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凉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含糊一句,“就算是在做什么,和你也没有多大的关系,不必想太多。虽然恒教和殿决在很多问题上冲突颇多,然而在有些事上,我和你的师父还是站在同一条线上。”
同一条线上…这话说的这暧昧…
千归不由小声一句,“你不会是喜欢我师父的吧。”
白衣对红衣…不知道谁上谁下…千归想到一半立刻停了下来,最近自己的想法怎么越来越偏向不正常的地方…寒毛不由抖了一下。
“自己想的?”无端地被千归这么猜测,西凉也没有觉得什么别扭,就是笑意浓了一点,深了一点,貌似有危险了一点…其他真得没有什么。
“我说着玩的…”千归立刻把话套了回来,这时候…龙阳,断袖什么的好像真的…咳,不好说。
“小小脑袋里面倒底装了多少不正经的东西?”千归的额头又被狠狠敲了一下,千归不由委屈,想一下也不行?
西凉一眼看穿了她的想法,“有些东西想想是你的事,别说出来就对了。”
千归…
不过方才西凉所说的话倒是让千归想起了一件事,“西凉大师,西凉大师…”
西凉将手中的纸鹤丢到了桌子上,挑起眉,“什么事?”
“等一下啊~”千归两步过去,拿过那张纸遮好收在袖中,怎么说都是师父的,就让她小女儿情节,私藏一下吧。“是关于殿决和恒教的事。”
之前打算问师父的,结果还没有打算问,师父就已经走了。后来就是遇见了西凉,这事也是忘了问。如果今日不是西凉提起来一点,自己怕是就真的忘了。
“殿决和恒教?”
千归简单地把那时碰见贺兰缺和秦如颦以及他们所说的话说了一遍。
千归抬头看向西凉,摊摊手,“就是这样,西凉大师想要做修灵界盟主?”
“你觉得呢?”西凉就着旁边的位子落座下,撑着下巴饶有兴趣地看着千归,也省着这丫头次次说话头还硬是昂着。
“西凉大师…”千归脚尖在地上拐啊拐,有些不好意思,“我以为那些盟主什么的,都该是五大三粗,精壮如牛的,西凉大师虽然不像女子,也不像那种力能扛鼎的,压在他们上面…也看着不合适。”
咳,好像她越说越跑题了…
“恩?”西凉挑眉,显然对她说的兴趣颇浓。
“呐呐,还有,十教不是各自有自己的修灵体系,又怎么可能融在一起,况且师父…虽然和西凉大师你的关系挺好的,然而,我不觉得,在这种问题上,我师父会同意和西凉大师你结成同盟。殿决教向来孤立,不会和其他结成同盟的,师父也绝不会趟进这水中。”
西凉看向千归,她皱着眉头,一副深思苦虑的模样。
西凉轻声一笑,“你倒是挺了解你师父的。”
那是自然,千归心里应着。和师父过的时间最长,再加上自己的刻意,知道师父的也是最多的。
“不过前面的,十教修灵体系虽不同,然而各列分支也是不成问题的。以一为主,其余为辅也未尝不可。”西凉的话刚落音,就看到千归瞪大了眼。
粉色的桃花瓣在外头簌簌扬扬,微暖的屋子里,千归的心也在簌簌扬扬。
照西凉大师这么说,他想要整个修灵界都收归恒教?
