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缺冷笑了一声,“纵然不能取回精魄,那又如何?贺兰至此也不会损了什么。”
这句话刚落下,就见任长珉退了一步,目色沉冷,白色的衣摆微微扬动,不动声色而又让人倍感威胁。
贺兰缺反而轻笑出了声,“这事你倒挂记得很,我想知道,这精魄到底是用在了哪个人身上,值得这么惜顾,莫不是这里面的那个?”
贺兰缺和千归打过照面,看到她身上的定魂珠,而且她魂魄的不稳定显然易见,若是精魄在她身上,定不会如此的。
贺兰缺知道动用了精魄的并不是千归,然而,说千归只是想要窥出任长珉一丝情绪。
任长珉眉眼疏冷,“千归有没有精魄,昆仑教主岂看不出来?对于此事,任长珉不恭,只有一个无可奉告。”
饶是贺兰缺再好的脾气,在这会儿也动了。况且他向来都不是好脾气之人,灵光窜了出来,眨眼工夫不到就扑向了任长珉。
灵光从任长珉的身体穿了过去,贺兰缺只觉得眼前虚景一晃,只是任长珉的衣摆浮动了那么一下,灵光撞到了门上,硬生生地把门给撞穿了一个洞,和密密裂裂的纹路。
再看任长珉,是丝毫伤口也没有。
那瞬间,贺兰缺竟是不知道,到底刚刚是灵光穿透了任长珉的虚无身体,还是任长珉的速度过快,在灵光近身的那一瞬间抽开了身。
无论从哪一点上来看,任长珉都达到了一定的境界了,这种境界,远远高于他们。
“够了?”任长珉轻轻道,“昆仑教主若执意如此,那么我也只有这般。”
这句话,明明白白地是在道,我便是拦在这儿,若是有本事便过来,打赢了我便让你…
外头多热闹千归不知道,她依旧是在做梦,或者说,一闭上眼,意识就自动地溜到了六欲印所设的结界之中。
其他人的过往千归直接PASS过去,只剩下青澜的。
只是那些记载的最早的是青澜到琅寰岛之后的种种,之前的那些却没有留下一丝一毫。出现的最多的人,除了青澜就是楼西畔了。
千归如同看电影一般,看着这两人的来往发展,越看到后头,越是觉得纠结郁闷。
倒不是说青澜和楼西畔的爱情如何感天动地,而是…青澜压根就是个没有感情的冷血动物,千归也想不明白,青澜就算长得确实挺漂亮的,但整天冷着一张脸,动不动拔刀砍人的那类,楼西畔怎么看对上眼的?
看着楼西畔从一开始的不羁,到后来的身陷其中,到痴心痴情,至死不悔…千归头疼了,还有这样的极品吗?
动用了整个琅寰岛之力,替青澜去寻珍草奇药,背弃天道,为青澜移换天劫,就算承天下骂名,也要为青澜力挽狂澜…只是,青澜是个真正醉心于道的人,楼西畔的付出她就算知道,却也是不甚在意。
千归皱着眉头把整个来来回回看了遍,着实有些费解。楼西畔这么辛辛苦苦,只想要换得青澜会回眸的一望,然而,为何不去修道。
当自己在修道上的领悟过了,千归敢打包票,青澜一定会正眼去看楼西畔的…不过这眼光是敌是友就不好分了。
如果自己在修道上的修为能够达到世人所仰慕的地步,会不会…千归一笑,自己想得多了。
“看够了?”轻轻一笑,从遥远之处传了过来。
千归皱眉,“我回味一下不行嘛~”原本千归想要借助这些原来的片段借师提高修为,然而把那些看完之后,千归彻底不相信了。
这里是有心法,不过字她不认得,图她不识得,这里是有招术,不过她看不清楚,辨不明白,所以…得,收拾包袱走了。
“十圣器没有打算去找吗?”那边声音笑笑。
千归无赖地甩着腿,“这事可真得怪不了我,圣器也是有脾气的,不是我想拿就能拿的,况且我的修为就这点,别说让圣器肯定,就是碰到圣器也难。”
“可不一定。”那边声音轻笑了一声。
“你有什么办法?”千归来了兴趣,是不是给自己灵力,或者是各种各样的法宝?
“我记得有一个词,叫”借刀杀人”。”少年的话一出口,就见千归的眼睛瞪得死大,那浅灰隐绿色的眸子里流溢出一丝光,少年不肖多看,已知那眼光里是什么意思,红果果的鄙视。
他嘴角一弯,眼角带了分笑意,显然对千归的反应觉得有趣,“不满意?”
借刀?借什么刀…千归心里暗自吐槽,少年的意思很明确,拉旁边的人下马。对于这一条,千归并不认为有多好施。这里大部分都是一个人一个心思,你算计着他,他说不准还算计着你自己。
“就算夺圣器,最起码的还是自己要有那个能力吧。”千归笑得灿烂。
少年长睫抖落翻飞,如是扑翼的蝴蝶,“你的意思是?”
