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回
纵横超大橘子2019-03-25 17:3510,141

  千归摇摇头,“不清楚,不过应该会比较快的。”

  “可他们今日就把这衣服送过来了,老身当真很是忐忑不安。”

  “什么年纪装沧桑…”千归黑线,“就算是嫁人,那婚期也不是还远着,他们早就做好了搁这里蒙尘?”

  “谁知道呢。”吴楚显然对这个问题不想再谈下去了。屋子里的暖香微熏,让人有些迷离。

  千归轻轻嗅了嗅那香气,意识微醺。

  她不知道自己做的对不对,可是知道自己做了就不会放手,低眉敛睫一笑。心里微微空荡。

  梅花开得正韶华,千归伸手攀了一枝,看着枝上的梅花,花瓣晶红,花蕊微黄,幽幽的香气沁人心脾。

  千归的脑子中隐隐响起了一个人的声音,“千归。”

  千归立刻丢掉了手中的花,“陈师叔,你还在?”

  “你变了。”

  千归的脸色微微一变,然后还是勾起唇,浅浅一笑,“怎么了?”

  “你自己清楚。”陈幕的声音似乎有了丝疲倦。

  “可是你不会说的,不是?”千归低下身,将原来落到地上的那枝梅花拣了起来,拂了拂上面染上的尘,“虽然我是出于私心,这我承认,我喜欢师父,也都知道。但是,无论怎么说,师父对我却没有太多的个人感情,然而吴楚就不同了。她不是修灵之人,又已经这么大了,而且体内灵力混乱,按理来说是不适合修灵。还有,殿决教向来是一师一徒,这个自是不必多说,都清楚,例外,师父不管怎么说,都不应该有太多的个人情感,他和其他人并不一样。这么多理由,充不充分?”

  “你也不必…”

  “我情愿如何,这样自然能够做得干净,以后一切也都很难说,就算师父知道了这一切都是我做的那又怎么样,我已经有那么准备了。”千归轻笑着,“我私心比你想象中的要大。”

  她是见过当今皇帝,跟着师父的后脚过去的,然而却不是那皇帝想要她过去劝吴楚,而是自己来说服那皇帝将自己原来的承诺改变。

  果然,那红嫁衣隔两天就送到了洛lin宫。那原来的婚期从春季搬到了冬季。

  当然,她要做的不只是这些…还有…

  冷风刮着自己的脸,微微的疼痛,陈幕沉默了许久,才道,“你好自为之。”

  千归低笑,“好自为之…我想我已经想得很清楚,也下好了决心。”终就会走到这一步的,从开始喜欢上师父,从第一次遇见吴楚,从…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

  哪怕师父厌恶了自己,也比自己看着师父喜欢上了另外一个人要好。至于其他的…她还真没有想到。

  “陈师叔,还有,不要再窥探我的想法了,虽然这我不在意,可总会让我有威胁的感觉。”

  那边立刻沉默了,不知道是不是又消失了。

  吴楚是平常人,她的意识自然要好控制得多,千归尝试着将自己的一缕魂丝探进了她的身体意识之中,出人意料的,那种控制竟然极为顺手,甚至比自己控制一些无思想力的生物还要容易…就是如同自己的思想一般。

  好像,她和吴楚还真得很相似…长相很相似,性情也类般,爱好亦如一。师父会不会只是因为喜欢吴楚才会对自己那般…

  千归觉得有些无力,满眼繁花,满眼皆空。

  寒月,是红梅盛开最艳的季节,也是吴楚出嫁的那个季节。

  千归觉得自己有点疯狂,站在喧闹的街角,看着送亲的队伍远去,满目萧索。

  凤凰树下,落英缤纷,她看到了自己命运的线在一点点地蔓延,如同树的分杈一般,由原来的一条主筋脉变成了纤细而长的两条。

  那时,自己恍惚就有点明白了。就像自己和吴楚,一枝分两杈,根是相连,却又是相互抢夺养量。

  师父是一个原因,这个却是另外一个必存在的原因,她也觉得庆幸,吴楚不知,而自己已经在修灵的路上走得够远。

  回不过头,然而她甘之若饴。

  至于师父…

  她觉得有些虚茫,有些冷,沿着那送亲的队伍慢慢在后头走着,之前下了场雪,地面上薄薄的一层雪出现了繁乱的脚印。

  她慢慢走着,直到感觉到了自己的魂丝断了,游离如轻烟。

  对不起了,吴楚。

  ……

  千归依旧慢慢地走着,百褶裙在风中飞扬着,浓红的裙褶上缀的金片不停地闪烁着,很迷人,每走一步能听到裙褶摩挲着小腿的声音。

  喜庆的锣鼓声响在远处,又像是在耳畔,千归心里一阵烦躁。

  “你后悔了?”

