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后面?千归一怔,“你这话…什么后面?”
少年侧过脸,看向了站在一边一直沉默着没有说话的秦牧阳,低低笑了,笑声像是全部落到了千归的耳里,千归有点受不住地退了一步。
灵力突然间翻涌而来,势如东海巨浪滔天,扑面过来,一瞬间就可以将人埋没,将周围万物全部湮灭。
千归赫然,急急退了两步,灵力固然是好事,但如果太多了…绝绝对对彻彻底底不是什么好事。
她恼怒,“你这是什么意思!”
少年没有说话,站在原地,眉目依旧漂亮得出奇,垂下的眼帘,长睫的遮掩让别人看不见他的眼睛,声音从他的口中发了出来,“如你所愿罢了。”
灵力如同被人牵引了过来,凛烈的而充沛的气息压迫得她已经没有精力去顾及其他,运起自身的灵力相抵抗。
这…这叫什么如她所愿,如你老小子之愿还差不多!
千归一急,来不及去想其他,劈手就要拿面前的少年做挟,心里则是越发得懊恼。
灵力如同从中间撕裂了一般,千归脸部甚至感觉触到了那虚无缥缈只能感觉而不曾能够触摸到的灵力,生楞楞的疼像是利刃刮到了她自己的脸上。
不知道脸上有没有被刮下来一层皮…
风刃从中间开始,聚了周围的灵力,却硬是被周围不规则的灵力化成了一道扭曲的形状,对着周围劈了下来。
“轰——”声音震耳欲聋,千归伸手想要掐住少年的脖子。
眼前的景色却在那瞬间恍惚了,扭曲了,色彩诡异,像是破裂开的碎片。完全捉摸不到实际。
千归心冷了一下,周围的灵力…她竟然没有任何感觉,甚至是呼吸也过不去。
怎么一回事?明明那个少年…她探察过的,他根本不可能有这分能力的,领域的力量…根本不可能…
一道风刃随即卷出,重重地砸在了混沌之中,耳畔只能听见巨响,却没有丝毫生息…
冷…
很冷…
非常冷…
千归是被活活冻醒的。
虽然知道她的身体经扛经打经磨,然而唯一让人抓狂,让人想要崩溃的是…感觉比平常人要敏锐得多,所以…
千归蜷缩着身体,抓住身上的衣服,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眼前是一片雪白…呃…看错了?
她闭上眼,又睁开,还是一片雪白,咳,也不算是雪白,而是一片片,一堆堆白雪,或许是堆积得太厚,那雪积压着,长年累月,雪呈现出了一种浅浅的蓝色,只有经历了上万年的岁月积累,才有可能形成这种雪层。
那么…她在哪里?
千归扭了扭脖子,视线转到了另一边,对方是背对着她的,然而在她醒来的那瞬间已经察觉到了,甚至没有回头,淡淡疏离的一声,“醒了?”
千归从地上爬起来,揉揉自己的脑袋,“你怎么在这里?”
之前发生的什么渐渐得涌进了自己的脑中,那个白衣祭司身份的少年…那个莫名其妙地超出人世的琅寰岛…那个…咳,面前的这个拽得二五八万的家伙…
除了最后一个还在,其他的都不见了…
难不成自己闯出了那个只有去路没有归路的琅寰岛?
还是说自己被关在了某个人不知鬼不觉的雪域之中…话说这里还真是冷得厉害。
“出去了。”简简单单的三个字,秦牧阳回过头,眉头还是皱着,向来冷峻的脸上浮出了一丝…她也看不清楚的神色。
“不在琅寰岛?那我们现在在哪里?”千归爬了起来。这…算是好事不?从琅寰岛上出来,然而,这还是个鸡不下蛋,鸟不拉屎的鬼地方,就算秦牧阳他的身体健康,自己也耗不起。
千归看了秦牧阳一身还没有落去的血迹,特别是在肩部那里,他只是简单地包扎了一下,这天气够冷,也不怕破伤风什么,只是,自己…
当时并不是她自己想要下手的,毕竟对方那个祭司还在看着自己,也没有办法摆脱,不得已而为之…应该…秦牧阳不会在意的吧,好歹最后…自己不还是站在他一边。
当然,千归不承认当时自己心里存在的那丝私心。
“现在?怎么出去?”知道这个问题很傻,如果秦牧阳知道怎么出去的话,又岂会两个人傻不拉几地在这里大眼瞪小眼。
“我刚醒来,就在这里。”还是简简单单的几个字,不多不少,表达问题刚刚好。
千归撇嘴,就知道依靠别人是没有什么用处的。不过这里灵力还是有的,自己感觉过来,灵力也是极为充沛纯净的。因而她并不担心什么。
她站了起来,看向了周围,原来刚刚舒展开的眉又皱在了一起,心里不禁想要骂人。
靠!这什么鬼地方,比琅寰岛还要坑人…大片大片的雪在地上堆积,这不用说了,看不见一丝其他的颜色,从外面的光线…似乎是太阳光,由冰层过来,折射成了极为异端美丽的光线,虚实难分。冰层的样子也是千奇百怪…倘若有那么一两株植物也就罢了,到处都是一片莽莽的白,看多了绝对认识不了原来的路。
该死的雪盲症!
