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自己也犯别扭地不想去理会别人,将自己困在自己的世界里面…
“你原来不是在殿决…”
“不回去!”师父不来接她,她自己跑回去多么丢人…她宁可不去。
秦牧阳后面的话没有说了,只是怔怔地看了抱着头装鸵鸟的千归,似乎是轻轻叹了一声,然后离开了。
原来抱头的千归放下手,有点呆愣地看着秦牧阳远去的影子,有点反应不过来…就这么走了?
她只不过说些懊恼的话,这个家伙招呼也没有多打,就这么干干净净,纤尘不染地走了?
死没良心的家伙!千归低低地咒了一声。
秦牧阳走过集市,稀稀攘攘的一大片,想要找辆马车也并不容易。
这是个接近西北的小镇子,南北,东西过来的客商也算不少,这个小镇子也算是繁华,然而马车却并不好租,问过几个,却并不是往南边去的,就算是往南边,也都是坐满了人。或许还要再等上一段时间。
“喂!上来不?”一声熟悉的清脆的声音响了起来。
秦牧阳抬起头,看到是坐在车辕上甩着腿的少女,瘦瘦的脸,尖尖的下巴,那双猫眼睛占据了脸上大部分面积。
“不是说不走的?”那时是谁死活白活说不走的,现在溜得比谁都快。
“喂,我不是说了,你管我?”千归下巴高高昂起,“上来不?不上来我自己先走了。”
秦牧阳眯起眼,亮红色的夕阳光落在了她的脸上,勾勒出了一分优美的轮廓,那长睫上似乎也流动着动人的光辉。
秦牧阳嘴角扬了扬,似乎是轻笑了一下,“好。”
千归移开了眼,收回了自己乱晃的小腿,侧过脸对驾车的车夫道,“阿伯,再带一个客人行不?”
回去还是得走水路。
清波随水,时节过秋,偶尔上面的水旋带过几片叶子,实在是有诗情的很,但千归的文学水平实在是差,看字都成问题,更不必说吟诗什么,等着抹脖子吧。
刚刚踏上船板,千归就觉得有点不对劲,来不及多想,就听见船家的吆喝,“开船,可都上嘞~”
这个“嘞”字喊得特别娴熟,特别有味,特别有风采,如同京剧样板儿戏一样,激昂之后还有阵阵回想,再加上船家那宏亮的嗓门,不比那“山丹丹花开红艳艳”差到哪儿去。
上船的人也是多,大多歇在岸上嗑瓜子,说闲话,听到船家这么一喊,立刻蜂拥上船,千归被后面人硬是挤上了船,还没站稳,不知道被谁一推,“趴唧…”栽下去了。
哪个推的!千归掩面,这次脸丢得够大…
眼前晃的是红艳艳的衣角,衣角边上还绣有细细而精致的竹状金纹,不知道是哪个包的家伙穿的。
“小家伙起不来吗?”一声轻笑,千归垂下了黑线,得,知道是谁了。
她撑着船板想要起来,面前伸过来一只手,修长白皙,指间稍稍有几个茧,千归抬起头来,黑发顺着那个人的肩滑下,这次并没有在尾端束起,而是在上面半束,眉眼盈盈,噙着淡淡可亲的笑意,正是西凉。
千归毫不客气地抓住了他的手站了起来,“西凉大师怎么也在这里?”
这次不该又是十教相会吧。
西凉长眉一挑,放开了手,那手指屈起,叩在了千归的额头上,“怎么,见到了嫌我了?”