  “我没有!”千归有些恼怒,“你怎么又出来了?”

  阿仙没有说话,眉间的那鲜红的印记像在往下滴着血,她眼神微微迷离,有些茫然地看着远处,又垂下了头不说话。

  千归眉一皱,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把推开了阿仙,快步向那送亲的队伍跑去。

  师父!

  她的心脏微微收紧,在看到了那个白衣胜雪的少年时,她的脚步不由停了下来,有些不敢置信。

  是师父…怎么会这么快…

  心里还有一丝庆幸,至少是在之前自己动了手,不然…自己的那一丝魂丝已经散尽了,怎么也不可能查到结果。

  千归向前走了几步,却不由地又停了下来,抬眼看着师父。

  师父正抱着吴楚,立着没有动,吴楚头上的花冠已经滚落了下来,一头乌黑的长发散了开来,胸口插着一支锋锐的匕首,那嫁衣鲜红,也被血染得有些微褐。

  师父的衣襟前也染了血…

  “师父。”千归轻轻地喊了一声,少年并未动,依旧是低头看着少女。

  千归心里微微有点冷,她抿紧了唇,静静地看着这两人。

  面对着两个修灵者,送亲的人自然不敢说什么,就算闵抱着吴楚想要离开,也没有人敢拦着。

  千归身影一晃,已经挡在了闵的面前。

  “她已经死了!”

  闵终于有了丝反应,抬头看了她一眼,眼中波澜不惊,低头再看少女,似乎是微微一笑。

  “她已经死了,你不知道吗!”千归的声音有些尖锐,像是从喉咙里直接发出来的。

  “我知道。”闵终于开口。

  “你还要抱着一个死人!”

  “她是吴楚。”

  四个字…千归有点架受不住,她退了一步,有些悲哀,从闵的眸子里,她看得清楚自己有些扭曲的面孔,原来还算是精致的五官,因为嫉妒与怨恨而变得丑陋无比。

  “如果有一天我变成了她呢?”千归低笑,却觉得自己的笑有点冷,冷意滑下了骨髓,有些痛得喘不来气。

  闵停住了,没有去看千归,少年的身躯似乎有些薄弱。

  她和吴楚终就是不一样的,徒弟和爱人终就是两回事…更何况修灵界向来不把情情爱爱放在眼里,只有自己一个人身陷在这里面,还自觉有戏可说。

  可笑一场。

  “你就那么喜欢吴楚吗?”