“不要多看。”淡淡一声,千归转过头,看向了秦牧阳。
那刹那间,她愣住了,冰楞折射的光线落在了秦牧阳的身上,明明是个极普通的人,然而在那一瞬间恍惚是变成了另外一个模样,五官依旧冷峻,眉显得更黑,更浓,眼眸也是,沉淀在眸子里面的,仿佛是雪山原野万年不融的冰雪,一身留着残余血迹的衣裳更显出了一分寂寥。
明明就是个平常人,然而那一瞬间,给人的感觉,他甚至比那些修练了多年的修灵者还要出尘一分。那不是表面看的出来的,而是融在骨子里…说不出的感觉。
“…干什么?”千归竟有些说不出话来,迟钝了一会儿才道。
秦牧阳定定地看了她一眼,道,“如果你不介意你的眼睛的话。”
千归揉揉眼,然后仰起下巴直接看到他的眼里,撇撇嘴,“你觉得我的眼睛想你那么脆弱…”话说到半晌,不知道怎么就想起一开始见面时,秦牧阳骂她的那句“妖孽”,心里硬生生有点不舒服,冷哼了一声,不管不顾地就向前不辨方向就走。
秦牧阳看着千归像是赌气一般快步走着,眉头微微一皱,却也没有说什么,只是跟在她的后面。
走到一半,千归停住了步子,转过头,“你…”
秦牧阳收住步,千归运动的幅度太过大了,鼻子直接撞到了他的身上,秦牧阳退了一步。
千归揉揉鼻子,身体被冻得麻木了,鼻子也是,不过仍是能够感觉撞上去…有点硬。
“什么事?”
“这里…你有没有雪盲症?”
“雪盲症?”
“下雪的雪,眼盲的盲,症状的症。”虽然“雪盲症”在这个地方没有听说过,从她的意识中出来的,然而跟着字面意思,意思并不难猜,千归抬眉看着秦牧阳,只等着一个准确答案。
她不是路痴,这是跟着普遍过来的,然而特殊情况下特殊对待。比如,面前这个一望无际的雪原。
她的灵力是固定在了自己的身体之中,所以运作起来颇为麻烦,平常的修灵之人可以驾驭飞剑什么的,对她来说就是…传说了,在这个地方,打算处高看远,是没有什么可能的了。
当然,从一开始她就没有这个计划。
秦牧阳冷冷看了她一眼,“不知道。”
千归华丽丽地窘了。这表情…还真是嫌弃,好吧,是她自己找嫌弃了…
“我不认识路了。”压根一打头就不认识路。
“自己没腿?”
丫的,就知道不应该和这个家伙说什么了。
千归翻了个白眼,甩开他走到一边。摸摸自己的胳膊,虽然能够感觉到自己皮肉下面的血液在流动,不停地流动,带着微微温暖的感觉,外头的冰冷的风吹在了自己的身上…感觉,真不是一般人能够感觉到的。
左转弯,右转弯…
还是…
千归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你至少会知道一点…这路怎么走吧?”
