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一道金光骤然而现，滚烫的气息随即而来，将那些扑面过来的冰块如收网一般包裹在了一起，甚至千归还没有来得及看清楚，就是一片华光灿然。
一声剧烈的嘣响，那被包裹得有如蚕茧的冰块轰然爆开来，金光夹杂着水雾，还有几分化开渲染的浓红，一片泼泼洒洒，肆意烂漫。
水汽喷洒到了千归的脸上，还有碎碎的小冰粒，都是带着温度。有点烫。
在无边的茫茫白雾中，她看到了那只龙，若隐若现，看不清楚轮廓，黑丝掺杂的眼里好像是浮现了什么，自己看不明白…
是生？
是死？
是轮回？
是湮灭？
脑子里面又出现了这几个字，滚烫得让自己心惊，与此同时，她的手腕上那条红线也滚烫得吓人，在自己的手臂上放肆地游动，想要挣脱束缚，暴破血管而出来。
微微有点凉的东西落到了她的手臂上，降低了温度，千归垂下睫…是师父的手。
“勿动，勿念。”
千归点了点头，意动而形动，万物皆由因入果，如果不是自己想，这灵剑自然不会脱体而出。
这时候虽然看不见贺兰缺和秦如颦他们，然而，灵剑一旦出现，他们势必会发现，没有必要去惹这些麻烦。
龙的身体猛然腾起，长尾狠，快地劈向了这边，千归不由恨恨，到底她是惹毛了这畜牲不成，怎么总是到这边来找麻烦？贺兰缺，秦如颦，一个个不都是等好了？是不是瞅准了他们不会出手？
凌厉的风随着长尾的摆动过来，飞剑以一种常人难以想象的速度穿过了长尾，千归的身体硬是在空中逆转了一个圈，虽然有师父护着，这感觉也不好受，比劈叉要难多了…
巨龙的尾巴重重地撞在了不远的石丘之上，一声震耳欲聋的声响，千归不由牙疼…不疼吗，这家伙…
“訇——”背后响起了一声，是石丘倒塌了…
碎末飞溅，纷纷扬扬，那坚硬的石头竟是没有剩下完整的一块，最大的…一眼扫过去，也不过就是拳头那么大而已…
太恐怖了是不？这蛮龙劲…若用在国家建设上，这哪还用得着起重机什么的…
当然，也庆幸没有砸到她的身上，她保不了自己的身体会有多么强壮。
龙只是这么一击，便放下了，千归看到它的身体又腾起，这会儿却不是发动攻击，而是要离开…或许是发现了什么不妥之处过来。
“让它离开？”千归问了一声，想想应该没有那么简单，不是说让西凉来处理的嘛，怎么到现在，那个家伙还没来，半路上跑去泡妞了？
千归很不善良地这么想。
闵的眉头轻轻皱了下，“不能。”
一道金丝从他手指间穿梭过来，携着浓浓的灵气，千归讶然，这道金丝流光幻彩，灵气凝聚，几乎要化为实体一般。
师父的境界又高了一层不成？如果让她来做的话，拼打拼死也弄不出来的。
再想想自己在琅寰岛的那些天，不是和那少年贫嘴，就是四处闲游乱晃，导致原来掌握的还比较熟的灵术现在用起来都蹩手了。
金光从闵的手中脱出，如同一只凤凰，光灿灿得让人睁不开眼睛，金光飞舞狂跃，丝带一般穿梭在空气之中，不留丝毫滞泻地向巨龙缠扰过去。
苍龙的身体打了一个转，卷起了骤烈的风，与金光抵触在了一起。
从闵的手中脱出了第二条金光，第三条金光…越来越多，密布在了苍龙旁边，形成了一道凌驾在空气之中，无人可近，也无人可以逃出的网…或者说是笼子。
到处都是白雪皑皑，却只有这么一片青色，只有这么一片金色，金色和青色交融在了一起，映在了雪上，诡异而绚丽，让人无从去捉摸。