“哪里嫌得了西凉大师了…疼…”千归揉揉被他叩得有点疼的额头,嘟囔着,“力气真大。”
“过来吧,别进碍着船家,这边挡事。”
千归“哦”了一声,跟着西凉到了另一边,走到一半,回头看了眼秦牧阳,突然觉得这气氛有点尴尬。
“西凉大师,这是秦牧阳,我…”千归卡巴了,秦牧阳该叫什么…朋友?同伴?男女朋友?好像都不对劲…“我的朋友。”不管了,硬凑一个上去。
西凉侧过脸,只是简单地看了一眼秦牧阳,并没有多留神。
“秦牧阳,他是恒教教主西凉大师。”
“西凉大师。”
西凉颔首,轻笑道,“你倒是个不错的孩子。”
千归嘴角一抽,从外表上看,两人年龄相差不大,西凉这话说得…感觉真是别扭。
“这近一年,你离开殿决就跑到这玩去了?”西凉眯眼笑道。
“谁说的!”千归撇撇嘴,“我师父说要我等他,结果过了这么多天都没有过来,我想回去了。”
“闵?这么说的?不是说你贪玩跑下去了?”
千归心里突然一酸,西凉说的定然是那一次…却不想师父的解释是这样。
千归垂下脑袋,声音闷闷,“恩,一开始是的,后来又遇见了师父,原本要回来,可是他说还有事,直到现在也没有…”
“殿决教结界破裂,上古巨龙出现,没有听说?”
千归茫然地看着西凉,她只知道那条龙飞到了昆仑,被封印了,其他便是一无所知。
“你师父和你碰见的时候没有对你说?”
千归扁嘴,摇摇头,除了自己撞见的,其他她什么都不知道,那时碰见师父,时间也是太过匆忙,自己一方是因为碰见的无措,还有离别的伤感,这个都抛到脑后头去了。
“殿决教你不必回去了,你师父不在那里,回去只是空增伤感罢了。”
千归愣了一下,空增伤感…殿决教…她的心里猛然升腾起一种不好的预感,“怎么回事?我师父怎么样?”
还是说殿决教完全毁灭了?那瞬间她觉得自己的脑子空白了一下。
“其实并没有那么太糟糕。”西凉道,虽然千归觉得他这句话的潜台词就是:殿决教已经很糟糕了,很糟糕。
“你师父自然不会放任这样下去的,对于这事,他还能处理得过来。”西凉噙着笑,拍了下她的小脑袋,“你随我过来。”
千归闷着脑袋低低地“噢”了一声。
这样的结果…
“你是千归的…朋友,”西凉轻笑了一声,似乎觉得“朋友”一词颇具玩味,“可要过来?”
“不必了。”秦牧阳淡淡道。
西凉与千归所说的是修灵界之事,尽管他与千归同途,在这个问题上,两人的身份什么都是有这极大的差别的,一切也都泾渭分明。或许从一开始就已经注定了最后还是分道扬镳。
“千归。”
“恩。”千归低低应了一声,跟着西凉过去。
西凉心里倒是奇怪,原来毛里毛糙的千归这会儿竟是难得多说一句话了,等进了船中,回过头开,看到千归的脑袋深深地埋了下去。
“难过?伤心?失望?还是什么?”一个词一个词的捏出来,每说一个,西凉的眉就轻轻挑了一下。
千归扁扁嘴,“我想要师父。”
这句话刚出口就听见西凉忍不住低笑了一声,原来还有些伤感低闷的气氛被西凉的这么一笑立刻给搅浑了。
“你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的…”千归瞪了他一眼,坏气氛!
西凉嘴角微微勾起,那双桃花眼上扬,带上了一分妩媚…说妩媚却也不对,不管怎么看也并不如女子般阴柔,“小丫头,以后可别在我面前说这么有臆想的话。”
……
好吧,气氛完全给扑灭了,千归任自在风中凌乱,西凉大师,你多多少少是恒教教主,有点教主风度行不行啊行不行~千归在心中呐喊…
“好,好…不说这个。”看着千归一脸恼怒的模样西凉仍是忍不住笑出声,“你现在打算如何?”
纵然西凉调了话题,千归还是有点抑郁,“哪儿也不去!下了船我就回去!”
“回去?”
千归站不住,穿过西凉在这个大小不到十平米的地方转了好几转,声音也有点急,“我…我也不知道,或许…等船靠岸了我就回去,师父说要我在那里等他的。”
“如果你师父不来呢?”
