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住的身体还是那样的温温暖暖,比自己的要暖和多了,她的身体抖得不成样子,凉凉的汗湿透了自己的衣裳,加上又是在了这冬日之中,冷风吹来,自然感觉到得不是一般的冷。
“师父…你真得想要我死吗?”轻轻地又将这一句话说出来,千归为自己说的那般冷淡觉得惊异。
白色的衣服上,被自己落下了灰灰的泥土色,千归知道自己哭花了的脸定然是让自己都见不得的。没有抬头,还是蜷在了他的怀里。
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昨天还不是好好的…怎么会这么快?
千归的嘴唇抿紧了,感觉到口腔里是微微的血腥味。
硬是咬紧了牙,血腥味蔓得更浓,让自己有点反胃。
“没有。”是轻轻的一句话,带着柔软的气息,拂过她的脸畔,很暖,隐隐还有芦苇的清香。
不清楚是他身上的,还是他的声音的。千归抬起了睫,仿佛不是自己控制的一般,仰起了下巴,看到的是他精致的下巴,很优美的弧度,然后是薄薄的唇,长长的睫,或许平视下来看不到他的眼睛,被长长密密的睫给遮掩住了,但在她的角度上,以一种仰视的角度,自然可以清晰的看到他的眼睛。
幽黑的眸子,像长久在水中洗涤过的那样,平静,幽深,清澈,一眼即可见底。
没有…
千归隐约听到了笑声,那笑声也像是自己的。
没有…
真的没有吗?
千归的唇动了下,眸子里倒映出了闵的影像,清晰似乎倒每一个角落,每一个线条。
“…师父,如果…六欲印…”
这话题扯出来似乎颇有一点重,但千归仍是咬着牙说了下去。
“六欲印真的…在我这里,你会杀了我吗?”
沉默…
犹可听见了那风吹过树叶的簌簌声,冬天里头,这声音听得分外的清晰,就在自己的耳畔,也不知道是不是这沉默的缘故。
千归模模糊糊能够感觉到,真正有什么东西冷了下来。就算这之后不管是什么,都不会暖起来了。
“不是六欲印,而是…”
闵的声音到一半就停止了,停止得太过于突然,甚至连收回都来不及。
千归的身体像那时候脱开一般,速度快得有点惊人,没有看清楚就已经站在了五六米开外了,那双眼睛紧紧地盯着闵,身体也绷得紧紧的。只要对方一有行动,立马会逃开。
白色的衣服上,除了一开始染上的灰色的土,还有,渐渐晕开的红色,鲜红,在白色上显得分外的明显,一叠叠晕开,艳丽如那杜鹃。
闵还是站着,看着千归,神色…在千归看来,依旧没有变化。
红色晕开在了泥灰上,颜色也有了点点变化,由鲜红转向了褐红。
如果只是体外伤的话,一般都不会对修灵之人造成伤害,但如果是内部器官等受到伤害的话,严重的时候也会造成生命威胁。
这在一开始,千归就知道了,她同样知道,如果仅是凭灵力的话,千千万万个千归也不是闵的对手。
凌厉的风刀直直插入了他的身体当中,千归拼尽力量逃开,却不知道一向容易错手的她,这一次却会这么准确。
千归看着他,以为会看到什么其他不同于寻常的神色,却没有一丝一毫。还是那样平静,平静得让自己害怕。
“千归…”轻淡的一声。
千归倒在地上,全身都是泥土。冬天的土地原本是硬梆梆的,被冻的,而现在,飘了不少细细的雨丝,冷得出奇,但…这地上却比原先的要软多了。
真是稀奇的天气…
千归仰面朝着天,静静地想,想着想着,自己就忍不住笑出声来了。
明明是在山上还是那个晴天,下来就变成了阴雨天气了,这天,脸色变得够快。
…可不是,就像人一样。
她不算,顶多就算个丧门之犬,好像现在也没有路可以走。她真的算走投无路了?