“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这个道理千归你不明白?”西凉的一双桃花眼微微扬起,敛着一分笑意,“自蜀山十教相面而来,虽说十教依旧存在,然而各有骚动,殿决教…”西凉刚提到殿决,就看见千归一个白眼闪了过来。
他笑笑,避开了这个敏感的问题,“恒教已经有独占的势头,自然,无论是哪个教,只要能够摆开一面,天下大势便会有所变动。就算恒教不出头,其他的教也会不平衡,从而找出一个新的平衡点。往往这个新的平衡点就是,天下归一。”
这个道理千归是知道的,但并不代表她能接纳,就像知道经济全球化和文化全球化是历史必然的趋势,但还是有很多人跳出来游行示威,反对这种趋势。
更让千归纠结的是,殿决教压根就没有什么实力和别人拼。就像现在西凉玩这么一场暧昧,貌似殿决和恒教关系很好,也把殿决推到了风头浪尖之上。
师父不在乎,不代表世上之人不在乎,这场…不知道有没有嚣烟的战争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就会开始。
“如果…”千归有些郁闷,看向了西凉,“如果真的闹到了那个地步…”
“殿决也是逃不了的。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况且,殿决的位置比池鱼只大不小。”西凉的话打破了千归的幻想,他伸手揉揉千归的小脑袋,“不过,千归,你不会有事的。”
千归还在为着后头还很难说的事伤感着,西凉突然跳出来一句让千归有点晕头转向。
“西凉大师…”千归吞吞吐吐正想说什么,西凉已一伸手拉住了千归。
千归还来不及反应,就倒在了西凉的怀里,她慌慌张张撑着西凉的胸口就要站起来,却被西凉轻轻按住,“小家伙,别乱动。”
千归整个人陷在了西凉的怀里,眼前被蒙上了一层布绢,西凉的手臂将她圈了起来,然后伸到后头,将千归蒙着的布绢慢慢扎好。
千归颇有些尴尬,靠着西凉,手撑着他,隐隐能够嗅到西凉身上暖暖的桃花香,一缕一缕地环绕着。
“说了这么多,倒忘了正事。”西凉一笑,“今晚千归可要在瑶光殿中转一圈。”
刚刚还有那么一点点的温馨感立刻破灭了。千归抓着西凉,耍脾气,“我不想干了,不想干了。”
“就逛一趟不算什么,看你今日还就活蹦乱跳的,累了也好睡。”
活蹦乱跳?以为她是鱼还是虾子?“我累了。”千归脸也不红一下,“这一天都在走路,我想要睡了。”
“自然可以,你想睡便是睡,没有人来租拦你的。”西凉笑笑,放开了抓着千归的人的手,“不过这眼上蒙的,非得千归你逛过一趟瑶光殿才会掉下来。如果不介意和明天的一起堆起来,我也不介意,毕竟修灵这一事大体上还是关于自觉。”
这是说她很没有自觉?可是也不带这么摧残的吧…
西凉放开千归,轻声道,“这些自然都是为了你自己,我现在能教你的也只有这些天了。”
一句话,说到了千归心坎深处,虽然这么小忧伤的语调千归真得有点不适应。
“为什么?”千归扯着自己眼睛上的布绢,怎么扯也扯不下来,“你教我,为什么我却感觉整天在瞎子摸象?”
不是西凉亲身实践,而是自己听着他的话,稀里糊涂地去做这些让自己莫名其妙的事…虽然不得不承认,在某些方面真得很有用。
比如对以往那些元素灵力的波动感觉更明显了,虽然闭眼不够睁眼的好,然而已经可以窥探出一般了,甚至十来米之外的事物也可以窥察得到。
不过整个瑶光殿…建筑物不多,就是那么一幢,还有星点的几座,其实的都是些花花草草,讲究的是天人合一,人与自然和谐统一。
咳,好像千归来了,这个和谐统一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有了一个下午的经验积累,千归对于瑶光殿也算是比较熟,所以绕瑶光殿一圈的,最大的困难不是看不看得清楚方向,而是…路程。
等到瑶光殿走完了,布绢掉下来了,千归也自告寿终正寝了。她仰面对着绒绒的草地倒下,长发因为过度的折腾散了开来,横铺在草上,任自娆乱,千姿百态。
天上一幕深入黑的蓝,星星点缀,一牙新月如磨,流淌出一涓柔软细腻的光,汇成了细流潺潺。那隐隐风吹的声音,如同乐曲。
千归那瞬间突然感觉,天地如琴,星月之辰如弦,风穿过空气,跳跃在弦之间,细细奏出了一曲歌。
“你在看什么?”桃花瓣纷纷落下,翩然飞起,落在了来人的肩上,发上,他掸去了身上的花瓣,低头看向千归,噙着一丝笑,“入迷了?”
“天地为弓,日月为弦,谁堪着弓张弦,西北决?”千归轻轻念了一遍,脑中模模糊糊想到了什么。
“天地为弓,日月为弦…”西凉轻念了一遍,在千归旁边坐了下来,“怎么想起了这句话?虽广阔浪漫,衬上后一句,不免有许杀伐之气,不适合女子。”
千归轻轻一笑,“喂,难道只有你们男的可以,女的就不可以了?”