千归回过头,看到西凉就站在门前,屋子里有些黑暗,而外面却是亮得很,使得西凉像是一边站在黑暗之内,一半立在光明之中,那柔和的面部轮廓却是衬得更加好看。
“他不来…我不走。”外面明明喧闹得很,然而千归却觉得一片平静,自己的心突然间消去了浮躁,只剩下平和安宁。
他不来,我不走。
她只能听到自己所说的这句话。
听到小丫头说这话,西凉不由微微笑了笑,这话说得…还真麻牙。
“你觉得你能够等得下去?”西凉跨步进来,坐在了那房中唯一的床榻上,“小丫头,也别乱晃了,看着我是头晕,坐下来安份点。”
“喂喂喂,我哪里看起来就不能做到了?”千归一双猫眼瞪着西凉,鼻子耸耸,有点不满,西凉没说师父会不会来,却说自己能不能等下去…真正是让人颓丧,自己的信任度真得不过关?
西凉并没有解释,伸手拉过还在晃来晃去的千归按到榻上坐好,倒不是他觉得千归多累,而是…这空间也不大,走来走去,眼前影子一重接一重,当真叫人眼晕。“不管你师父会不会来,你等也没有多大的意思,不妨到恒教…”
“喂,我这里拒绝诱惑,拒绝叛师背教。”千归声音大了一分。
“谁说让你叛师背教,你过来,我倒还收不起,各人有各人的门派,岂还能混用。”西凉摇头,“你暂且在我这里待着,有你师父的消息了,我自然会来告诉你。”
“可是…”千归强自做最后的挣扎。
“如果担心你师父会回来找你,这自不用担心,我叫弟子传言过去,便在那里等着,倘若有消息了,径可到恒教过来,况且萧州离殿决也并不远。”
这话一出,千归立刻无条件投降了。自己所想的,所担心的,都被西凉给处理掉了,她还能有什么担心的。其实有时候那些大侠神马的不是不愿背叛,而是别人给的条件达不到自己要背叛的要求。
千归心里为自己的不坚定给了一个还算能说得上的借口…好像这个借口也不咋滴。
千归想想,抬头又看向了西凉,“西凉大师,你不觉得你对我有点好得过头了?”
“你希望我对你不好?”西凉眉一挑,那双透明中又氤蕴着几乎看不见的嫣红的眸子浮出几丝笑意。
她才不会没事找虐…千归挂下黑线,“哪里,哪里,西凉大师这样很好,不过俗话说,无事献殷情,非奸即…咳咳,我不是说这意思,西凉大师你应该知道,知道…”千归越说越心虚,看着西凉的脸色越来越古怪的脸色欲哭无泪,怎么原来想好的话到嘴里就完全变了味。
西凉突然伸手握住了她的肩,千归没有来得及提防,向后就这么倒了下去。
“西凉大师…”千归看着居高临下的西凉,咽了咽口唾沫,“我真得…真得…”
一缕青黑的发从西凉的脸畔滑落,那双桃花眼梢带着浅浅的笑意,眼眸之中氤蕴的浅浅的红更是让人有些着迷,还有削尖感觉能够戳上人的下巴,微微抿起的浅色鲜嫩的薄唇,再向下…向下…
哪位传古喻今的圣人说过:食色,性也…古人诚不欺我。
千归呆住了,看着西凉那脸越凑越近,直到最后抵上了她的额头,西凉的呼吸和她的呼吸交缠,西凉的发丝也落到了她的脸颊上,轻轻地扫着,气氛似乎暧昧得过了头。
“真得什么?”西凉低笑,那声音在千归耳畔,尾端如带颤音,更是让人觉得…
“真得…真得…没什么…”千归懵懵呆呆,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或许桃花树下死,做鬼也风流?
“不是说无事献殷勤吗?”
“恩…”
“不是说非奸即盗吗?”
“…恩…”
“干脆坐实了不?”
“恩…”
“小鬼头脑子里到底想的是哪些乱七八糟的?”