千归抿着唇，不想说，就是在那么一刹那间，她的心忽然跳动了一下，竟是让自己无从开口。
龙的身体被困在金光之中，它不停地翻腾，挣扎，却是无从为力。
“西凉教主…”千归开口，下一秒她就停住了。
金光与青光的交汇之处，她看到了一个人。
周围的一切都很庞大，宏伟，衬得这个人微小，卑弱。又是因为这个人太过于微小，才觉得周围的巨大。
狂风如潮，他的头发有些散，衣角也随之飞扬而起，，手上的剑…千归看得分外眼熟…
“秦牧阳？”她低低地叫出声来，有一点不敢置信。
秦牧阳的那把剑很彪悍，她知道，怎么打也打不烂，就是连魂器也能伤到，可是…可是他压根就是个普通人，现在在这里，除了找死别无他想。
还是说自己看错了…比如秦牧阳其实是某个神，后来因为触犯了天条被打下了凡间，因为一系列的奇遇，激发了自己的潜能…千归嘴角一抽，什么时候她跟吴楚学得这么烂了…分明就是三流烂小说上的情节。
秦牧阳像是察觉到了千归的目光，偏过了他，淡淡扫过来。
千归的呼吸在那片刻微微窒息了下，秦牧阳的神色冷淡而平静，眉目像是更加深化了一层，明明隔了这么远依旧能看得分外地清晰，栗色的眼眸之中全是一片清冷之色，明明是有那么一点狼狈不堪，然而他现在的样子，更像是超脱出了凡尘，天地万物皆在眼中，红尘浮嚣皆在心外。
千归忘记了该说什么，什么都堵塞在喉口，而且一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涌上了心头，手腕上的红线随着脉搏也在不停地跳动。
闵收住了手，目光也落在了秦牧阳的身上，好看的眉头皱了起来，“秦牧阳？”
“嗯。”
飞剑渐渐落下来，千归的脚尖触到了实地之上，不由轻轻地松了一口气，她实在是有些受不了踏在飞剑上的感觉。
“师父…”刚落下的时候千归不由错愕地叫了一声，“怎么…”
那金色的灵光一点点地变得蓬松，如花绽放般慢慢地散开，一丝一点，一丝一点，金色的灵光慢慢地褪了下来，化成了一道扭转如麻花的金蛇倏忽飞了回来。被闵尽数收回。
倒不是千归为他的进境而感到吃惊，不过，达到这个进境也确实让人吃惊一把，关键是吧…刚刚不是要缚住龙的，现在…现在师父怎么要放龙走？
千归的话停了下来，闵的手按在了她的肩上，眉眼之间难得有一分冷凝的严肃…是严肃。
“秦牧阳？”闵又重复了一点，眉皱得更加紧了。
“他是叫秦牧阳，不过是手上的剑出奇了点，其他的不怎么样，就是一个平凡的人，也不会修灵。”接着闵千归立刻道，这话说得又急又快，不像是在说明，倒是像是在强作解释…她确实有那么点是在解释。
闵的目光落到了她的身上，千归抿了抿唇，手里还抓着闵的袖子，她抬起头看了一眼闵，不由地又低下了头来，“师父，为什么要把…撤了，不是要困住龙么…”
困不困得住龙对她来说并不是什么在意的事，龙的存在对她来说也不是什么在意的事，关键…秦牧阳还在上头…
她不是在乎秦牧阳，而是这么长时间过来了，总归是…
闵眉间的那分冷凝还没有散尽，话说的是温和，却有着另外一分意思般，“他如果制不住龙的话，那也罢了，如果制得住…”他没有再说下去。
制得住会怎么样？千归想要追问一句，又忍住了，倒是自己想明白过来，如果制住了，秦牧阳怎么说都是一个平凡人，拂了修灵界的面子，这定然不太好看。