细细的雨丝儿扑到了自己的脸上,冷得让自己的身体抽搐着,确实是抽搐,而不是平常的颤抖。逃开了殿决教…
那时候她记得,那场景回想起来就是一场梦,甚至连现在都觉得像是一场梦。
当然她不会傻傻地咬自己一口把这一切当成场梦。
离开殿决教,她撕裂了结界,付出的代价是遍体鳞伤。连最后一眼都不敢去看,况且,看了也没有用。
现在就躺在这里,躺在这里就好。
风拂过脸颊,就算联想也想不出吹面不寒杨柳的那种感觉。像下刀子一样,剐着自己,模模糊糊自己的面皮给剐下来了一层。
雨落到身上,更不用说,每一处关节,像是渗进了冰雪一样。
很疼,很想让自己哭,可怎么也哭不出来,心里就一味的难受。
“娘,那是什么?”她隐隐约约听到了孩子的声音,怯怯的,愣生生的,懵懵懂懂。
不属于自己的国度的声音…
“快走,别乱看,是个讨饭的乞丐…”
千归傻傻的睁着眼睛。想笑,还是很心酸,自己现在确实和乞丐没有什么差别了。
没有路可以走,没有路可以退。
“娘…”孩子软软的声音像是在央求着什么。
越来越模糊,应该是被他的母亲唤回去了…
时间如沙漏,在自己的指间慢慢地流淌着,一点两点,越聚越多,雨水也越下越大,她能感觉到,泥沙混着水,在自己的脸畔这么匆匆地流淌着。冬天的雨没有什么看头,真正下来时,亲身经历,那还是不同的。
头发脏了,随他去吧,衣服脏了,随他去吧,还有什么脏了?也都随他去吧…
她的心现在很平静,平静得感觉不到跳动,也有人经过的时候,看到她,有点不忍,想要帮她一把。
千归仍是翻眼望着天,好像一切和自己没有关系一样。
看到别人也不甩自己一个好脸色,原来想要扶她一把的也勿自走了,隐隐还能听到点冷嘲热讽,什么甩脸还不给脸之类…
千归就冷笑了一声,不予理会。
不知躺了多久,等到那稀沥沥的雨下停了之后,千归才终于慢慢从地上爬了起来。
雨下停之后,空气中还有点雾霭,微微的游离着,很漂亮。只是那天依旧低低的,浓云如遮,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应该,这雨还没有下完,过不了多久又会重新下的。
在这里,她是留不下去了,不管师父…不管他最后会是怎样,自己都留不下去。
清脆的马铃声响起来,由远及近,越来越响。
千归隐约能够看到,在那雾霭深处,有一辆马车驶过来,虽然看不清楚,也感觉很漂亮。金色的车顶,莹黄的车身,拉着马车的是一匹漂亮得过分的白马。
千归心里有点遗憾,为什么不是小老鼠拉着南瓜车呢?多么浪漫啊…顺便搭自己一程去那美丽的城堡。
好吧,自己是想多了。
不过有马车也好,自己原本就想去找一辆马车的,现在省去了这麻烦了。
马车越来越近,千归晃到了路中间,想着该来什么样的词: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最后…马车在距离她不远的地方停住了…
准确的说,是在距离她不到一米的地方停住了。
千归眨眨眼,有点不解,怎么没有了那经常见到的马撒蹄子,撞翻行人的场面?
只有车夫的一声,“小姐,你挡着道了,要不要…”
自己都狼狈成这个样子了,还有人认得出来,自己是女的,还有礼貌地称上一句“小姐”。
是不是说明自己还没有狼狈到一定份上?
千归抬起头,那些污水顺着头发滴到了自己的身上,颈子上。到处都是土腥味,让自己都有点恶心。千归呲着牙,打断了他的话,对着车夫一笑,“车家,能顺便捎上我一个,行不?”
那副凶神恶煞的模样,绝对能让人感觉到,一旦拒绝了她的要求,定然翻脸来打劫,不留一片鸡毛。
车夫显得有点犹豫,“小姐…我问问我家主子…”
“不用了。”一声低低的笑,千归听得分外耳熟,像是在哪里见过的,来不及多想,就见到马车的车帘掀开了,露出了一张千归这辈子都忘不了的脸。
千归皱着眉看着这张脸,比一般人要长得多的睫毛,遮住了那细长妖媚的眼睛,乌发如流水淌开,洒在了自己雪青色的衣服上,唇色嫣然,似笑非笑,每一举动都像是撩动人心。
如果是女人还好,但那颈上的男性特征让人幻灭。
他看着千归有点愣愣的眼神,勾起唇微微一笑,却笑得意外的妖冶。
两人的距离明明相距不近,但那声音就像是在自己的耳畔一样,还带着奇怪的温度,“怎么?莫不是忘了我这号人了?”