西凉低下头,看到千归亮晶晶的眼睛,不由弯起唇,“世上争乱多是男子出面,女子纵然有场上之人,风采也难抵男子。毕竟造物主的规定明着。”
男女在体力上的差别,在性情上的差别,是决定了其位置不同。
话刚说完,就听见千归小声地嘀咕了一声,“这还青澜女神呢…也没为女人们做过什么…”
西凉忍俊不禁,他看进了千归的眼里,“不过我觉得千归很不一样呵。”
千归看着西凉那浅色几乎看不见的眸子,轻轻一声,“恩?”
西凉在她旁边躺了下来,一笑,“不然千归为我唱首歌吧。”
怎么又这么快跳过话题了?千归也懒得理会,歪过了头,“你想听什么?我五音不太全的。”
“你随便唱,别唱得太跑调。”西凉一笑。
千归撇嘴,还是轻声唱了下去。
月牙儿弯弯像小船,
兔儿为客树来做帆。
请问月牙儿你从何来?
穿过银河为哪般?
在恒教的这些日子,千归从来都没觉得如此充实过…五行术,掌握各种物体的运动规律,不管是静物,动物,流动的…甚至是光,声,热…好了,够了!
不知道为什么西凉表面上看起来温和好说话,一练起来……就是个恶魔化身了。
千归无语,严重怀疑自己是不是认错人了。除了来的时候轻松一下,以后的日子…不说了。
直到西凉说她的五行术差不多了,直到她的耐性终于用光了,直到整个恒教的人都知道他们的教主带过来的不是教主夫人,而是训练恶整的小丫头…
千归决定…不管师父的信有没有过来,她撒脚丫子先溜了。
当然,在这之前要去一趟殿决。千归撒脚丫对西凉这么一说的时候,西凉倒没有阻拦,只是一句话把千归给打晕了。
“我陪你一起去罢,那地方太危险了,你应付不过来。”
咳…太危险了?这是什么意思?
“殿决结界已破,以前殿决教是轩辕教的旧址所在,你应该知道。”看出了千归的疑惑,西凉不紧不慢地解释。
千归点点头,这知道,这知道…
“然而这里面的结界并非一朝一夕形成,结界也不只是一层,层层相接,里面还有不少妖兽神物,结界破裂,你师父又结新的结界,那些破裂的能量未尽,妖兽神物纵横,都被困在新的结界之中。”西凉轻笑,“不然你以为殿决那么好闯?”
乱七八糟的……千归纵然不甘愿,西凉说的未尝没有道理,便也只是答应了。
殿决教距离恒教并不远,整个十教,在这之前,恒教与殿决两个关系闹得最僵,然而两个有是最近,相处起来……囧。现在却是方便了千归。
等到到了殿决教的时候,千归才终于意识到了西凉所说的一点也不夸张,实在是太不夸张了。
“那个……那个是什么?”千归仰起头,眼神有点呆滞。
谁能告诉她,那个高高矗立起来,直顶云霄的巨型宝塔是什么?数码宝贝世界里面的黑暗之塔?
黑铜一般的塔身上环绕着华丽诡异的花纹,一步步地盘旋了上去,千归隐隐能够看出来,那花纹像是一根枝蔓,上面的叶子……她的视力还算不错,能够看的到上面叶子的轮廓,还有花的瓣落。一层层,一迭迭,肆意烂漫,泼泼洒洒。
千归皱起了眉,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这花她是见过的,见过的不只是一朵两朵,而是烂漫的一大片。
“那是什么花?我说的是宝塔上面的那种花。”千归转过头去问西凉。
“灵生花。”西凉简单地解释了一下,“传说中青澜女神的原神就是这一朵花。她的身体化成了天地万物,她的灵魂转化为了灵生花,天下的灵生花受不得她的灵力,便从此消失了。”
“真的?”千归有些好奇,感觉就像是神话传说一样。
“自然是人们口口相传的。”西凉一笑,“不然还以为是真的?”
那为什么这个世上没有灵生花,在琅寰岛上却有着一大片一大片?千归疑惑,然而关于琅寰岛这件事,她却并不想说出来,或许心里还有一丝让自己说不出来而有感觉不太舒服的……
“在想什么?”