  “我不知道。”这句话几乎是接着千归的话说出来的,不知道是在回答上面的一个问题,还是自己刚刚问的。

  但无论是哪一个,都足以让自己心冷。

  闵抬头看了千归一眼,那墨色的眸子里无波无澜,没有任何起伏,清冷到底。他长长的睫垂了下来,目光似乎落到抱着的吴楚身上,与千归擦身而过。

  千归的指甲尖锐,深深地刺进了自己的手心,疼痛蔓延了开来,然而自己却丝毫没有察觉。

  痛与不痛又有什么差别…

  “师父!”千归尖锐的一声叫着。然而,她只是看到闵的步子顿了顿,却没有停下来,继续向前走着。

  冷风刮着她的脸,如刀磨一般,钝钝的挫疼,千归死死咬着下唇,飞身而起,一晃便拦在了闵的前面,长袖一挥,拦住了闵的去路。

  千归脑后紧扎的长发在风中肆意狂舞,发间点点莹白,是沾染上的雪末子,血红色的裙摆也在风中飞舞张狂,下面裙褶之间细碎的金片折射出了亮丽的色彩。

  闵看着她,那原本清丽的脸因为嫉妒而硬生生地给扭曲了,浅灰隐绿的眸子死死盯着自己,隐隐泛着一丝死气。

  “她已经死了…”千归唇动了动,没有意识般地呢喃了一声。

  吴楚身上的血已经染红了师父的白衣,红白之间对比得如此明显,如此…让自己看着眼痛。只是抱着她的那个人仿佛感觉不到一丝一毫。

  她仿佛只会说么重复的一句,仿佛这重复的话能够挽救自己,仿佛…

  虽然自己的魂丝控制了吴楚,又及时抽开身来,然而,她能够感觉到,师父已经知道了这一切,只有自己试图什么都不知道。

  “千归。”闵淡淡道,那眉间眼里,似乎都染上了一丝清冷而永远接触不了的气息,“你还不满意吗?”

  淡淡的像是没有什么力度的一句话,千归下意识想要退后一步,却又强力克制自己停住了。

  她低低一笑,笑里有几分孤傲冷僻,“师父…当真…我是比不上她吗…”

  师父的那句话像是把自己想要遮掩的一切都扯开了,她像是站在空旷茫远的原野上,没有一个人在自己左右。

  “与这无关。”

  对于闵的话,千归没有听,根本没有那个心思来听,她低下了头去看他怀里的吴楚,鲜红的嫁衣衬着她的脸更加苍白,长长的睫不堪冬风,依旧轻轻地颤动着,像是睡着了一般…相貌依旧那么漂亮…明明是已经死了的人…

  嫉妒,嗜血…如同是一摊黑水在心底流淌着。千归抬起头来,对着闵宛然一笑,笑意中甚至透了几分天真,“师父,你说…是不是吴楚消失了,你就会喜欢我的…明明我和她长得也是那般相似…”

  话音刚落,一道风刃幻化成了无数道厉爪向闵怀中的人袭去。

  闵促不及防,退了两步,他袖一挥,一道金光便打落了那些利刃。

  千归的瞳孔缩了缩,却不是因为愤怒或其他,而是兴奋。

  在缚龙那时,看到过师父出手过,金光的灵力浓厚,非一般人所能够达到,然而今日,金光的灵力便弱了许多,甚至…

  闵退了两步,稳稳站住,一时气息未平,甜腥泛到了喉口,怎么压住也无法完全平稳住。

  “师父,放下她好不好,我们回去…好不好…”千归不由地向前走了一步,声音中依旧是透了几分天真,甚至是含了一分笑意。

  闵却看得分外清楚,千归的眉宇之间笼上了一层淡淡的黑气,那双原先隐绿的眸子也透露了兴奋的意味。

  千归话刚说停,一道金灿的光如螺旋般缠绕过来,千归下意识地劈手过去便是一道风刃,风刃却不像是之前的无色,而是泛着一丝诡异的血红色,炙热的气息几乎要将迎面过来的金光烧毁个干干净净。

  风刃与金光碰撞在了一起,冰冷的空气像是在炼炉里过去一般,滚烫的气息扑面过来。

  而金光并未完全消失,最后化成一小缕,如利箭直冲千归而来。

  千归退后,刚刚躲开了那炙烫的空气,来不及喘一口气,肩上就被那金光直接贯穿而过。

  “扑——”声音很细很小很轻,但那么一瞬,千归好像听到了有什么崩裂了。

  她踉跄退了几步,手紧紧捂住了自己的肩头,尽管身体恢复得很快,然而血还是不停地从她的手指间流出来,原来还是白皙没有丝毫污染的手沾染上了斑斑血迹。

  闵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脸色苍白得吓人,那鲜艳的血顺着他的嘴角慢慢下来,身体几乎站不稳。

  “师父…”千归低低地笑着,笑到后来咳嗽起来了,“我从来没有想到会和你走到这地步…”

  她看高了自己,真得是看高了,她总是以为师父事事都为着自己,认为自己无论是闯着多大的祸,师父总会容纳自己。

  …原来,是自己自作多情了,确实,没有谁都必要为别人的一切负责,没有谁有必要时刻为另外一个着想…

  更何况,师父喜欢着的并不是自己…

  闵静静地站着,纵然是受了内伤,神色还是那般的淡静,仿佛一切了空,“千归。”