对于这件事,千归觉得方才自己定然是脑袋卡了一下,不然就是被驴踹了一脚,毕竟遇到了这样的情况,秦牧阳…按理来说,他是要比自己急上好几倍。冰天雪地,没有植物,没有动物,也就意味着没有食物。这对于千归来说,是最值得欣慰的地方了,辟谷在筑基之前就已经打定了基础。
秦牧阳没有说话,千归就站住了,歪着脑袋看着他,嘴角轻轻勾了起来,露出了丝狡黠的笑。
秦牧阳的眼甚至一丝余光都没有落到她的身上,修眉微皱着,目光落在了千归的前方。
“我不知道路。”秦牧阳终是淡淡开口,不愠不火,一瞬间,就让千归觉得…呃,就当自己一开始重新遇到他。
千归撇着嘴,“那你…”
“走总比不走好。”还是冷冷生硬的话。
听了这话,千归心里有点堵,甩甩袖子,最后还是跟在他的后头。
“至于之前的事,谢了。”空气冰冷,那话的声音不大,千归就算再没有感觉,也能够听得出里面的一丝别扭。
事实她的心里面也有那么一分别扭,虽然…那时最终她是站在了秦牧阳那一边,不可避免的,这是为了她自己的利益,在那时候,自己对秦牧阳也是起了杀心。
她没有说什么,就当自己没有听见,秦牧阳也没有说第二遍,千归抬起头时,饶是好奇地看到秦牧阳的脸上…明明是冻得要死的天气,那张脸上还是染着淡淡的红晕。
当然不是因为生气,怕是心里的那分别扭劲在作祟…
雪色莽莽,入目苍苍,天涯一片浩然无际,上面的雪还是有点蓬松,踩上去会有浅浅的痕迹,不过自然比平常的遥浅的多。
秦牧阳抬头看了一眼几乎是完全裸露在天底下的太阳,到处折射着刺眼的光,加上那些冰块雪层的反射,众多因阳光折射的色彩分散开来,形成了一层诡异而瑰丽的景色。
这里…
他感觉有点熟悉…
他确确实实没有碰到这里,然而却又是确确实实感觉到有那么些熟悉。
就像现在在雪上走路一般,那时他对千归说不认识路,然而是从自己的潜意识中出来的那般。知道就算在没有其他色彩的天地里如何去走,知道他们被困在何处…
空气干冷,干冷,吸进去一口感觉自己的肺部都疼得厉害。
但这里灵力比一般的地方要充沛,虽然不及蜀山,但也相差不到哪里去,不知道是不是她在琅寰岛上呆的时间太过于长了,受够了没有灵力的日子,所以现在一转移阵地就觉得灵力够充沛?
还是说自己到了某一个教派附近?
不过哪个教派会将自己的教建立在这冻得死苍蝇的地方…活生生是用来整人的。
千归腹讳着,也没有看路,没有看到前面的秦牧阳已经停下来了,就这么撞上了。
“唔…疼…”千归呲牙咧嘴,捂住了鼻子,原来冻得麻木的鼻子现在…疼得要死,不知道上面的那块小骨头有没有撞裂。
第二次撞到了…她是不是和秦牧阳犯冲?
“怎么?”秦牧阳转过身,有几分愕然地看着千归,千归的整张脸皱到了一起,然而鼻子下面,缓缓地流出了一丝粘粘地红色液体。
千归抹了一把,也不管有多难看,随手蹭到了衣服上,“没事,你停了干什么?”
说“没事”两个字的时候,那眼神分明地是在诠释咬牙切齿地含义。
“有人走过的痕迹。”秦牧阳淡淡道,目光落在了雪上,雪上还是平坦,几乎没有什么印迹,然而倘若细看的话,会发现上面会有浅浅的痕迹,因为这里没有下雪,那上面的甚至可以看的出来是从哪一边走的。
千归歪着头看着地上…没有看清楚,索性蹲下了身,而秦牧阳手上的剑轻轻地挑开了上面因为风吹覆上去的薄薄一层雪盖,那原来模糊不清的痕迹立刻清晰地落在了她的眼里。
就算削去了上面薄薄的雪盖,然而那痕迹依旧很浅,千归下意识地抬头看了看秦牧阳,他一直皱着的眉微微有些松了。
这里有印迹,也就是说这附近有人,不管是路人还是附近的人,至少不会像之前那般毫无头绪地找路了。
千归站了起来,踢踢雪,回头看了下自己和秦牧阳留下来的鞋印,和这些印迹…还真不是能够比的,一个太浅,一个…大大郎朗地在雪地上摆着。
她心里浮上了一丝不安,很明显,过去的人应该是在自己上头…
秦牧阳走了两步,回头看向千归,然而并没有说什么,千归皱了皱眉,排遣去心里面的那种不太好的感觉,跟了上去。
景色在慢慢地变换,原来还是一片雪原的,跟着那印迹走到后来,就变成了喀斯特地貌与雪原,冰原相结合的景色。
走到后来,一道巨大的石壁竖在了千归的面前,千归清楚地看到,那痕迹是穿过了石壁…估计是到了另一边。
呃…
千归呆呆望了望那残留的痕迹,再望望高的几乎顶住天的石壁…这是…
目光又落到了秦牧阳的身上。
如果自己没有猜错的话,那么这主人是个修灵者,而且修为远远在千归上头的修灵者,现在差不多是驾驭飞剑过了这道石壁。
那么…他们怎么办?难不成飞不上去,爬上去?
看着上面布着厚厚冰块的石壁,千归立马把自己的那种不切实际的念头给断绝了。
她正想向秦牧阳摊手,说些什么,却见秦牧阳的神色微微一变,竟是一把捂住了她的嘴,把她要说的话硬生生地堵了回去。
这家伙抽什么神经!