巨龙没有了束缚，长尾一摆，势如惊雷，那巨大的身躯没有丝毫滞顿便冲向了高空之中，身子剧烈地摇摆，想要将身上的秦牧阳甩下来。
晓时，天边的红日金光正出，映在龙那一身坚硬的青色鳞片之上显得分外地绚然和诡异。
秦牧阳皱着眉，手上的剑在轻微的颤抖之中，不是惊惧，而是兴奋，如同阔别重逢一般。
他紧紧握住剑柄，不让其脱手而出，整个身体立在了龙背之上，鳞片巨大光滑，几乎站不稳脚，他撑着剑，方能维持住自己的身体不倒。
苍龙突然腾空而起，庞大的躯干随即腾起来，势要将自己甩下来，秦牧阳眉皱得更紧，手上不觉用力，那剑身隐隐流溢出来了一丝清冷凛烈的光彩。
龙长尾比之其他地方则要灵活得多，上面的鳞片比其他地方的要细要密，说龙有九十九片鳞，自然只是说龙身的大鳞而已，而尾部的小鳞更是坚硬难摧。
龙尾击到巨石，那石头半空凌起，便向秦牧阳袭了过来，携带着凛烈的风声，呼啸过来。还有击碎未散尽的石屑。
秦牧阳翻身而起，险险地和那巨石擦肩过去，只是那些石头的碎屑无从躲过，深深地扎到了他的身体之中。
石屑嵌在骨肉之间，不大，但也是异常难受，有的甚至是感觉嵌在了骨头之间。秦牧阳手中的剑未动分毫，唇紧抿成了一条线，因为强大的冲力，还有龙滑得过了头的鳞片，他踏在龙身上并不稳，向后不停地滑去。
一块石头撞了过来，秦牧阳方方稳住身体，没有掉下龙背，不得不承受了过来。
“嘭…”
长剑从鳞片之间的缝隙之中穿过，狠狠地扎根，而那块飞来的石头也狠狠地撞到了秦牧阳的身上。
秦牧阳一声闷哼，那石头撞在了他的肋骨之上，隐隐听到“咔”的一声，便是剧烈的疼痛，也不知道骨头是断了没有。
只有手上的剑依旧没有放开，甚至手被剑柄磨破也没有感觉。
剑是险险稳住了，却并未刺穿龙的身体，而现在他又滑到了接近苍龙的尾部，其中的艰难比一开始的只多不少。
他不是修灵者，只是平凡人…
他没有什么过高的才能，只是凭着这一分毅力而已…
虽然，很可能下一秒，他踩着的这个庞大的东西会在下一秒翻身过来，将自己撕裂…不过，现在还会有其他的路可以走吗…
秦牧阳不由苦笑一声，手指间已有滑腻的血沿着剑柄滑下，而肋骨之骨的疼痛也能让人几乎要昏过去。
没有选择…也不会给自己选择的，只有这一条路而已…
苍龙昂首，巨尾又摆起，呼啸直向云霄冲去。
血顺着剑身慢慢滑了下来，一滴滴，晶红剔透，衬着明丽的剑光，流转着一分动人的辉彩。
剑身渐渐焕出了分奇异的光，笼着淡淡的青色，与苍龙的身体颜色几乎混在了一起。原本锋锐的剑刃更加锋利，就算是握多了这把剑的秦牧阳，也感觉到了它逼人的气息。
龙的身体一震，秦牧阳促不及防，只是觉得一阵天翻地覆，剑从龙的身体中脱出，凌上半空，秦牧阳未多想，翻身而起，飞跃而上夺过那把剑。
龙的躯干在空中硬生生地打了一个旋，长尾和身体撞在了高立的冰上，石上，飞琼乱玉，在晨光之下，映金铺红，煞是灼眼。
秦牧阳手刚触到剑，便有一道浓烈的杀气过来，他一手抓稳剑，回身便是重重一劈，斩向了那扑过来的杀气。
“嘣…”那瞬间，剑身颤抖，他的虎口震裂，血糊满了他的手。
龙尾撞到了他的剑上，相冲的气息融在了一起，一道向上冲破了云天，一道向下击到了厚冰累驻的高原之上。
闵伸手拉住千归退了好几步，刚站好，耳边是轰然一声，千归来不及捂耳，那时便觉得自己的脑壳也随着那一声巨响被炸开了一般…是开玩笑…
不过如果没有移开步子的话，说不准脑子还真地会被炸开…