  “吴楚…她不过是一个平常人罢了,有什么好值得的,可我却不想…”千归仍是低低地笑着,眼眶微微发红,没有再出手而是一步步慢慢地向闵走了过来。

  “到底…她哪里让师父你着迷了…到底…我哪里比不得吴楚了…”冷凛的冬风吹卷起千归的长发,乌黑的发肆意狂舞,一身血红艳丽的百褶裙张扬,如深入魔般的妖异。

  闵不言不动,那双黑如墨的眸子看着千归,想要说什么,却不知为何又停了下来,最终轻叹了一声,“千归,你何必…”

  何必…

  千归那瞬间有些茫然,看着闵还是那清冷平静的模样不觉得有些恍惚。

  她记得来过这个世上,相处最多的便是师父,陌生的世界,她一无所知,弱肉强食,然而,她一直觉得,师父能够保护她一辈子。

  不过现在看来…所谓的一辈子的时间实在是太过于短暂了。

  千归感觉到温湿的液体滚出了自己的眼眶,顺着脸颊慢慢滑下来,“师父,我不想这样的…我只是想…”

  她只是想…只是想和以前一样,在殿决教之中,不问世事,不理世情,不理解争纷情仇。千归自是清楚自己性情里的冷漠甚至是麻木,然而对于师父,却是例外。

  可是,师父对自己,却不是独特的…她嫉妒吴楚,嫉妒得让自己都疼得喘不了气,强烈的压迫感如阴云牢罩,不留下一丝明朗的气息。

  吴楚…吴楚…

  千归走到离闵不到两步的距离,泪水滑到了下巴,那双猫眼里,满满的,都是闵的影像,她一直都是痴醉的,一直觉得都是属于自己的。

  “千归…”闵只是这么一句就停住了,后面的话再怎么也说不下去。

  “是我杀了吴楚。”千归看了一眼吴楚,原来想要隐瞒得直接摊开了来,任着绝望的气息在自己的心里肆意蔓延,“师父,你喜欢吴楚,不恨我么…”

  原来该是多么难受的话,说到后来自己却忍不住笑了起来,还有脸颊上未消失的泪痕,看起来竟是分外的可笑。

  师父不会真正对她动手的,这个原因虽说不出来,但千归心里隐隐明了,然而,这种淡漠疏离的态度更是让自己心生不甘。

  “你要说的便是这些?”

  千归沉默了,手轻轻握紧,原来掐出了伤的手心还是隐隐有些疼痛。

  “师父怎么看呢?”千归笑。

  闵没有回答,千归低笑着,勿自道,“吴楚…我与她同生而逆根,她强则我弱。不过我从来没有这么想过会有这么一天的,她是平常之人,纵然有灵根,也在半途被毁去了。她做她的平常人,我为我的修灵之路…”

  “可…从一开始见面的时候,师父你对吴楚就不一样了,从来都没有…没有过一个人让师父这么看待过。就算一开始,我遇见师父,师父也不曾…我想不明白,为何师父留意得是她,而不是我…我哪里没有她好…”

  “殿决一师一徒,向来已久,如今师父要破这个规矩…我不想要…替吴楚重塑骨,师父,我以为终有那么一日你会忘了还有一个我。”

  ……

  词不达语地将那些翻涌在自己心里的那些东西一齐说了出来,千归心情微微平复了一下,伸手擦去了脸上不知道是难过还是笑而落下的泪水。

  “我知道。”闵终于道。

  千归眼里浮出了一丝恨然,“师父,你要如何?”