千归瞪着他,后背贴着冰冷的石壁,冻得她浑身得瑟了一下,那双猫眼死死盯着秦牧阳,带了分恼怒。
秦牧阳这么做自然是有他的理由,千归很快就明白了…不是其他,而是从石壁对面传来的声音。
一男一女的声音,男的声音冷峭低沉,女的声音轻软而温柔,虽然是官话,言语间总有那么一点江南水乡的委婉细腻。
“你觉得如何?”
一声轻笑,“既然昆仑教主都这么说了,都已经计划得准了,我还能说什么?凭白得扰了人家不成?”
千归脸色微微一变,呼吸立刻屏紧。
昆仑?昆仑教主?
那叫啥来着?之前师父和她说过得,自己也见过的,就是在蜀山之上和师父对阵的那个男子…然而现在却没有什么印象了…
另外一个声音…她也是听过的,而且印象绝对说不上浅,是长原教的教主秦楼颦。
千归脑子里立刻浮出了那时秦楼颦的模样,虽然自己并不是很喜欢那一类温柔得过分的女子,然而秦楼颦确实让人讨厌不起开。就算那时候她也站起来反对殿决,但如果只是细听的话,还是能够听得出来,并不像是多为难殿决,只是给一个台阶下而已。
现在,十大BOSS中的两个都冒了出来,昆仑,长原,两个看起来怎么也搭不强关系的两个人怎么就凑合到了一起?
千归想着,越发觉得有些事并不太好说,她身体动了动,想要摆脱秦牧阳,对方就在自己前面,面对着面,然而一方面因为秦牧阳个子要比她高上不少…不知道这家伙吃什么长大的…另一方面,自己是半蹲着靠在石壁上,这么一来,看起来就是秦牧阳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
不爽!
感觉很不爽!
“秦教主,你应该知道,现在十教关系,制衡作用岌岌可危,唇亡齿寒,现在无论是哪一处,一旦被吞并,你觉得你们长原教还能够存活着多长时间?”
秦楼颦笑意依旧那般的浓,“这个道理昆仑教主自是不用多说,我就算不聪明,也没有蠢到别人替我挖坟还没有察觉,只是,你觉得这次能有几分胜算?”
她的话峰一转,原来过于柔软的话这会儿却显得有几分凌厉峙然,“恒教把在十教主位已有上千年之久,十教位本平等,然而从未有人提过争论。昆仑教主莫要看着我,纵然,我是没有吭声,但十教的其他人呢?除了已经死了的云琅,又有哪一个站出来说一句话的?我可是忘了,昆仑教主向来自峙清高,不屑于理会这等杂事。”
话说到后面,语气中的那分讥讽之意暴露无疑。
千归原来还在笑着,听到了后来脸色有点不对了,这…这是什么意思?
她对十教的概念并不深,主要是在这里呆的时间不长,当然,这点是参考那些已经活了上百年的家伙来说的,自己连他们的小拇指都没有达到,况且在这里的这些日子,也很少出过殿决,自然对外面的情况了解得很少。
但她还是能够摸出个大概,恒教是主子,这点在上次的十教会面那里就已经清楚了,十教会面,但凡是西凉说得话,差不多就是已经规定了,压根没有什么人会提反对意见。
现在呢?
听这两人的话,现在是剩下的多教对恒教都起了异心?
所以说,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还有啥,呃…枪打出头鸟?
那边的气氛似乎立刻重了,一直没有其他的声音,千归半蹲着,只觉得自己的腿已经麻木了。
“或许不久,十教的名号…怕会被恒教一教所独占。”许久,才听到昆仑教主开口,声音冷冷,却含着其他一分意思,“云琅未死之前,十教向来忌惮的是殿决,各自愤怨却没有一人出头,今日来看,却不想…”
千归眉角跳跳,好像有点明白了现在的状况,一开始云琅气势嚣张,然而没有人站出来主持公道,现在云琅挂了…至少在世人眼里是挂了,恒教来当道了,殿决人少,云琅就算再嚣张也没有办法奈何这整个修灵界,然而恒教却不同,它向来是修灵界第一大教,所以各教终于发现了危机,想要联盟来与恒教对抗…
绥靖政策是要不得的…
千归只当自己胡思乱想,却不知自己就算没有全部猜对,也猜出了七八分。
“云琅…”秦楼颦轻轻叹了一声,千归把耳朵紧紧贴在了石壁之上,才隐隐约约听到了她后面的话,“若不是当初太过分,云琅也算是个可以担当得起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