那交汇的气息由一点入冰原，便疯狂地旋转开来，一圈一圈，那些冰块，那些石块，那些土层都被翻卷了起来，如同喷泉在空中不停地旋转，不停地被旋飞出来，只有那中间的坑越来越大，越来越深，不知道要穷极何处。
丫的，这家伙是要把地球掏空，连接南半球北半球不成！
龙的咽喉之处发出了低低而沉重的声音，那声音不停地滚动，滚动，如是闷雷声不断响起。
秦牧阳紧咬着下唇，克制住使自己快要晕过去的痛觉，下唇被他咬得血肉模糊也没有察觉，浑身都在微微的颤抖，那些骨头，那些筋肉，在刚刚的一击中有如经历了一场毁灭之战。
外表看不出来是怎么样，但里面…一寸寸碎了，一厘厘裂开，一毫毫模糊…直到不剩下丝毫完整的…
秦牧阳全身是依靠着那剑勉勉强强没有倒下，剑身的青光在吸了血之后越来越盛，越来越灿，青光如波，环绕在秦牧阳左右。
仿佛是一道清流涌进身体之中，慢慢由根到茎，到叶，原来那些破损的地方，那些他甚至觉得已然没有出路之处，慢慢地缝补。
甚至能够感觉，那细密的气息在自己身体里像血液流淌一般，是自己身体的一部分，以它的旋转来弥补自己身体的缺憾。
这种感觉…
秦牧阳敛下睫，其实并不陌生，在琅寰岛上便有一次。
狂风骤起，灵剑的光越发得亮，一道青光升腾而起，势要和苍龙一争生死。
苍龙在即，急战当临，那之前被翻卷起来的石，冰，土，被龙尾的一击飞溅而起，气势磅礴，狂野而不顾一切地向秦牧阳所在之处席扫而来。
那时，天昏地暗，刚刚喷薄而出的日光也被那片阴霾给遮掩住了。众多事物混杂在了一起，如天地开初的混沌，看不清楚颜色，捉模不透形状，一片洒去，横天遮地，而且还不时有东西从天上掉下来。
…千归很不幸地被砸到了一块，粘乎乎的，伸手一摸，带着一分泥土特有的腥潮之气…瘪瘪嘴，真恶心…
怎么不往其他人的身上去，尽往自己这边过来…
淡淡的金色扩散了开来，将闵，还有千归包裹了起来，而那些石块之类，都被阻隔在了外头。
千归看着那层保护膜，上面金光流韶，如果细细看来，还有细密的纹络，如上古咒语一般的文字，华丽萧逸之极…想当年，第一次碰到师父的时候，也有防护膜，不过是蓝色的…师父也说过，他的性属为水。
千归皱皱眉，遣去心里那些越来越乱的想法，微微抬起头看向半空，心里忐忑不安。
龙声如钧雷，秦牧阳冷冷看着那相隔并不远的苍龙龙首，突起的眼球里面杂的是青黑青黑的血丝，环绕着的混沌也越来越多，还有龙身上传开的凛烈之气，和自己手上的剑的剑气两者相互抵抗，拼死力争。
向前去，生生死死无凭据！
而他只能如此！
青光从剑身之上一蹿而起，与此同时，龙一声咆哮，万千碎石乱冰铺卷过来。
长剑在握，剑气如萦，天地浩荡，浮嚣万里，秦牧阳握紧剑，剑柄几乎要嵌入了他的手心里。
“隆——”巨响如开天神斧，劈开了天地混沌，层层晦暗之间，陡然出现了一道裂纹，裂纹在不断地扩张，扩张。青光如厉蛇蹿起，所经之处冰融石落。
洁白的雪原之上纷纷扬扬，竟是下起了一场浩大的泥雨，黄黑色的泥水铺洒在了越上，肆意纵横，所到之地，满目苍夷，不忍再睹。
青色的剑气并没有停止，越来后来灵气仿若越浓，越重，周围的灵气也在飞速地聚拢，凝化在了这一道剑气之中。向苍龙击去。
破开的裂纹之中，千归恰好仰起头，恰好看到了那从缝隙之间露出来的一丝红盈盈夹金的太阳光。