千归瞪大了眼…
她终于知道为什么这人看着这么面熟了,她终于知道,为什么这人的声音听得这么耳熟了。
那眉那眼,那风的样子,活脱脱就是…夜缭…
原来讨厌他,讨厌到他祖宗十八代,而现在,不知道是刚刚经历得太多的缘故,现在看到他,心里奇怪的只是一点点烦躁而已,没有以往的那分到骨子里的厌恶了。
千归冷冷地瞪着他。
夜缭轻声笑了,“终于记起我是谁了?小野猫?”
他的目光上上下下在她的身上梭回了几遍,“这次倒真是不够好看的…”
千归懒得揣测他话里是什么意思,下巴抬起来,直视着他,“我要马车!”
突然就想到了一句话:胆小的怕胆大的,胆大的怕不要命的。她现在…落魄成这模样,差不多什么都没有了,也算是…也算是个不要命的吧。
心里淀着分苦涩,看到向夜缭的眼里,还是一样的冷淡,活生生怕别人认不出她是来打劫的。
夜缭懒懒得靠着车厢,“你要马车?”疑问的话,戏谑的口气,以前都听惯了,千归只是皱皱眉。
千归冷冷地看着他,浅灰色的眸子里没有几分色彩,让夜缭不由…皱了下眉。
“上来?”夜缭停顿了一下,轻笑道。
千归想了想,终于是跳上了马车,那力度,活脱脱,是要将马车踏出一个洞。
她自然知道自己没有什么路可走,也不应该跟着夜缭这个没有道德观的人贩,但真正不在意的时候反而没有了多大的顾及。
这只是一个小城镇,一般都不会有什么马车经过,这一次,不知道夜缭是凑巧,还真有什么阴谋,对她来说并不重要,她只要能够离开这里。
沿着这条路走上半天自己差不多就能离开殿决教的领域了,当然,这是指马车的行驶时间。如果光靠着11路公交的话,还需要一天多的时间。
应该庆幸的是,殿决教处于中部,又与十教之首恒教为邻,他的领域并没有其他的教大…自己也不怕多少麻烦。
掀开帘子进去的时候,千归忍不住打了个噤,并不是因为冷,而是…太暖和了。
原来在外面,天气酷冷,又在雨里躺了近几个时辰,身体已然和外面气温是相同的温度了,后来不感觉到冷,怕是已经冻得麻木了。而现在…
千归嗅到了空气中暖暖的香味,扑面的热气袭来,让自己抖了一下。
自己这样子,和这马车内部设施完全不配套。千归皮厚,完全没感觉,只能看到马车里除了夜缭还有一个阴魂不散的人。
血红色的衣服,清白色的脸,浓黑的睫毛,翻白的眼珠。
…一直来的林流纨的特色。
林流纨压根就没有看她一眼,千归也是一眼扫过,正要在靠着车窗的那个位置坐下时,一只东西丢过来。
千归伸手就捞住了,是一块干净的毛巾。千归看了看夜缭,夜缭低低笑着,“难不成担心我在这毛巾上做了手脚?”
“是。”千归直接把话堵回来,自然,心里担心的并不是这一点。
夜缭也并不为堵。只是笑了一声,“你这样子,还真是…莫不是被林闵丢了出来?若真是那样…”
夜缭的话还没有说完,千归刚抹了污水的毛巾就甩了过来,“够了!”
