!”

  刘家梁沉默了一会儿,便赶紧把话题岔到“游大龙”上面:“天富,游大龙龙头的抓阄快开始了吧。我娘让我去捡勾子呢。你家呢?”

  张天富看见弟弟的样子,有些担心,他走到张天强身边,抚了抚弟弟的背以示安慰,并故意提游大龙的事:“晚上游大龙要点火,我回家帮爹劈松明,蜡烛、鞭炮都没准备呢。你和家梁牯去三公庙吧,我跟爹说一声。”

  “天富,今年的大龙有一百多节,全长四五百米呢,不能错过机会啊。家里事情弄完了赶快出来。”

  张天强摇摇头,依然闷闷不乐:“我也不去,家里要做豆腐呢。”

  刘家梁只好和兄弟俩告别。

  ……

  在小溪边,江爱真站起来向胡建礼告辞:“我要走了,还要陪我爹看游大龙呢。上午的走古事我都没去看……”

  胡建礼一拍脑袋:“对啊,我们十番乐队还要跟着游大龙,我也应该去习奏地准备了。过了申时,我在瓦子街丘家婆太门前等你。

  “好的。”江爱真点点头。

  两人转身要走,忽然江爱真拉住了胡建礼,欲言又止:“建礼……”

  胡建礼看着她:“怎么了?

  江爱真真诚地点着头说:“上午我到你家,你爹还是希望你把绣像雕刻学好。十番乐队没事的时候,希望你还是要多花一点时间在家里,你看你爹他摔成现在这样,心情也不太好,还有婆太,那么老了……”

  胡建礼沉默了片刻。慢慢说:“我——都知道了。”

  两人都不再说话,默默地走开,把侍女和小溪山林扔在身后。

  ……

  雾气腾腾,欢声笑语,其乐融融——张家屋内,一家人正在做豆腐,一个四四方方的木框内豆腐浆已经凝结,张万山把它四周的细纹苎布往木框中间卷,然后在上面放上一块木板。张天强搬来一个石磨,稳稳当当地压在了方框的木板上。

  张氏正站在一个大木桶前,她手上捏着一只一根竹筷子,只见她一松手,那只竹筷子便成了垂直落体运动的物体,往桶里直直插入,筷子的一半没入大木桶内已经掺了酸浆的豆腐浆中间。张氏又将筷子拔起,以同样的动作在木桶周边的豆腐浆部分试探,只见筷子基本上都是一半没入木桶内的豆腐浆中。

  她转过来,有些责备地对着丈夫:“我说老头子,这一锅酸浆你又放多了!到时候豆腐压完水,还是比上一锅硬。天强佬,下一锅的酸浆你来放。刚才我说等你来放,他就着急。”

  张万山在两个孩子面前有些下不来台。他也抱怨转移话题:“老婆子,我说你罗嗦不罗嗦。天强佬刚才不是没回来吗?

  张天强连忙把父母的话岔开:“娘,酸浆呢?

  张氏一指灶台边。顺着母亲的目光,张天强看了看锅里的豆浆,又将一根长长的竹筷子伸进锅中,他将筷子放在眼前看了看。只见筷子上有一道道间距的记号。他的父亲和哥哥则把一个大圆木桶搬来放在锅灶旁边。

  张天强走到灶台靠近烟囱的地方,从一个陶缸小心往外倒酸浆。他心里权衡了一下,将手中的那碗酸浆又倒回一些在陶缸里。然后他将那碗酸浆小心地、均匀地撒在大圆木桶的底部,

  这时,锅里雾气腾腾,做豆腐用的豆浆已经开了。张天强和天富连忙各自拎过一个木桶,用木瓢从锅里快速往木桶里舀豆浆。然后两人提着木桶快速往大圆木桶里冲下豆浆。张氏同时也用一个木瓢将两人冲下的豆浆做圆周方向的搅动。

  张氏对着张天强又说开了。她先抱怨:“你说你爹这个人,老凭着自己的眼睛一扫,就说酸浆该放多少多少,做出来的豆腐,总是时好时坏。你教他用那根筷子做了记号,要按比例放酸浆,他还是搞不清楚。自言自语:“都做多少年豆腐了,还是这个样……”她又提高语调:“就说十八年前吧,挑玉扣纸扭伤了腰,你弼应叔公让他放下担子,他偏要带伤硬撑,结果自己的腰就闹下了毛病!死要面子活受罪!”

  张万山听到妻子提到“十八年前”几个字眼,赶紧看了一眼张天强,有点着急:“那些老皇历你还提它干什么?!我要是还能在钟家的纸槽干,现在还用这么起早摸黑做豆腐吗?”