剑气重重地砸在了巨龙身上，带起了又是一片声势极大的波动，剑，龙，缠绕，抵抗…如同画面在千归的眼前铺开来。
千归微微有点眩晕，想起了自己在葬谷中所见到的一切…
鱼萧站在巨龙之上，眉萧目冷，唯有手上的一支剑意外得清晰，明显，剑上华光灿然，巨龙的身体不顾一切地挣扎，终是被收伏而去。
如今…
物换星移，却不知道结果是否还是一样…
“轰隆隆——”天地炸开，山石崩裂，无数巨石硬生生被震断，从山原之上滚落下来。
泥雨过后，天空放晴，空气中的水气弥漫，折射着阳光发出璀璨的光芒。
眼前的一切也都开阔了…
巨龙的身体被剑光击中，重重地飞了出去…这次不是自己飞了。千归恶意地想…这就算想躲也躲不过这剑光…体型太过庞大，该减肥了兄弟…
至于秦牧阳…
千归转过脸，不由心里一惊。
方才的剑气与龙身相撞，能够把龙给撞飞了的剑气有多么大也就可想而知了，如今扩散开的余波没有散尽，秦牧阳又靠得这么近…
秦牧阳的身体晃了一晃，并没有倒下，然而那张脸却白得出奇，似乎透着一分死一般的青黑色。
原来击过去的灵力，还有龙息，交缠在了一起，撞在了他的身上，五脏六腑…好像都移了位置，不再是自己的…
就算有灵剑的保护，但那疼痛也未曾少过一分。
寸寸磨销，寸寸如处地狱，生死不就。
若不是脑子还有那么片刻的清醒，定然是…让自己无从想下去。
龙的身体也是抗打抗摔，这一场下来，也只是摔痛了而已，但看外表，却是没有一处有过伤痕，自然以前的那个就不算了…
千归飞身要起，却让闵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千归不由回头，有些错愕，“师父？”
闵静静地看着她，也正是这过于安静的眼神让千归心里有些不安，这么没头没脑的动作让自己都有点害怕，好像心里有些东西在慢慢变质。
“你帮不了什么。”很平静的话，很实在的话，实在得要死！
千归也清楚自己的水平上去不是帮忙而是倒忙…可是心里还是不太舒服。她反手握住了师父的袖子，抿了抿唇，“师父，你能的…是不是…”
之前，师父虽未多出招已够将龙困在了结界之中，自己的话自己心里明白得很。
闵的心里动了一下，他的眉头皱了皱…那种感觉并不让自己感觉到好受。
千归看着闵，直直地看到他的眼里…之前因为以前的歉疚一直不敢去看的，现在却不知道为何就这么直接看进去，那幽黑的眸子一如既往得清澈，能够见到底，可也存在着一丝天生的疏离。
突然间，千归心里感觉到了一丝让自己有点喘不过气来的疼痛。
“师父…”她又轻轻地唤了一声。
闵放开了手，千归清清楚楚听到了他的声音，“不是谁都能做这个出头之人。”
简简单单的十二个字，如照本宣科的声音，千归心里一凉，手里不觉得有了一丝冷汗沁出来。
不是谁都能做这个出头之人…多简单的一句话呵…整个修灵界说过来也就是这个样子。
她想到了师父的眼睛，清澈，宁静，并不是不知晓世事，而是通透了人情。
就像是一道潜规则，心里清楚，却不允许出现，更何况，秦牧阳不是修灵之人，而是平常之人…可是，再怎么说过来，也不至于闹到人命这种程度…
千归指尖不由微微生了寒意，她敛着睫，那双猫眼藏在了浓黑的睫下，藏住了眼里的一切。
龙腾身而起，这次龙是全然被惹怒了，青鳞密布的身体在空中扭转，粗大而长的尾巴向下直击冰原，一声龙吟起，龙息呼出。
周围在摇晃，感觉下一秒天地崩陷，万物湮灭，感觉下一秒生命即摧，无人可御。