她的意思还不明显,要等级!要装备!千归不回答,抱胸站着。
兄弟,不用装天真无邪诚可欺了,你的本性我知道…千归腹讳着。
少年的声音没有传过来,却是细微难嗅的声音。千归扁嘴,不会是信号不对吧。
千归等了一会儿,却没有听到声音了,顿时有些无语,自己的脑子是怎么长的,怎么会想到少年会好端端地教自己这些。
不是说千归鄙视那少年,而是…两者追求的不同,再者,少年自己都没有什么实力去扛架…
“你径直向前走。”停顿了许久,那边终于想起了还有一个千归还在等着他…
千归默然无语,不会是什么乱吧…一个没有灵力没有境界的教自己这些?她放开了自己手上那些游动的细线,目光抬起,望向前方,那是无数光汇聚的地方。
“能过得去?”在这一点上,千归不敢随意,无论怎么说,这都是圣器,万一一个不小心,被这圣器叛了主,化了尸,千归…
“你不相信便是算了。”少年一笑。
千归扁嘴,和那众多灵光一同,向这那个方向过去。
不知道一步踏入了何处,千归呆立了一下,退了一步,又向前迈出一步,“就是这里?”千归脸色苍白,但那眼里带了一分狂热的兴奋之意。
灵气啊,纯灵气啊,纯得不能再纯的灵气啊…自然界中的灵气虽然也有,但不比这些纯灵气,它们还需得经过加工改造才能够真正被自己吸收到体内,而体内的灵气多多少也是混杂着的,如果是纯灵力的话,那么一切都不一样。
概括言之,就是吸收易,消化快,威力大。
千归也看到那些记忆的灵光经过这里的时候,都在灵气的辅佐下,将之前运行损耗的那些都慢慢聚化,有的上面甚至还笼上了一层淡淡的雾气,如飞萤流火,彗星扫尾,煞是好看得紧。
“如果你不介意也可以在这边留着,”少年不以为意,“这些灵气只是滋润魂魄等虚物,本命单薄,你纵然吸收了,也没有多大的用处。”
千归不信邪,一试…果然如此。
“这里的灵气不会都是这样的?”千归甚至惋惜。
“不是。你尽往后头过去,直到最顶端。”
千归望向那黑漆漆中又闪着一丝微弱绿光的那处,心里微微一动,“那里…什么地方。”
“你去了便是知道了,定然是符合你修炼之处。”少年的声音中难掩一丝笑意。
千归撇开了脸…不过这里的灵气已经是这般了,那么,那边的灵气又该是怎样的?全身上下,从外及里皆是十全大补?
那端头说远是远,说近其实也挺近,千归走了半刻钟,终于接触到了那一地。
柔柔的绿光恍若化成了实体,在这一地像水藻一般摇曳生姿,一座巨大优美的祭台摆在了中央,水竟是自下而上缓缓地地流动在祭台之上。
那种千归在琅寰岛上见到的灵生花爬满了祭台,根茎泡在了水中,大而白的花瓣垂满枝头,枝节繁冗,慵懒纯美。花时不时在水中伏动一下,叶子轻抖,如是沉睡中的少女微微睡醒了,懒懒睁眼便又睡去了。
这等美景千归只是看了一眼,并未记挂,真正让她郁闷的是…灵气啊灵气…为毛这里一点灵气都没有的说?!
“你在外头,又怎么知道里面是怎么一回事。”少年轻笑了一声,“进去试试。”
说是些顶端的界限,千归低头看了下地面,那地上有一个池子,不深,只有那么几厘米,可以没过脚髁,往上就不行了。水清澈见底,里面游着灵动的叶子,楚楚动人。
千归没有敢往前挪一步蹄子,“那个,你不会是哄我过去,让我做祭品吧…”
少年黑线,然后千归听到了少年悠悠的声音,“你这话,太考究祭品的下限了。”
千归,“……”不带这么贬低人的!!
千归小心翼翼地迈出了一步,脚浸到了水中,带来了一分穿透骨髓的森森冷意。
千归打了一个寒颤,下意识就要缩回脚,却不想前面有人一拉,千归直接栽了过去。
千归…我xx你个!
没有直接扑面栽到了水中,而是落到了一个人的怀中,千归撑着那个人站了起来,不由地眯起了眼,“你怎么在这里面?”
一身胜雪的白袍,眉目清雅幽远,眸色干净无埃,乌黑的发并未束起,而是懒懒地披在了身上,衬着几乎透明的皮肤,带着一分难想的诱惑,而赤裸着的足,肌肤雪白,趾甲如轻覆上的贝壳,水滑过脚背,又滑了下来。
这不是那个少年祭司又会是谁…千归很没有出息地听到了自己咽口水的声音…
“这里我为何不能来。”少年轻笑了一声,放开了千归,“能够感觉得到灵气?”