  说过来,吴楚并不算修灵之人,杀了一个平常人,根本没有什么可以追究的。

  空气中微微有了丝波动,闵的目色微微一敛,立刻察觉了出来,他挥袖想要拦住千归的动作,却不想千归一道风刃即穿而过,向自己过来,另一道带着火系的风刃却直扑吴楚。

  “她已经如你所愿了,你还想怎么样。”闵速度也是快得惊人,拦住了两道灵光…与其是说拦,倒不如说是硬生生地扛住了。

  一道风刃直接贯穿了闵的身体,那隐带火气的风刃横擦过了闵的手臂,瞬间,那一块如同烧焦了一般。

  若是在平时,这自然不用多费心思,然而现在,他灵力甚至不够自己支撑,这一点,想必千归也能够明眼看得出来,不然也不会这么对自己出手。唯一能够的…便是速度,在这里…怎么看也是枉然。

  千归定定地看着闵,方才的动作她尽收入眼底,不甘的感觉却越发得明显。

  两人完全是对立了起来。

  千归感觉心里像是有什么东西想要跳出来,被自己又硬生生地压了下去。

  “师父,你是真得不放手?”

  “她已入修灵之门。”

  闵并没有多少解释,然而一句话却让千归煞白了脸,她发狠般地看着闵,眼里带了一分噬血。

  血红色的衣摆翻起,一道道风刃随即而来,破开了空气的阻碍向闵袭去。冬日冷冽的强风更是让风刃强化了一层。

  千归冷眼看着闵的灵力在一步步地削弱之中,但毕竟闵的修为已经达到了一定境界。灵力再弱,无论技巧还是力度来说,都要比自己高上不少。

  冰冷的风袭卷着地面,那残留着的雪漫漫纷纷,将眼前的一切都迷化得让人难以看清楚。

  千归只觉得自己的手腕滚烫,原来隐藏在内心深处的东西在一点点地萌发了起来,红的,黄的,绿的,如喜,如悲,如惧,如贪一起涌了上来。

  明明知道再前一步不可为,然而自己却…

  在琅寰岛上与那少年的有些对话模模糊糊地浮上了自己的脑中,千归目色一敛,还未来得及动作,一道灵光已然穿透了自己的肩胛骨。

  剧烈的疼痛蔓了上来,千归的半只手臂已经疼得将近麻木了。灵力扩散,牢牢禁箍住了她自己的筋骨。

  千归突然想笑,勉强抬起头看向了闵,无比痛恨起他的面无表情。

  师父…不管怎么说,他都是师父,纵然自己怎么叛逆,这些灵力最多是束缚了自己的筋骨,那些外伤也没有多长时间就会自动恢复。

  然而她想要的却不是这些…或者,她更希望的是,就这么完全扯断了联系,让自己不会再有什么顾忌。

  爱是爱,不爱…就让他去恨吧…比起现在…倒更愿意让自己接受。

  “师父,你还是对我留有一分余地?”灵力快速窜了开来,在千归的身体里如同病毒一般,她原来的灵力像是被锁住了,根本无从使出来。

  “千归…”

  “嘭——”

  闵的话还没有说下去,千归已经支撑不起来,重重地跪了下去。膝盖骨砸到了地上,发出了闷重的一声响。

  相比较身上的这些伤,砸到地上的疼痛倒也不算什么,千归只是觉得那一瞬间空荡荡的。

  师父纵然灵力失去了大半,然而自己…还是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取胜。

  “吴楚我要带走。”闵轻声道,“不管怎么说,她已为修灵界之人,况且她…”

  闵停顿了一下,没有说了,只是说了另一句,“千归,我们回去。”

  算不算打一个巴掌给一个红枣?千归想笑,笑不出来,想哭,眼泪掉不下来,扯了扯嘴角,觉得自己的表情分外的僵硬。

  “我亲手杀了吴楚…”千归轻声道,“师父你不恨我吗?”

  闵沉默了,千归只能看到他的垂下的长睫,上面似乎是沾染了点点白雪,白衣黑袖,竟衬得如雪一般的清冷。

  “你是我的弟子。”闵的声音传了过来,话音比起平常,要迟缓了不少,“千归,我们回去吧。”

  千归有些茫然地看着闵走了过来,如同当年第一次见到他,自己是狼狈地站在了满目苍夷的泥石流余后的土地上,那少年清冷微带了一分疏离般的目光,然而看到底,却是一眼的清澈透明。

  她的血液在不断地翻涌,滚烫得让自己甚至疑惑自己是不是在火中燃烧,有一物在自己的心里,自己的脑海里不断地显露出来。

  “师父…”

  千归轻声念了一遍,倘若师父不是抱着吴楚,倘若开初并没有这么对立,对于师父的话,她定然是欢喜的,甚至会忘了之前苦等他的日日夜夜。

  既然已经是这种样子了,何不再做得绝一点?千归的脑中隐隐浮出了这个想法…

  然而她现在全身的灵力都被锁住了,根本逃脱不得,又有何法…

  千归微微眯起了眼,看着师父走了近来,一只手伸了过来,那白皙修长的手指让人有片刻的失神,上面还沾染了殷红,说不清是自己的,还是师父的,或是吴楚的。

  千归目色微微有些深,她咬着下唇,低低一声,“师父,你真得能带我回去?”