“恩…恩?”
西凉额头点了下千归的额头,然后放开她,自己坐了起来,“年纪这么小,脑子里这么多东西从哪里学过来的,闵没教你这些吧。”
千归神经僵硬了片刻,等到梦游天姥回来的时候…有种想把自己掐死的冲动。
丢…丢人丢大了…
“不关我师父的事!”千归满脸通红,特别抬眼去看西凉的时候,更是觉得有那么分别扭,“关你什么事…”
“小姑娘家的…”西凉轻笑出声,“都多大了,感觉还没长大似的,堵气着呢?”
如果不是你突然摆出这些动作,咱至于嘛,如果不是你长成这样,咱至于嘛…千归想到后来越来越心虚,索性撇下嘴,不理会西凉去了。
再说下去,她不说是丢脸了,估计连层皮都撕了。
“你怎么数数,也不过…十来岁,用得着和一个千柏岁的老妖精揪着这话不放。”西凉笑了声。
千归知道面前这人的岁数是自己的一千多倍,可是…看那长相心里就过意不去,活脱脱就比自己…不超过十岁的样子。
千归从床榻上爬起来,嘴里还是嘀嘀咕咕的,“可是,也不带这个样子吓人吧。刚…不知道床是危险物品吗…”
西凉嘴角勾了勾,或许是想到千归若看到这笑又是不爽,便敛住笑,“说实话,小丫头你怎么看都是我女儿孙女辈的,怎么看…还真是没有那分兴趣。”
千归的脸那么一瞬抽搐了,女儿?孙女?…敢情哪天你去找个人生一个…
西凉的目光落在千归的脸上,像是欣赏又像是在怀念着什么,“不过,这么想来,倒确实与我有点相像,由不得不教人喜欢。”
千归脸部肌肉严重抽搐,西凉大师,你这是在自恋还是自恋呢?还是自恋呢?…还有…她哪点和西凉像了!!?大猫眼对长桃花眼,深刻五官对柔和脸,还有什么…
千归沉默了那么一瞬,抬头甚是沉重地对西凉道,“我说…西凉大师,你这辈子有没有照过镜子?”
“西凉大师,你来这里做什么?”千归从床榻上爬起来之后,有点费解这个问题,话说,西凉身为一教之主,而且也不像殿决那样,下面挂的没有几个门派,恒教枝枝蔓蔓牵扯得极多,每日处理的事情估计也可以兑得有如山高。难得西凉还有时间出去晃荡。
“自然不是你需要知道的。”西凉只是一笑,并没有回答,但听这个口气,也并没有想要隐瞒的意思……估计就是懒得回答罢了。
千归扁嘴,“我不需要知道……我知道也没差到哪儿去,又不会坏事。是有关殿决的?”她试探地问了一下。
西凉想想,点了下头,“虽然牵扯不大,多多少少还是有点关系。”
千归站了起来,抱着手臂,雄赳赳气昂昂地看着西凉,那表情分明是,理由找到了,现在说总行了吧。
“也并不是多大的事,我从昆仑山那边过来。”西凉长话短说。
理由不够充分……
“说得太简单了吧,没有再深入一点点的……”千归抱怨,这话说的和没有说几乎没有差别。
“再深入?”西凉嘴角微微翘起,“你想听什么地方的美景奇事,我不妨说给你听?”