不能…千归刚想要回答的,突然眉头一皱,目光扫过了这些所谓的灵生花,心里泛起了一丝难说的涟漪。那时,在天机阁,千归可是见到了少年能够变幻境界,想让这个空间有灵力,便会有灵力,想要没有,打死也不会出现灵力。而且,关键的一点是,这少年身上压根就没有丝毫灵气的波动。
这一点和楼西畔是一模一样的。
“想起了什么?”少年的呼吸扑在了千归的耳畔,温凉温凉,千归不由地后退了一步,抬眼看向了这个少年祭司。
“我在想,有句话不知道该不该说。”
少年眼里带了分兴味,“什么话?”
千归轻轻吸了一口气,“其实这里算是一个微型的琅寰岛吧。”
“恩?”少年斜靠着祭台,长睫抖抖,笑意盎然,等着千归将下面的话说完。
“你那时想要六欲印的原因不是看中了它能够提高修为…”千归停顿了一下,有些东西一齐涌进了脑中,一时半会儿歇不过来,她重新整理了一下思路,才道,“你没有灵力,虽然能够调动灵力的出现消失,但却没有灵力,六欲印对于一般人来说,是梦寐以求的圣器,是登仙求道的极品工具。然而对你来说,并不是,甚至可以说是毫无用处。”
“恩,继续说。”少年嘴角笑意越浓。
千归开始隐约知道为什么楼西畔陪在青澜旁边,却从不修道的原因,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他和青澜是两类人,就像少年和她一样…呸呸,这什么比方!
转而言之,就是狗和猫一样,狗对猫说,“我喜欢你,你和我在一起好不好?”猫,“…”不是同一类的动物乃伤不起。
自然而然就可以想到了青澜的选择,先不说她不在乎情情爱爱一类,就算有情有爱,也不会对于一个非同类的家伙的。
好吧,话题跑得有点远了…千归低头看着脚畔的水涟漪,轻轻道,“你要六欲印的原因是因为,六欲印和琅寰岛一样,都是属于你们的空间,你担心这个会被我窥破,从而为世人暴露了琅寰岛。”
少年笑了笑,“你想是奇特,那为何…”
“为何你后来又不收回六欲印?”千归嫌他说话太慢,将他的话补充完整,“这是你觉得我还有利用的价值。虽然我不清楚你要做什么,但是…”千归勾起了嘴角,“原来如果是我的话,肯定会不甘愿的,现在,我答应。”
以前的自己,表面懒散,实则心性太傲,又容易将自己置于主角位置,眼高手低,而现在…她只是想要一个结果而已,过程怎么样,她并不在乎。
至于少年的目的,千归隐隐能够明白一点,琅寰岛世代信仰青澜女神,而少年又是个极不愿受人制约的性情,对于宗教什么的,怕是早就起了叛逆之人,而她…大概少年觉得自己有那个能力,去将青澜取而代之。
千归捂额,少年的想法是不是太过于强大了?还是对自己太有信心了?
“想象力挺丰富。”少年微微一笑,没有说对,也没有说错,“那好,你说我是利用你…”
少年走近了一步,呼吸微凉,拂在了千归的脸上,带了分别样的感觉,千归甚至有些眩晕,“什么…”
“那就好好利用吧。”轻笑了一声,跟随其后的是花叶细细的游动之声。
千归掠过少年向后头看去,那双猫眼立刻睁大了,巨大的祭台上面,水翻腾过来,化成了无数道水柱,而灵生花则是缠绕着水柱肆意生长。
长长的枝蔓爬满了,雪白的花朵摇曳,袅袅娉娉,淡淡的清香扑了过来。
“灵生花之所以称之为灵生花,是因为它吸取灵气而生,琅寰岛并非没有灵气,而是灵气只要一探出来,便会被灵生花吞噬个干干净净,不留丝毫。”少年转过身,看向了祭台,“更难得的是,灵生花吞噬的灵气,只要灵生花不死,这灵气复生灵气,生生不息。”
千归看着有些恍惚,少年微微仰起了下巴,他脸部的轮廓好看到出奇,每一线条如精心勾勒一般。
“恩?你不能变幻灵气?”怎么转移到了灵生花身上,千归疑惑,难道她的推测错了?
“我非神,也没有领域之力,怎么可能。”少年眯眼笑笑,“我所做的,不过是召唤到灵生花,令它散灵而已。”
千归淡定鸟…一时半会而竟然忘了这一条。
一枝细细的嫩芽从少年的手上小心翼翼地探了出来,莹绿的叶子招展着,然后爬着少年的手指垂了下来。
这花生长得速度极快,用肉眼可见的速度不断地攀生,攀生,再攀生,长而细的枝茎很快就长得有如拇指般粗细。
“你带过来的种子?”