“没想什么。”千归摇摇头,上前几步走,却撞在了一层透明的隔膜上面,不由捂着头叫疼。
“这是什么?”千归有点郁闷,伸手敲敲,不错,发出来的声音倒是很清脆。
“闵做的结界,当心你会回来乱闯,在这方圆十里都下了结界。”西凉不紧不慢,“你师父也算是心细。”
千归扁扁嘴,这样设置结界,为什么不直接和她说一下?心里总有分郁卒。
原来师父她感觉都明白的,而现在,虽然和原来差不多,可是……可是莫名其妙地,师父好像瞒住了自己很多……
她越来越看不清楚师父了……尽管这里面也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自己的别扭性子在作怪。
“西凉大师,你能打开这个结界?”千归讪笑,抓抓头又摸了摸这个结界,这次却突然不见了。
呃……千归愣了一下,就见西凉摸摸她的脑袋,“好了,走了吧。”
怎么说都要提醒一下,是吧…千归垂搭着脑袋,刚刚踏进去一步…
“轰——”
一声剧烈的声响,千归一惊,退后了一步,面前是浑黄的一片,泥土四溅,根本看不清面前是什么。
西凉立刻扶稳了她,“站住别乱动。”
千归心里哀嚎,不乱动不行啊~她难道还要给面前这个完全看不清楚长相的怪物吃掉?
“有我在,你自然可以放心。”面对着因为紧张小脸皱成一团的千归,西凉忍不住伸手捏捏她的脸颊,软软的,滑滑的,手感不错。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千归小小地说了一声,“假如我真挂了说什么也没有用了。”
“恩?”
千归立马挤出一丝笑,“西凉大师神通广大,法力无边,普渡众生,慈悲为怀,有西凉大师在此,我怎么可能会担心…”
现在在这种情况下,不讨好西凉讨好谁…
“谁教你这些拍马溜须的话的?”
千归脸皮抽抽,什么拍马溜须,说得冠冕堂皇,喂喂,别以为你翘得老高的嘴角我没看到…
事实上,千归并不需要退的,因为在自己面前已经出现了一道浅红色的屏障,那些飞溅过来的泥沙被屏障挡住,缓缓地滑了下来,露出了一个湿淋淋的巨兽。
一身黑色油腻的皮肤,像是涂了厚厚的油脂,那眼睛血红血红,布满着粗大的血丝,就这么看着千归,身上被锁链绑住,露出黑红色的伤痕。
千归心里一突,这个…这个庞大的家伙,如果自己没有记错,就是那个在结界中的坎兽?连这个家伙也出来了…
里面的可想而知定然是惨不忍睹了。
坎兽乾兽坤兽之类都是天地认定的八大兽,自生一日便有内丹,然而斩杀八兽听说…听说也会受到天劫报应…
咳咳,只是听说,千归对这些听说的事向来不当回事,就见那一面起,千归就觉得,云琅那种缺德事绝对没有少干,也没有一道雷劈过来啊…
只是八兽生来有灵,一般刚出道的修灵之人不敢做这种事,修灵高的人碍着身份,碍着修灵界的规距也不可能做这种事。
碰到云琅这样的,其他不好说,有一个是绝对的…你运气不咋滴。
西凉只是看了一眼坎兽,倒是没有太过于留意,轻笑了一声,“这只坎兽命倒是大。”
千归默然,确实命挺大的,结界破裂,先不说里面的能量摧残会有多大,紧接其后,妖孽横行,这家伙没有被其他妖兽吞吃也算是幸运了,毕竟身上还有一道致命的,束缚住的缚妖链。
一道灵光从西凉的手中脱出,打在了坎兽的身上…倒没有真正打在它的身上,真真实实打在了那条锁链之上,一路流星带闪电。
千归缩了缩脖子,“西凉大师,你确定这打得不疼?”她自己看麻了牙,知道西凉是在解救这只坎兽,可…看起来鲜血淋漓,更像是谋杀现场。
“不疼。”西凉斜眼看了下千归,“你可以替代它试试。”
千归脖子又一缩,讪讪道,“我刚刚什么都没有说…都没有说。”
流光闪电过去,千归就看到那道缚妖链依旧牢牢地绑在了妖兽的身上,唯一有变化的就是,那条链子经过火烧变得黑了一点。
千归嘀咕了一声,“西凉大师,看来你的本事也不咋滴…”一抬头看到西凉那似笑非笑的桃花眼,千归立刻闭嘴,双手背后,背挺腰直,一副比谁都乖的模样。
“缚妖索上还有咒。”西凉皱了一下眉,“这有点难处理。”
千归很不合时宜地插了一句嘴,“别看着我,我不知道咒,帮不了忙。”
“你帮忙?”西凉上上下下地看了她一眼,轻笑一声,“别帮倒忙就对了。”
喂,拒绝人格歧视!千归无声抗议。
“你站在结界内别乱动,一会儿坎兽发狂我难分心保护好你。”
“等,等下…”
“还有什么?”西凉回过头,千归有点扭捏,脚尖在地上打旋打旋再打旋。咬着下唇有点犹豫,“那个…它…我原来似乎好像大概也许八成欺负过它的,万一…”
后面的话不说便已经明了。
西凉轻笑一声,“只要你别乱动,别出这个结界,坎兽自然是伤不了你的。呵,你那时怎么欺负它的?”