“喂,是你为什么要到昆仑山上去?找龙?”如果平常的话,千归定然不会将这话说出来的,毕竟那条龙出的事太多了,也太过于奇怪了。只是,当时,除了自己,秦牧阳在场,师父在场,秦如颦也在场,贺兰缺也在场,想要掩饰根本掩饰不了。不如说实话来的实在。
“你就在那时候见到你师父的?”西凉很快听出了千归的话中的意思。
“是。”千归皱了皱眉,龙被封印了就离开了。
“见到了龙?”千归诚实得点了下头。
西凉一笑,“感觉怎么样?像不像自己以前见过的什么”
“龙,不就是龙嘛,怎么可能看成其他的东西,蟒身,鱼鳞,什么什么…”
西凉眯眼轻轻笑笑,带动他的纤长的黑睫也在轻轻的晃动,“我可还记得,你把青云兽看成了是龙…”
“什么青云兽?”千归晃晃手,丝毫没有察觉西凉话中的一丝异样,“我在问你呢,别总是扯到了龙的身上去了。”
“好。”西凉笑意温和,千归怎么看怎么觉得这笑里面尽是一分放纵过度的宠溺,像是长辈对亲晚辈的…错觉,错觉…铁定被刚刚西凉的那话搅得脑子有点晕了。
“你到昆仑山的原因有殿决的一部分?”千归与西凉面对面,千归站着,西凉坐着…千归颓丧地发现,她的个子这都没有西凉高。
“也有。”西凉笑意慢慢收住了,“我之前可对你说了,殿决的结界破裂了?”
千归点点头。
“殿决教原先是轩辕教旧址,有封印存在,龙被封印多年,但过了这么多年,封印也是有所消退,如今结界破裂,龙便逃了出来。”
西凉看着千归,对于龙怎么出来的这件事,千归显然是不太感兴趣,她耷拉着脑袋,“所以,我的师父就离开了?所以,你也就去了昆仑山?所以群英荟萃,狭路相逢?”
西凉噙着笑,点了下头,“不错。”
“可是你至于拖了这么长时间才回来?”会不会借着公办的借口出去游山玩水,乐不思蜀去了?
“你以为就是这么简单,龙好处理,只是后面收拾这烂摊子不太好说罢了。”西凉探身,手指又弹了下她的脑门,“你师父最疼的是你,也不好好想一下,为何你师父半途中突然丢下你。”
千归哑然,她是多想了,不过想的和西凉说的不一样,她以为师父就这么打算丢下她不管了。千归揉揉头,这次打得不疼,她还是忍不住嘀咕了一声,“再这么打下去,迟早会被打笨的。”
“笨了更好,笨了就会乖乖听话,哪里会让人担心着。”西凉轻笑,换来千归一个白眼。
“不过…之后,西凉大师你有没有见过我的师父?”
“打了个照面,没有多谈。”西凉目光微敛,“罢了,凭闵的才智,就算是什么难题也很难被磨倒的。况且你不在他旁边,又更是轻巧了。”
“西凉大师!”千归瞪着他,扁着嘴,甚是委屈。
好吧,她承认,她总是师父的拖油瓶,可是…可是,也不带这么说的吧。
“好好好,不是,不是。”西凉笑意盎然,千归更加颓丧了。
“你师父那边不多说了,也无须多担心,要来的总会来。”西凉显然没有耐性在这个问题上多作纠结,刚刚长成的小姑娘显然每次说话都带着“师父,师父”,什么欢喜,什么难过都挂在脸上。
实在有点叫人无语…
“那个叫秦…”
“秦牧阳。”千归快口快舌的接了。
西凉眯起眼,“他不过是个平常人,并不是修灵之人,你可知道。”
千归扁扁嘴,“知道,知道。”
她不是没有长眼睛,谁修灵,谁不修灵这种事还是能够看得出来的。
“对于平常人还是尽少接触罢。”/“为什么?”千归耸耸肩,“他们又不会坑了我害了我。”
“谁说是这些?”西凉笑笑,透明的眸子里似乎有一丝光华流转,“你是修灵之人,而他们是平常人,生命比你要少的多,太过于留恋寻常人世,只会教你无心于修灵。纠结于凡事,只会教你不能居心于一处。”
“我知道,他也知道。而且现在也不过是同路而已,没有什么其他的想法。”千归无谓地摊了下手。
水波流连,夜色渐渐上来,千归在榻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一闭上眼,脑子中浮现的就是那个白衣滚黑袖的少年郎,似乎面对着她微微一笑,他一路过来,飞花冗乱,满地铺就一片嫣然…
难道…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思春?