…尽管千归知道，自己在师父这里很安全，既不会伤及生命，也不会触到伤痕，然而…
一道风刃从千归手中脱出，斜掠着劈开了那道金色的保护膜，余波震得自己的手腕发麻，所幸是将那金光闪闪的屏障割开了一道口子。
千归没有丝毫迟疑，也不允许自己有丝毫迟疑，飞身穿过那破开之处，将自己暴露在天地之间。
她没有回头去看一眼师父，这既然是自己所做的决定，与师父自然毫无相干，她倒是想要看看，这修灵界倒底想要混到什么程度！
龙身潜伏在半空之中，千归站在下面，感觉自己是如此的渺小，青色的龙息喷出，直直冲着秦牧阳过去。
长剑厉音，低低地鸣声，青光陡现，两者又缠在了一起，你不进，我不退。
千归咬紧了牙关，手指几乎要将自己给掐出了血，灵力慢慢地汇集了过来，一缕缕过来，夹着有些嫣然的血丝。
风刃越聚越大，周围的空气在那么一瞬也像是停止了。
“哼…”千归轻哼了一声，自己的手肘那片刻麻木了一下，风刃从自己的手中猛然脱出，狠狠地劈向了巨龙。
千归觉得自己是有点犯傻了，为着一个认识没多长时间的人用得了去付出这么多吗…她这里又不是慈善机构…
秦牧阳撑着灵剑而起，横手劈下，青光愈盛，剑气凌厉，冲着龙便过去。
剑气与千归的风刃一前一后，双面夹击，在半空之中撞击在了一起，只听得龙一声清吟，从中间爆炸开来。
这一次的爆炸该够了，过年什么的也用不着放爆竹了…千归挥去脑子里不知从何处撺出来的古怪想法，脚尖一拐，身体凌空，手上的风刃像是不花钱的，一个套着一个向龙身劈去。
虽然千归的风刃力度还差了点，然而也经不起这么耗。苍龙也渐渐察觉过来，那大得有点吓人的脑袋转了过来，俯视着千归。
千归呲牙，“喂，大蛇，你的对手是我！”
她的脑袋一定是被驴踢了，踹了，再加三层磨了…
刚说完那句话她就想给自己一个耳光…呸呸呸，刚才那话是说着完的，龙大爷，别当真行不？
只是某只龙压根就不领这个情…
千归目光扫过了秦牧阳，他也向自己这边看过来，千归甚至能够看到他紧皱的眉，还有嘴角像是刚刚溢出来的血丝，那张脸苍白得吓人，好像血都从他的身体里流出来了一般。
她是不是英勇的王子？需要打倒面前的这条巨龙，然后救出嬴弱的秦牧阳美眉…不过秦牧阳这样子实在称不上美眉吧…
巨龙的长尾携着大面积的雪石暴扫了过来，千归呲牙，不就是给你老小子几个风刃，至于这么残忍，这么无情，这么冷血，这么不留情面嘛～
她翻身而起，任着凛烈的风几乎刮破了自己的皮肤，脸上好像也破了…破相也以后去找秦牧阳负责去！
自然是清楚她的伤口恢复得极快，只是空有那么点疼而已，她手上结出了一道风刃，不管面前是什么劈手就招呼过去，而另外一只手狠狠抓住了龙尾。
…好滑…
脑子里只有这么一个念头。千归的身体硬是在空中翻了一个身，将原来险些滑出手的尾抱住，长长的指甲在上面划出了浅浅的痕迹，还是几乎要掉下去。
更要命的是，龙的速度太快了，压根就不是那时在结界中见到的那样，被放出笼的鸟儿果然不同凡响。
不行了！千归目色一凛，一道风刃随即打上去，将那向自己扑面照过来的石头打飞，自己的身体倒挂在尾巴上，长腿硬是勾住了那滑腻的尾巴，这家伙，比泥鳅还高一层次！
刚刚稳住了身体，还来不及松懈下，龙尾又横扫过去，不是朝着她的，毕竟她还在这龙的尾巴上挂着，但…貌似这结局很惨，它，是扫着一座石丘过去的…