  她的手紧紧抓住了闵的手,猛地抬起了头,那一瞬间,心里脑中像是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千归心里一揪紧,一直以来,她自己都忽视了一件事…六欲印还在她的体内,而自己的喜怒哀乐…虽然一直都没有察觉,然而时时刻刻,又在它的掌控之中。

  她的手腕滚烫,如同一块烧红的铁烙禁箍在了自己的手上,那种到骨子里的疼痛。

  闵的神色一变,显然是也发现了那不对之处,然而,还未等他抽出手,千归已经抓紧了他的手,尽管灵力已经被闵全部锁去了,却不代表自己任何能力都没有了。

  银光如蛇,以一种极为难想的速度向闵袭去,空气之中只余那么一声快速猛然的风声。

  千归看着那缚妖索脱离了自己,那道光深深地扎在了闵的锁骨之处。不说是闵,那一瞬自己也恍惚了一下。

  缚妖索…她自己也不知道其中的机关,对于这…

  自己的那疑惑,胆怯却只是那么一瞬间,剩下的只有一种模糊的兴奋,缚妖索并不是简简单单只是困住妖兽的灵力,而是但凡修灵之物,皆是如此。

  闵的眸子里泛起了一道微不可察的颜色,灵力在缚妖索扎下去的那一瞬便是全然被锁住了,甚至原来的气力似乎也在慢慢消失。

  但,让自己诧异的是千归。

  千归的那双杏仁眼里微微起了一丝迷茫,很快那丝迷茫便消散尽了,她轻轻勾起嘴角,原来浅灰的瞳仁现在隐隐看上去竟显出了一分氤氲的红。

  “师父,我终于捉到了你,不是么?”轻轻一声,空气冰凉。

  桃花开了两三枝,斜倚栏杆,别有几分风情流转。

  西凉眯起眼,看向了走过来的那个人,浅浅一笑,“原以为还要等几日的,却没有想到你这么快就会过来了。”

  桃花粉色花瓣在风中翩飞,翻卷,那个人白色的衣角也被风吹了起来,如玉般的面庞在夕阳的映衬之下犹有几分不同于平日的艳丽,那眸子依旧幽黑,清澈见底,不沾丝毫尘埃。

  是闵。

  闵点了下头,并没有多说什么,向着西凉走过来几步。

  前几日,飞书已经过来,有些话已经说好,现在不必耗着那么多时间来说。

  “闵,你同我过来罢。”西凉轻声一笑,颔首道。

  闵静静地看了他一眼,眸子里面并没有多少波澜,只是点了下头,“又麻烦西教主了。”

  西教主?西凉抿唇,嘴角微微勾了起来,“西教主…自那十教相会那时起,你便这般叫我了,倒是想起了之前的你,那时却也不显得这么生疏。”只是简单地感叹了一声。

  虽然殿决教和恒教的实力当真是无法相提并论的,然而,在修灵界规章之中,十教地位平等,他与闵自然是以同阶而断。

  “沧海桑田,物换星移,总会变化。”闵淡淡一声,神色并没有因为西凉的话有什么变化。

  “又岂能说有什么变化。”西凉微微一笑,笑过之后竟是轻叹了一声,“并非只是称呼,而是心境罢了。”

  “世变,非我之变。”