再翻过来,看着黑乎乎的天花板…船家太过于抠门,晚上不给点灯,然而托猫眼的福,她也能看到上面木质花纹。
好吧,实在睡不着。
千归抱着身体蜷缩在一起,突然有种想哭的冲动,西凉大师或许说的没错,或者说根本没错,师父旁边多了一个她确实是碍事了,可还是很想。
船底下潺潺的流水声,隐隐听得到鱼儿轻轻摆动跳跃的声音,显得夜更加得安静甚至达到了静谧的程度,她听到了自己心跳的声音
千归一掀被子就要坐起来,却被西凉给按住了,被子把她给包成了个蚕茧,“西凉大师,这么晚过来还有什么事?”
“没什么,看你睡不着,我也睡不着。过来陪聊。”
“咱这里不实行一陪二陪三陪业务。”一句话没有经过脑子直接蹦了出来。
“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西凉皱了下眉,千归刚刚要狡辩过来,一只手伸到了被子里,碰到了她的胳膊。
“西凉大师…”些玩得又是什么?
“握好这一个,别弄丢了。”那只手握住了千归的小爪子,千归的手心立刻感觉到了一阵冰凉。
好凉,真得好凉…
千归不由地深吸了一口气,手立马想要放开,这…或者说,压根不算是凉,是冰…冰到了骨髓里,甚至那瞬间脑子也要给冻住了。
西凉握住了她的手,手指轻轻滑动,便紧紧相扣在了一起,
“西凉大师…这什么东西,放开手行不?”千归想要哭了,这冻死人的东西搁在手心里,她的半条胳膊都好像冻得没有了知觉。
“一路上带着这个觉得颇为辛苦,不妨给你感觉看看,也好让心理平衡一下。”西凉轻笑出声,话中满满是戏谑。“之前忘了给你的,这是定魂珠,安定魂魄的。你的魂魄…上一次替你接脉的时候感觉到你的魂魄和身体并不是很契合,现在看不出来如何,若待以后修灵高了,自然会有颇多阻碍的,定魂主随身带着对你有益无害。”
“可是…可是这冷得受不住…”还要随身配带?千归无语望天,她不是移动冰箱吧…
“习惯了便好多了。”西凉显然不以为意,“这个珠子是破开了昆仑教神窟取出来的,在冰原之下埋了几万年,冷是自然的,等到过了几年之后,这寒气自动会慢慢退去。”
过了几年?慢慢退去?她宁愿不要…
“如果你不担心有一天魂魄离体的话,这个定魂珠也可以不要。”
“我要!”千归急急开口,西凉说的也没错,她也清楚自己是一个异界魂魄,侥幸闯进这个身体之中。如果魂魄离散了身体的话…魂魄离开身体定然是比较脆弱的,说不定因为一场意外事故就灰飞烟灭了。
西凉一笑,放开了千归的手,“知道便好,总归,我不会害你的。”
千归有些愣愣地看着他,最后一句话西凉说得很轻,叩在了心上却是格外清晰,好像旁边都没有了声音,只有这么一句漾着微微暖意的话。
手臂,好像也没有那么冷了。
千归抽抽鼻子,“西凉大师…”
“恩。”西凉低头看着她,嘴角弯起,噙着一丝淡淡的笑,等着她的下一句。
“你破开人家的神窟,带走了这个定魂珠,是不是有点不道德了?有没有被追杀?”