毛巾到了半路上,就自动掉了下来。
夜缭懒懒散散,靠在了车厢旁,那松松垮垮的衣裳几乎要掉下来,却死活不活着挂在身上,露出白皙光洁的皮肤,看着…真让人有点堵气。
这家伙也只可能是个卖肉的,生怕别人看不出他几斤肥的几斤瘦的。
“这些日子不见,小野猫倒也长了不少本事,一开始却也奇怪,现在看来,确实也不值得奇怪。”低低的,夜缭专属的笑声。
千归眉毛没抬一下,只是冷笑了一声。
虽然,现在,如果是对上了对方的话,千归并没有胜的把握,却有逃的把握…
夜缭的声音一如既往得令人讨厌,但是这时候,却没有了当初遇见时的那种敌意,自己不知为何,但…却不算是一件坏事。
“你是要回殿决教?我这马车可受不起那山路,倒是先说了。”
千归没有多大反应,体内蕴的灵力在慢慢地调节当中,自己身上那潮湿的衣服渐渐地也变得干了。
只是一开始混了泥沙在上面,这衣服看起来,上面布满了皱褶,皱褶的里面还有许多夹着的泥沙。
夜缭眯起眼看了千归两眼,勾起唇,笑意中天生带了一种别样的妖冶之气。
他掀开车帘,那衣服…正对着千归…
两人正巧面对面坐着,千归看的清楚,那衣服,几乎大半都落了下去,露出大片大片白皙的胸膛。
还以为自己身材多好,也不怕身上的肉都露了,况且,师父的身材…也比他要好。
掀开车帘的那瞬间,冷风夹着微微的水珠子扑了进来。千归那霎间忍不住重重的打了一个喷嚏。
那时候在雨中被风吹,被雨打,全身上下都浸泡在水中,也没有感觉到有多么的冷,但现在,明明这车厢里比外面的暖和多了,可是,只是这么一阵风,就让自己,从身上,到心里都冷上了一分。
“老辉,去殿决教…”
夜缭的声音还没有落下来,千归已经蹬开了车帘,“谁敢去我掐死谁!”
声音尖锐冷利,赶车的马夫没控制好马,连带车子也晃了一下,千归没有站稳,径直的就扑到了前面的夜缭身上。
脸贴上了…
千归傻了那么零点一秒,然后脚步有点踉跄地想要退开。却被夜缭按住了肩。
那死不正经的声音就在耳畔,似乎轻轻地吹着气,温热的气息拂着自己的耳畔,“怎么?这次可是你主动上来的了…”是低低的带着一分恶意的笑声了。
千归按着什么就要起来,却在按住的那瞬间手一软,整个身体要垮下来,被夜缭搂住了腰,险险没有直接滑了下去。
“你放开!”千归恼怒。
“放开?我放开你能站得稳?”轻轻戏谑的笑。
千归脸上已经有了一丝薄怒,她伸手抓住夜缭的胳膊,“那也不用劳烦你来。
虽然现在两人看起来还能说话,但千归知道,本质上,她还是对夜缭…痛绝的…
快速撑了起来,但在退后的时候,头猛得撞上了车厢,后脑勺疼得自己眼泪险些掉了下来。
没有顾得上自己的头疼,只是有些愤怒地看着夜缭,但某人丝毫没有察觉一般,笑意渗骨。
千归狠命地擦着脸,好吧,刚才趴到了他的胸前,虽然说吃豆腐的那一个是自己…可是,可是…
自己又不爱这块豆腐…
夜缭像是没有看到千归有些幼稚的动作,笑了声,“看来小野猫也不情愿去殿决教呵,我倒是奇怪,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尽管这么说,但眼里并没有那分兴趣。
千归冷冷道,“我被赶出来了。”
一字一顿分得清清楚楚,明明朗朗,几乎是掐着出来的。
夜缭唇角一勾,眼中微微起了一分盎然,“林闵也会赶你出来?”
千归心里颇有一分挣扎,只是狠狠瞪了夜缭一眼。自然,师父不会赶她出来,但这比赶她出来更要命。
“我把他给上了,他恼羞成怒,要把我赶出去,这理由够不?”千归说话像是发泄一样,声音大而尖锐,说话的时候眼眶也有点红了。
不管怎么样,她还是不能介怀,在雨中躺了那么长时间,还是浇不灭心里的那分委屈。
如果不是真正在乎,自己又怎么会这么难受。
…一切都是自己自做多情而已,甚至那时在雨中,还想着自己的出手。
隐隐有点懊悔…
千归说完后,狠狠瞪着夜缭,那双浅灰色隐绿的眸子里浮着一丝亮晶晶的东西,仔细看又没有什么。迟迟待在眼眶中,不肯掉下来。
夜缭神情微微有点错愕,下一句竟忘了如何去说。
实在是…
这话够大胆了…
一旁一直当隐身的林流纨终于,像是刚浮出的一般冷笑了一声。
明明在千归说完后已经安静那么片刻的车厢,因为林流纨突兀的那声笑,变得有些诡异。
千归转头瞪着林流纨,她的神色有点古怪。
虽然像那种脸色,实在看不出来有什么样的神色,翻白的眼珠依旧没有任何色彩,但千归隐隐能够感觉到,林流纨的神色不同于以往,像是一分冷嘲,这种感觉,就像是一条蛇爬到了自己的背上,留下湿湿的痕迹。
多得不仅是那分阴冷,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千归突然想起了,师父…和林流纨是兄妹关系。尽管,这世上确实没有这般的兄妹,有这种关系还不如断了的好,但…在血脉里面的,还是难以根除。
“你想说什么?”千归声音冷冷淡淡,直直地看着林流纨。
林流纨抬起头,煞白的脸上出现了一丝笑,诡异得利害的笑。
千归皱皱眉,努力压抑住自己心里泛上来的那种不舒服的感觉。
林流纨并没有再说话,那模样,像是在嘲笑着千归刚刚说的话。
千归眼皮垂下来,就当刚才林流纨刚才的那一笑是幻觉。双修……也差不多是自己主动的……
夜缭只是笑了笑,不再说下去,斜眼看了下车帘外的风雨,再望向千归,“这么说,不愿意去殿决教了……还是去哪里?”