  西凉一顿,侧过脸去看闵,闵已经跟着来,两人差不多是并行过来,说这句话时,言语平平淡淡,说是无心之言,却又毫不留情。

  “这么长时间没有见了,我是忘了你向来是不同于其他人的。”西凉并不以为忤逆,在停顿了一瞬,轻笑道。

  “西教主,”闵的步子停了下来,平视着西凉,纵然声音淡淡,却有这一分让人难以阻碍的坚毅,“殿决为一氏相承已逾万年,本有自己的命脉,西教主之恩,之情,闵记在心,自不会忘,然而,殿决并非附庸,也不可能成为附庸,家师如此,闵亦如此。恩当恩,情当情,有些本属原则之事,非闵心所想便成,非闵心所欲便得,殿决非姓闵,闵无从作主。殿决的主权,即使粉碎,也决不可让一分与人。望西教主明了这一点,也能容纳这一点。西教主倘若觉得有何不合心意,那闵也无从可说,责殿决之罪,闵唯愿担一分。”

  西凉也停下来,听着闵将这话说完,那浅红色的眸子里翻涌起来的笑意越来越浓。

  闵的话向来是不多的,只是这一段话却是有些出于他平常了,字字句句却是直指着自己。

  ……真叫人难以处理…尤其是最后几句,明明白白解释说来,就是,殿决教不可能也不愿意被恒教所掌控。你若是想要掌控殿决的话,那么殿决就算是粉碎也不可能交出一分的,最后澄清立场之时还不忘摆自己一场。

  西凉眯起了眼,长长的睫垂下,抖落了点点笑意,“闵这么说来,倒是想让殿决和恒教隔分了?”

  闵道:“十教各为独立,对于恒教与殿决,若不违背主权,不及名誉之类,闵也自然乐意。至于其他,便是没有什么可谈,况且,一人相交不与一国相干。十教立场与个人立场有时并没有什么联系。”

  “闵所言极是。”西凉笑笑,对于这个话题并没有再谈下去了,在这一点上,闵和云琅是出了奇的相似,真正不知道,连倔强这分劲,是不是从殿决教的血液里头遗传下来的…

  “你真的要扶那个平常女孩子修灵?”绕过那一处桃花林,西凉停住了,眉头不由轻轻皱了一下,“其实,在这个问题之上,这样的你着实有些蹊跷。”

  闵没有说话。

  “你就不担心千归那小丫头知道这件事,恼羞成怒?”

  西凉勾起唇,轻笑一声,他似乎可以料想到了那小丫头发火的样子,千归虽然表面上总是毛毛糙糙的,嬉笑全放在脸上,没有丝毫遮掩。但实际上却是像极了一只小兽,在别人没有进犯到自己的领地之中,怎么玩闹打滚都没有事,一旦碰到了自己的领地边境,便等着闹将不休了。

  “我没有对她说明。”闵沉默了一下,才道,“这件事也不能对她说清,吴楚…”

  说到吴楚这个名字的时候,闵停了停,“我对不起她,她的命理和千归相连,扶她修灵,算是……”

  说到后来,没有再往下说下去了。

  千归的命理和其他人不一样,旁人是一世一魂,但千归的却是一世两魂,魂魄之间的相互影响,现在千归修灵尚还没有显露,但到后来,随这灵力的增加,她的魂魄过于薄弱,势必承受不起来灵力的负荷,无法进阶是小事,一旦灵力爆炸,魂魄也会粉碎。

  一世两魂…还有一魂便是吴楚。

  吴楚说到底,她是身体的原本宿主,千归…的情况更加糟糕,与她灵魂附在一起的,还有另外一沉睡的魂,如今,随着千归灵力的增加,那魂魄也要苏醒,之后…便无千归的容身之处。

  “你如果担心千归,径可以杀了那个…”西凉的话说到一半,停止了。闵的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冷冷清清,似乎是没有什么表情,但那分生冷已经足够提醒人了。

  西凉笑笑,知道方才的话触到了闵的不快之处,很快跳到了另一话题之上,“既然你想要扶修灵的那个人没有过来,这仪式也就麻烦一点了,而且真正入门后面还有一些事需要处理,等到以后…我替你将这前头的处理好,等到你以后带那个孩子过来,还有另外一套处理。”

  修灵界收徒,吸收新鲜血液的规距颇多,毕竟修灵界的人从最基本的过来,还不到十万,对于新鲜血液的关注度也是极高的。收徒的程序繁冗,对于那些有家有门户的人来说更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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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色何能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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