娘里个西撇！千归忍不住了，低低咒骂了一声，这一下子如果过去，自己除了变成肉酱不作其他想法。
清音骤然响了起来，环绕在千归耳侧，千归咬牙起来，在龙尾撞上石丘之前跃起，身子灵巧地顺着龙背的脊线，一路上去。
龙身又岂是那般好爬，况且这条龙又在狂躁之期，折腾来折腾去，就是没个歇。
而且…她没有往回看，放开师父手的那一刻起，就没有回过头去看一眼了，然而…师父也是对她这么不管不顾的吗？这么想着心里便有了分憋屈之气，却硬是不回头去看。
秦牧阳已经与龙战在了一起，一大一小两个影子，在天地之间对比得格外明显，而那支灵剑在秦牧阳的手中如同新生一般，每一动作，无论是劈，是砍，是挑，是刺，青光环绕，剑音轻啸，与和眼前的龙一比上下。
外表看起来风光，确实是风光，但底子里面就不那么舒服了…龙与剑相争，那影响的范围之中，首当其冲的就是龙和秦牧阳，两力相抗，龙皮厚肉实，很多时候，那些都是小痛小痒，对秦牧阳来说，则不一样了，说不准下一秒就是致命一击。
也幸亏灵剑帮他挡住了不少冲击。
千归手上的风刃越结越快，越结越多，对着龙首不停地挥去，不管了，打到一个算是一个，砍不死它！
这繁乱密集的风刃接连不断，让龙也有些控不住火气，那庞大的身体摆起，险些将千归直接从背上甩了下去。
千归单膝跪在了龙背之上，尖锐的指甲死死地抠住了龙鳞之间的缝隙，控制住自己的身体不会被那么容易甩下去。
膝盖骨经过这么一磨，又蹭在了鳞片的边缘，立刻磨开了血肉，一片鲜血淋漓，外面的裙子，里面衬的裤子都被染红了，疼得千归想要咬人。
还不及去哀悼她流逝的鲜血，就见龙那硕大的脑袋猛得转了过来，千归脑子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见一口龙息喷了过来，青色的雾气，夹杂着难闻的刺激性气味。
千归习惯性地拿手去挡，手臂刚碰到，一股疼痛蔓了上来，她几乎要哀嚎过去。
幸亏理智还在，千归快速飞身翻过了这一团雾气，一个打滚又到了这家伙的尾巴上。
她顾不得疼痛，撕声尖叫，“背上，龙背上，掐住它的封印！”
秦牧阳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也正是千归阻拦着，使他自己腾出了一点空间，没有说二话，他带剑翻身上了龙背…这之中味道定然不太好受。
千归目色一冷，趁着龙头还没有转回去，伸手一道巨大的风刃狠狠砸到了这家伙的尾巴上面。
“嘭…”
千归的身体被重重地甩了出去，而与此同时，龙的尾巴也向她扫了过来。
会不会拍成肉酱…千归很没有想象力地想。
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过来，一只手捞住了她的腰部，将她带离了龙的控制范围，而随后的一道金光迅速劈过来，和那龙尾撞在了一起，一声剧烈的响动。原来没有任何伤痕的龙尾上竟出现了一道裂痕。
千归紧紧攥住了那个人的衣襟，仰头看向他，心里突然就有了分委屈，“师父…”
手臂上原来是被龙息喷到的地方还没有愈合，严重地被腐蚀了，露出鲜红的血肉和森森的白骨，让人看起来不禁作呕。
还有散发着皮肉烧着的气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