千归抿起唇,没有说话,真正要去哪里自己也不知道,除了上一次的蜀山相面,她去过的地方用一根手指头都能数得清楚……除了这山下的村庄,自己真正没有去过哪里…
空气中酝酿着淡淡的泥土的气息。
千归觉得有点陌生,以前……不是说以前,而是很久很久以前,没有这种纯朴,自然的气息,多的是烟尘,多的是油气,让人一口吸着,心里泛着恶心。就算是下雨后,也没有多大的感觉。
夜缭长长的睫遮掩住了他的眼睛,隐隐能够察觉他是笑了一下,但又摸不到底。
“老辉,就按原来的路走。”
“原来的路?”千归看着他,眼里有一分狐疑。
“原来的路是往万州,不愿意?”
千归心里硬生生咯着难受,看了夜缭两眼,声音冷冷淡淡,“我没意见。”
万州…留的时间不长,还有点印象。
这一路是去西南,已经去过一趟了,再去一趟也无妨。况且,万州是蜀山与殿决的分界线,过了万州便是蜀山的领域之一。
领域,虽然已经划分清楚,但真正在意的人没有几个。那些教的教主,对下面的事没有几个在意的。这不像是弄房地产的,土地在这修灵界,占不了位置。自然,真正的教的本营还是闯不了的。
空气微微有分翕动,千归眉头皱了一下。
世间灵力运行都有自己的标准,若没有异动,一切感觉都是较之平稳,但,一出现使用灵力,或者利用灵力进行其他什么实效等等,空气中的灵力也会出现波动。
在某一点上说,这灵力和自然之中的气压等颇为相似。
关键是这灵力的波动千归感觉颇为熟悉。心里不由一冷,不会是师父发现了自己是在这里。
无论从哪一方来说……林流纨纵然和师父有看不对眼的地方,而…在那时候会偏向自己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尽管一开始千归对林流纨就没有什么期待。
夜缭看着千归有些煞白的脸眉角不由轻轻一动,那长睫遮掩下的眼睛隐隐浮出一丝看不清楚的意味。
“老辉,停车。”轻轻一声,车停住了。
“不要停……”千归说到一半停住了,声音干涩,沙哑……自己确实有点傻……
只是静静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能发现自己的心跳,快得有点过分,空气之中的灵力波动越来越强。
林流纨站了起来,车厢不够高,她的身体微微屈着,侧过的脸带了一分别样的色彩看着千归一眼。
千归能感觉她是笑了一下,皮笑肉不笑的那一种笑。车帘被掀了起来,千归觉得那片刻自己的脑子一定出了点问题,还在想这帘子到底被拉开了几次……
肯定不止三次了……
冷风灌了进来,潮湿而阴冷,千归身体瑟缩了一下,如果是平常的话,自己早就出头接那一棒,这么多年来,其他什么没有学到,光学着一个胆子大了。
只是,这一次……
千归隐隐觉得头有点……应该是疼得厉害。
应该是冷风吹多了……
“外面的景色却是愁煞了人……”夜缭意味不明地说了一句,千归只当自己是聋子哑巴,有耳听不见,有嘴说不了,情愿逼不得。
冷凛的风像是擦着自己的耳朵过去。千归也很麻木地当成单纯的风声。
就是,自己的位置稍微又向后靠了一点点,利用另一半没有被掀起的车帘挡住了自己的身形。
做人做到这种分上,够是狼狈可笑的了,她脸皮太厚,没有感觉。双手很乖巧地并在双膝之上,长睫垂下,嘴唇微抿,端庄地像画像一样,如果平时都是这样,定然是绝世淑女一个……
风声中卷了一分其他的味道,冷啸的风声擦着车厢的外面而过,那一瞬间,千归竟觉得像是把车厢一分为二……什么人?它祖宗和车厢有仇?而且,好像都是和自己这一边的车厢……是想把自己也连带一分为二?