  老大张天富生性敦厚,从小便能体谅父母,便接过了话头:“爹,娘,我们都长大了,以后你们不用太辛苦了,豆腐能做多少就做多少。”

  张天强看了看母亲,沉默了很久,慢慢说:“现在我们两个人在钟家的纸槽都干得很好,而且槽户钟永利比我们两个大不了几岁,大家还像朋友一样。我看辛苦的时候,豆腐就不用做去卖的了,自己弄一点吃的就算。”

  张氏在围裙上擦了擦手,转向天富兄弟俩:“没什么事了。你们去看游龙吧。”

  ……

  一本线装书《史记•;货殖列传》,书香墨气,青青幽幽。雾阁老板江繁远正坐在书房里,在全神贯注地品读书中趣味。

  一声清脆的女声“爹,去看游龙啦,江爱真奔入书房来。江繁远带着笑看了一眼女儿,又低头看书。他慢慢说:“和你娘去吧,年年元宵都有游龙,还没看够啊?”

  江爱真试图说服他:“爹……年年岁岁龙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江繁远抬起头来,赞赏地笑笑:“呵呵呵——这丫头,爹可是说不过你了。”

  江爱真走到父亲身后,歪着头看着那本书:“在看哪一章呢……”又故意惊讶地:“咦,爹,你又在看范蠡带着美女西施怎么泛舟江湖啊?!”

  江繁远咧开胡扎下的嘴唇,笑着假装责怪:“什么带着美女西施泛舟江湖!小孩子家的,净胡说!爹看《货殖列传》是看什么知道吗?”并以书示意:“比如这一章,爹是看范蠡怎么弃官为民,却又如何成为富甲一方的陶朱公……

  江爱真也故意强词夺理:“我说范蠡带着美女泛舟江湖还是好的呢!他分明是拐跑了越王勾践喜欢的第一美女嘛!”

  江繁远无奈:“我说你这孩子……什么乱七八糟的!

  “听娘说,当初爷爷不同意爹你娶我娘,说是八字不合,你就带着娘半夜要跑,结果爷爷才同意,是吗?”江爱真俯下身说。

  江繁远瞪女儿一眼,指了指她:“小孩子家的,不要瞎问。”

  “我才不是小孩子呢。娘都告诉我了。爹,是不是因为当年没跑成,所以现在一直想带着我娘,就像范蠡带着西施那样来一次泛舟江湖啊?”

  江繁远用书轻轻打了一下女儿的脑袋,笑着责备:“疯丫头,越说越不像话了!”

  江爱真一把抢过那本《史记•;货殖列传》,扔在一边,强行拉起父亲,并撒娇道:“爹……走吧。”

  江繁远摇摇头,无奈起身,低声问:“问问你娘去不去。”

  江爱真跑出书房,往厨房跑去。她一溜跑进厨房,看见母亲正和厨嫲在包汤圆,江爱真凑近母亲耳边,故作神秘地说:“娘,爹说请你一起去看游龙哩。

  江母看了女儿一眼,没有停下手里的活。她看样子很不信:“这么多年了,你爹从没有对我说过‘请’字。”

  江爱真在她背后绕来绕去,赞叹地说:“呀!娘,你这是不是叫作‘知夫莫若妻’啊?爹是这么说的……”模仿父亲,扯着喉咙小声说:“问问你娘去不去。”

  江母被女儿逗笑了:“哈哈哈,你们父女俩去吧。我在家给你们包汤圆。”

  江爱真又撒娇道:“娘,你就让厨嫲包一次吧。年年你都包。”说着说着,她就去拉母亲。江母没法子,只好答应女儿:“好好……我去换件衣裳。”

  ……

  一个大筐,筐内装着一些刻刀,一对小纂等雕刻工具,还有一些没有雕刻过的微型绣像,一堆书大小的白板楠木。原来这是胡建礼经常来玩的十番乐队习奏地侧房,可见里面有床铺被褥,胡建礼正在房内整理东西,从床底拖出了一个竹箩。

  这时,他想起了江爱真的话:“你爹还是希望你把绣像雕刻学好。十番乐队没事的时候,希望你还是要多花一点时间在家里,你看你爹他摔成现在这样,心情也不太好,还有婆太,那么老了……”

  想到这里,胡建礼慢慢将刻刀等工具规整了一下。这时传来“笃笃”的敲门声。胡建礼赶紧把竹箩推回床底。

  “建礼,来帮忙换一下扬琴的琴弦!”一个声音高喊着。

  胡建礼站起身来,高声地应答:“来了!”立刻把筐推入床下,开门出去。

  ……

  瓦子街上,鞭炮齐鸣,锣鼓喧天。红、黄、绿、蓝、青五条游龙的龙头在舞者的舞动下,上下腾飞,引来阵阵喝彩声。

  人群中,张天强只顾着看游龙,不妨对面一人只顾着左右环顾,两人一下撞在了一起。原来是墨香堂的大公子李庆全。对方向他拱手道:“对不住……”立刻认出:“哎呀,是天强佬呀!”