千归脸皮抽抽,就当自己没说。
西凉抬起手,那道浅红色的结界颜色变得微微有点深,千归眯起了眼,看到了结界上面的波光流转,细细的光像是蛇一般游离着。
这是那种已经达到境界才能筑起来的结界,千归尝试着去观察上面是不是有裂纹,观察半天,就像鸡蛋一样,压根就看不到一丝漏洞,甚至在那下面,贴着地紧紧的,也是见不到一丝缝隙…武装到牙齿的地步。
千归忍不住伸手戳戳那浅红色的结界,还没有碰到,就见已出结界的西凉回头斜斜看了自己一眼。千归立刻把爪子收了回来。
乖巧,再乖巧,咱是乖乖宝宝。
巨大的坎兽就在西凉的面前,让千归煞是担心,两个身躯对比啊…实在不成比例…
不知道西凉说了什么,那只坎兽竟低下了头,那只红红的眼睛好像对上了西凉…呃,有点恐怖。
千归模模糊糊记的,好像坎兽的眼睛是看不见的,嗅觉灵敏…
坎兽低下了头,原来还有些暴躁的性情在这时候渐渐平复了下来。
那只硕大的脑袋垂了下来,任着西凉的手触摸到了它的额头。那额上隐隐浮出了浅浅的金色字体。
那个字扭扭曲曲,极具艺术体,如金蛇游动,然后把自己不断地打结,打结…总归,这字千归不认的。
西凉手指划过了这字,手触过的地方流下了一道道血痕,西凉微微眯起了眼,像是想起了什么,低低地笑了一声,“这么多年过去,任长珉的字还是这么丑。”
血渐渐模糊了那浅金色的字体,坎兽身体动了下,从咽喉中发出低低的声音,像是低吼,又像是哽咽,听这声音千归心里像是堵塞一般的难受。
西凉放下了手,微微眯起了眼,长长的睫颤了颤,以往的那些像是浮在了自己的脑中,具体又想不起来是什么了。
木体的生灵寿命是极长,然而灵识开启得慢,在轩辕教的那些漫长的年里,他记的不多,却是意外的深刻。对于青澜女神的信奉,对于纯境界的向往,对于…
随着十教的建立,那些烟尘,那些信仰都崩塌了,只剩下历史的尘埃。
不是说十教的建立的缺漏,而是中间的断层,关于青澜,关于创世一齐毁灭在人世的尘埃里面。神总是以为,隐瞒一切便能够维持永远,她的规则,她的领域无人能破。
好像还剩下了他,还有这一只被封印了的坎兽。不过被缚妖索这些日子,它倒是一点个子都没有长。
血盈满了那金色的字体,缓缓地流淌了下来,坎兽仰起头,血红色的眼球对着天空,血流进了它的眼里,又缓缓流下来,透着一分悲凄。
“任长珉虽封印了你几万年,说也巧,也算是护了你几万年。”西凉轻笑一声,那却不知道是什么感觉。
任长珉,这个名字和轩辕教,和青澜一起淹没在历史之中。谁也不记的,那个开辟了修灵之路,陪着轩辕教过了上万年时光岁月的人,那个教规记得丝毫不差,字却写得面目全非的人。
最终是…便是罢了。
缚妖索上渐渐染上了一层光华,在血滴上时更是华光璨然。千归惊得不由退了一步。
千归刚刚站稳脚,就听见天地间一声巨响,连天接地,如雷鸣连绵不绝。千归耳朵都忘记了堵,面容呆滞地看着面前的这个坎兽。
西凉的身影已经不见了,或许淹没在了漫天漫地的黑黄色的灰尘泥水之中,而坎兽的身躯在这个时候突显得更加明显。绑在它身上的缚妖索因为摩擦发出了“咯吱…”的声音。
千归看得清楚,在那华光之中,缚妖索上出现了裂纹,裂纹由一开始的细点越来越大,最后几乎蔓延在了整个索身上。
空气中隐隐传来了声音,千归咬紧了唇,甜腥蔓在了口腔中,想要克制住自己心里翻涌上来的不舒服。