“你就不想出去看看?”夜缭这笑,只能用“盎然”来形容……
千归眼皮一搭,和那外面的声音一样,全然当没有听到。
自然做不到真的什么都没听见,在风声之中,还有那尖锐的兵器鸣声。
林流纨没有落下风,落下风的反而是另一方,兵器像不断地掉落,又不断地起来,那种声音听得让人心焦。
千归愣了一下,师父会用刀刀剑剑吗?
每次只会看到师父运用的是纯灵力,那些刀剑武器都没碰过手,一开始以为是没有,后来,却并不是这一回事,殿决教已经归他所掌控了,还怕没有一把拿不出手的货吗?
只运用纯灵力,怕是另有原因。
千归眉头皱了皱,按捺住自己的心思,闭眼再睁眼,然后掀开了帘子。
外面的天地是一片昏暗,浓云蔽天,空气中飘着细细的雨珠,只在探头的那瞬间,睫上,眉上,已经沾到了细细的水珠。
夜缭懒懒,“莫不是以为是林闵?心绪当真是乱了,若真是林闵,又怎会这般轻易地出去。”
心绪乱了又如何,千归心情有点沉,咬了咬下唇,长睫舒展开,像是黑蝶的翅膀终于平了。
她能看到一身血色的林流纨……那个白衣黑袖的人不在……
灵光卷起,划出一道诡异的弧度,色彩绚丽得紧逼人眼,而与林流纨纠缠得,千归微微有点愣神。
漂亮有些过分的弧度,每一弦上都似乎流溢着美丽的亮泽,明明没有人操控,行动自如。与灵光纠缠不歇。
是一只琵琶,一只铁琵琶。
风穿过琵琶的弦,无意识地碰响了那弦,弦在轻轻颤抖,发出了怪异的声音,不像是平常的乐声,而是刀戈之鸣。
潮湿的雨扑在了脸上,很冷,凛烈的风刮到了脸上,很疼……
不是在做梦,这是她的那个魂器,铁琵琶……
千归仍是有点迟疑,铁琵琶怎么过来了?魂器虽然也有自主意识,但自主意识薄弱,常常会被操控的人所掌握。也是一开始,云琅会给自己一件魂器的原因。
如果是灵剑,它摆的架子比你还大,不到那个境界根本召唤不出来。
魂器的思想被自己所掌控着,按理来说,在自己不在魂器旁边的时候,魂器应该不会动,更不会自主跑这么远,眼巴巴来投奔自己。
况且…自己也不算什么好主人。差不多在回殿决教之时,因为自己的境界提高,也很少和这铁琵琶在一起了。
不是说自己嫌弃了它,而是……自己也真的用不了了。
琵琶被灵光击中,重重的摔到了地上,发出了一声类似的哀鸣。
琵琶说到底,只是一件魂器,无论从哪方面说,都不是林流纨的对手,整个琵琶的身体浸在了污水当中,身上显得颇为狼狈。
“停一下!”千归的声音在风雨中,有几分萧瑟。
她看了琵琶一眼,转头看向了林流纨,“这是我的魂器。”
林流纨收住了手,冷冷淡淡偏过了脸,没有说半句话。
千归抿紧了唇,跳下了马车,伸手把那重的要命的铁琵琶抱了起来。
是不是魂器也会像人一样,慢慢地长大,慢慢地变胖,慢慢地让那些以前抱的挺轻松的人渐渐地抱不动?
千归嘴角抽抽,觉得自己的胳膊有点僵硬了。
铁琵琶十里寻主人,她很感动,很感动……如果能把这体重减掉百来斤的话,她更加感动……
这铁琵琶吃什么长大的……
她又不是大力水手,能够架得住这么重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