  张天强也一拱手:“哦!李大公子啊!在这么热闹的地方,如此急急忙忙,不是找人就是丢了什么东西。我想墨香堂的公子丢了什么东西都不会着急紧张的,肯定是找人!让李大公子这么着急找的人,那一定就是雾阁雕刻工房的黄少芳喽!”

  “古堡人都说天强佬能说,这张嘴果然是了得……”李庆全一笑,“怎么,你看见她了?”

  “当然……”

  刚一出口,立刻被李庆全着急打断:“在什么地方?

  张天强故意摇头晃脑,慢条斯理:“如果是别人问,这个消息也没有太大意义,我也就免费告诉他了。”接着以手扶下巴,“可是对于李大公子来说,这可是个重要的线索,李大公子也买得‘物有所值’……”

  “哈哈,早就听说你天强佬不仅能说会道,而且连脚趾头都会打算盘,果然不假!今天还是你那一文铜钱的老规矩吗?只要消息属实,两文铜钱也没问题!”

  “就是一文铜钱!两文我还不要。”

  李庆全随手摸出一文铜钱,要递到他手上。

  张天强却没接:“我先说。上午我去雾阁碰见黄少芳,她说下午酉时以后才会过来瓦子街看游龙。这时候她应该已经过来了,所以李大公子尽可以静候佳人的到来!”

  李庆全却强将一文铜钱递到了张天强手上。

  “怎样?这个消息值你这一文铜钱吗?”

  “谁说天强佬精明过人?!我看简直就是狡猾嘛!”

  李庆全哈哈一笑,大步离去。

  看着李庆全离去的背影,张天强将手掌上的一文铜钱向上抛了一下,笑了笑,放进了口袋,立刻挤着接踵摩肩的人群,朝李庆全相反的方向走去。

  ……

  在他们的对面,瓦子街的一角,正是在李庆全离去的相反方向,黄少芳正在饶有兴趣地看着上下腾飞的游龙。

  这时,眼前却有一个戴斗笠的人总挡住她的视线,她移动了几次,但是那个戴斗笠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黄少芳移动一下,他也移动一下,最终还是挡住她。看游龙还戴着斗笠,这让黄少芳气不打一处来,突然有了一个恶作剧的想法——她挤上前去,装作无意,用力地踩了一下那个人的脚后跟。

  这下,那个戴斗笠的人猛地回过来,脸上露出狠戾之色,就要发作。黄少芳看见这人的凶相,饶是平时大胆的她也不由向后面退了一步——原来这人正是‘瘌痢头’猪头。

  正好此时,张天富和刘家梁走了过来,看见了正要发作的猪头。张天富把黄少芳往身后一拉,自己挡在了前面,厉声喝道:“想干什么?!”

  黄少芳拉了拉张天富:“算了算了。”

  猪头虽然明显感到黄少芳是故意的踩他,一则看见高大威猛的张天富和刘家梁站在自己面前,哪还敢造次?二来,自己还有一件重要事情在身,小不忍则乱大谋;三来,让一个美丽的妹子踩一脚也不是什么损失。他赶紧拔脚就走。正朝着张天强迎面走去。

  这回,张天强又被一个人撞了一下。他发现,自己再一次遇见了这个总是戴着斗笠的“瘌痢头”——那天,墨香堂李家的后门,一阵急风从巷道刮过。猪头的斗笠被风吹掉在地上,他慌忙跑去捡。这让张天强看见他是个“瘌痢头”。

  ——又是瓦子街上,看走古事的张天强在人群中发现了戴着斗笠、挑着一副放着盆、碗的锔担,看上去是个锔缸、锅、盆的匠人的“瘌痢头”。

  想到这里,张天强连忙转身,急急忙忙去追“瘌痢头”猪头……

继续阅读:第三章 古堡隐约现匪患 儿郎急切显身手上

使用键盘快捷键的正确方式

请到手机上继续观看

大客家

微信扫一扫打开爱奇艺小说APP随时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