少年颔首,“这里的灵生花释放的灵气固然是纯,却不适合你,你需要的是实在的灵气,而并非只是修补精神的那些。”
千归转头看看在前头穿梭的流光,默然无语。
“青澜留下来的东西你都吸得差不多了吧。”少年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千归点点头。
“其他人的我没管。”
“我以为你会记住上面的心法的。”少年笑道,“戏好看么?”
当她过来是看戏的?千归一瞪眼,“我原来是想学心法的…不识字!”后面三个字咬牙切齿。
少年想到当初她连隶体篆体不分的情况,默然无语…不识字还傲的孩子你伤不起…
“那些也没有什么作用,就算看了也是枉然,心法是别人的,历炼过来才是真正属于自己的。”千归一笑,生出了几分感慨之意。
之前没有心法,她不也是这么混过来的?现在,她只要成功,什么辅佐类的要不要无关紧要。自然,如果有的话,是再好不过了。
灵生花从少年的手腕上垂了下来,放一落到地上,就溅起了千万道水花。
水花冲天,灵生花亦是冲天而去,生根,抽芽,长枝,结苞…循环往复,速度快得吓人,只是在晃眼的那么一瞬间,那枝上已经满满是绿油油的叶子,雪白晶莹的花朵上沾着细细的水珠,从叶缝之间钻了出来。
美,很美…仿佛是幻象…
然而下一秒,就是破裂。
千归看到,原来的那些缠绕在祭台上的灵生花的花枝花叶垂了下来,很快就被新生的灵生花给替代了,新生的灵生花覆在了祭台之上,长长的藤蔓绞住了那些原来的。
叶子落了下来,白花垂了下来,散落成瓣,在空中飞着,在水上漂着,零落不复原来的模样。
千归愣住了,她侧脸看向少年,少年白衣微扬,那柔和而显得圣洁的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无害纯良。
千归突然觉得他与这灵生花颇有几分相似…
只是这原来的灵生花一死…千归回过头看,看到了那些游光在这么一瞬轰然一亮,如烟花盛开,泼洒烂漫,韶华艳丽,只在这一刻繁华一场,便是永远的寂灭。
“可惜?”少年轻笑了一声。
千归叹了一声,“后头的戏还没有看完…”那些记忆失去了灵力的支持,自然会消失,以后就算重新再生灵生花,也不会恢复,而青澜和楼西畔的纠葛也还没有看个清楚。
少年一笑,轻轻一声,“青澜成神,楼西畔下了咒,令琅寰岛生生世世信仰追奉青澜。”
“啊?”
“神,她成了神,可与天地同寿,万物同命,天地不毁,青澜不灭。然而,就算是神,想要更改规则,也需要动用念力,一个人是无法撑住的,需要支持她的,是信仰。”少年道,“所以琅寰岛生生世世需得背负这一条。”
千归,“…”
神也不是什么好当的。就像是皇帝,虽然能够统率天下,可还是需要天下人的信任,一但失信于民,说不准位置不保。
有点不划算了些…千归有些同情地看着少年,成千上万年,琅寰岛都是这么过来的?
少年没有向下说下去,他眉眼微舒,一笑道,“你试着运你的灵力。”
千归这才回过神,扯了这么多,险些将真正的事给忘记了。千归轻轻地吸了一口气,感觉到灵气厚重,只是这么短短的一会功夫,已经达到了这种境界,也是难得。
如此厚的灵气…千归心里一动,垂下了眼帘。
少年一眼看穿了她的想法,微微一笑,“灵生花是琅寰岛独生的,若移到其他地方,成活的机率…”
千归幽怨,给人一点想象的余地也不行吗…
随着灵生花的生长,灵气越居越多,也是越发的浓厚纯正。那根将整座池水都给占据了。
千归默然无语,外来物种侵略伤不起呐…
她索性就着池畔坐了下来,感受着灵气冲荡在自己的筋脉骨骼之中。上一次的灵力飙升让自己还激动着。而这一次…千归纵然知道这样投机取巧的方式对自己来说颇为不利,可是还是忍受不了这诱惑。
灵气不断地激荡着,少年站在水池中,清澈的水方方覆盖着他斥裸着的雪白的脚背,白衣的衣角微微飞着。
看到千归已经闭上眼,静静吸收着灵气,那速度快得煞是惊人。
他转过了身,仰起下巴,眯着眼睛看着那高高的祭台,向来纯澈的眼里却是透出了一分冷然,他低低一笑,清晰而冰冷的声音悠悠荡在这个空间之中,“青澜,青澜…”语言中颇有几分不屑和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