原来小清新小温暖的气氛没了…
千归缩了缩身体,手里还紧紧抓着定魂珠,“我是真心想问的…昆仑教主看起来也不像是个有肚量的,万一,他追杀来,我怎么也打不过他…”
西凉放开了手,摇头道,“怎么什么东西到你的嘴里都不伦不类的了…定魂珠虽是昆仑教的,我取定魂珠自然也会经过贺兰教主的同意方可,不然,不光是我,恒教也丢不得这个脸。”
千归低声嘀咕了一声,“那倒是。”
“记得随身带着,别丢了哪里去。”西凉笑笑,“还真是让人放不下心来。”
“我哪有!”千归小声地辩解了一下,“你什么时候看到我丢三落四的了…”
而且这个珠子关乎到生命安全,她怎么可能不仔细着。
“我便走了,今晚…还希望你有一个好梦。”西凉弯下腰,千归立刻觉得额头一凉,有软软凉凉的东西贴了上去…是西凉吻了一下。
千归心里微微一动,仰头看到了西凉瘦削的下巴,还有那一双特殊漂亮的桃花眼,“多谢了,西凉大师。”
待到西凉离开后,千归伸出了手,长睫垂下。
手心里是一颗晶莹剔透的小珠子,漂亮得过分,上面流转着浅蓝色的光芒,细细地看来,里面还有一缕如烟一般的灵气萦绕着。不过或许是因为这珠子的温度太低了,在珠子周围的水蒸气都液化成了细蒙蒙的小水珠,在珠子表面覆上了一层薄薄的冰。
千归擦了擦,将上面的冰抹去了,但很快,上面又有了新的冰凝起…千归无语了。
她索性将珠子放回到自己的小荷包中。挂在腰间,仰面躺了下去。
感受着船在水面摇晃,感受着风在外头浅息,旁边还卧了一颗自动造冷的珠子,千归以为这个晚上会醒到天明,但实际上她睡得比什么时候都快——!!!
……
细细密密的阳光泊影落了下来,随着风的摇动,在地面上欢快地跳跃着。空气中带着初夏独有的青涩的气息,类似于叶子,类似于草木。
千归走了两步,觉得有点不对劲,为什么觉得这些树这么高?比平常的要高出好多倍…还有…房子为什么也那么大?还有…从她旁边穿过去的人也都是老大老大的?
她难道是传说中的某个家伙,来到了传说中的大人国?
千归又走了两步,终于发现了不对劲所在,她是用四肢走路的…咳咳,她不是奶娃子,需要爬爬,而是…
爪子是白色的毛毛,下面还有浅色的肉垫,尖锐的爪尖蜷了起来,收在了细软的毛中。
…没错,她变成了一只猫。
猫的心情很忧郁,因为它不是人,猫的心情很寂寞,因为没有人愿意听它讲话。
千归也是…她蹲在了一户人家的门口,天生有点洁癖,直接坐在了自己的尾巴上面,见到人时不时“喵呜~”一声。
“妙妙。”轻轻一声,千归愣住了,那声音是从背后传过来的,温和之中又带了丝清冷,还有一点缺陷,这声音听着好像有点稚嫩了。
千归扭过身,抬起头,看到的是一个十岁还未到的小孩子身上。
声音明明听起来就像是师父…
这个孩子低下身,伸手抱起了千归,千归抬头看着他,虽然是孩子的脸,依稀能够看出以后的轮廓,那张有点婴儿肥的下巴以后会完全消失,换成了漂亮的尖下巴,那小小的身子以后会很挺拔,很宽阔,那眼睛…幽黑幽黑,平静如井水,比其他孩子的眼睛要更加透彻,也更加明理。
…师父…
分明是一个Q版的小师父…
千归想扑过去一边抱着他一边狂哭哀怨…但现在的状况…不对劲,很不对劲!
“喵呜~”
“今天跑出去了?”
千归扒拉扒拉着他身上那漂亮的花纹,耷拉着脑袋,现在说什么好像都没有用,她…压根就说不了话,而且师父…这样子根本不认识她。
“我带你回去,林嬷嬷一直在找你。”闵摸了下千归的脑袋,小猫咪舒服地蹭蹭他的手心。
千归就伏在了闵的手臂上,探出脑袋看着周围的景色,这显然是户挺大的人家,徽式的黛瓦白墙,前面的院子有一个小池塘,假山环从,树林阴翳,亭阁楼台时隐时现。
闵并没有停下,而是绕过了一座石廊,转到了后院去了。
“林嬷嬷在不?”闵停在了一处。
千归抬眼,很显然,这是厨房,有几个类似于女婢的在笑着谈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