是不舒服,声音虽然若有似无,词语也是听不清楚,像是唱,像是说,有的尖锐,有的低沉,有的…简直不是人能发的出来的。
实际上那声音时间绝对不超过三分钟,待到声音落下来,千归发现自己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自己掐得出血,后背也是冷汗直窜,那衣服被汗浸湿了,紧紧地贴在了自己的后背上。
还真是…这辈子都不想听到这种声音,一秒钟等于一辈子。
声音落下,千归还来不及庆幸,就听到坎兽惊天动地的一声狂吼,咆哮声穿透了云霄,千归耳朵已经聋了,旁边的百年的大树也劈里啪啦地倒下,露出了泥黄的根。
她彻底傻了眼…
“啪——”
“啪——”
……
那声音越来越密集,密密匝匝混在了一起。
缚妖索终于在那一瞬间崩开了,璀璨四散,满眼夺目的华光。
千归不由地闭上了眼,头晕,脑花,耳鸣,眼疼,还有喉中泛甜,得,各种症状一应具全了。
就在闭眼的时候,好像有一人握住了自己的手,手上温暖,原来被自己掐出来的地方被暖意渲化。
千归不用睁眼就知道是谁,除了西凉,在别的人身上也嗅不到那浅浅淡淡的醇醇桃花香…她还就像不明白,西凉刚刚和坎兽混了那么长时间,身上怎么就没带一点泥水气呢?
“忘了你受不了那咒声,”西凉的声音响了起来,比平时的声音感觉要轻一点,不知道是自己耳朵的缘故还是西凉出了什么事,“不好受?”
千归扁扁嘴,知道还问。
“睁开眼吧,一切都过去了。”西凉揉揉千归的头发,千归原来梳理得还比较整齐的头发,被他这么一折腾,乱七八糟了。
千归睁开了眼睛,却被眼前的事物给吓住了,她抖抖手指,“这…这个家伙是什么?”
倒在地上的不是坎兽那个庞大得过分的家伙,而是一个少女。黑色的袍子包裹住了她纤细雪白的身体,长发披散着,那张姣好清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额上倒是有着一个血金色的印记。身体上的那些血痕是怎么也掩饰不住的…
千归的思想不由地想歪了…这么一个美少女,而身上这么多伤痕…
说不准是哪个人喜欢上了她,然而这个少女不从,就被囚禁,然后被凌虐,然后**…咳咳,自行想象。
“又在想什么?”西凉斜睨了千归一眼,“笑成这个样子,真…不好看。”
这话说得够委婉,千归以为他会把“不好看”换成“猥琐”…她嘴角抽抽,“那…她怎么办?”
少女是昏迷着的,长长的发纠缠着她的身体,皮肤的白和袍子的白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看起来尤为惹人怜爱…如果怜爱换成作践也能说得过去。
“你觉得呢?”西凉并未多看少女,倒是饶有兴趣地看着千归。
千归背脊发凉,呲牙笑着,“西凉大师,我身板儿小,背不动她,更抱不动…”
话说完了,西凉仍是没动,还是笑笑看着千归,那双好看的桃花眼眯成一条缝,长睫轻轻地颤着。
千归哭丧着脸,“我真得搬不动…不然我搬一会儿,西凉大师你接着搬?”
“谁说要你搬的?”西凉终于出声,轻笑了一声,伸出了手,修长白皙的手上这会儿竟然出现了一道桃花花纹。
这道花纹如此清晰,甚至都能看见那舒展的花瓣上面细细的纹络,甚至都能感觉到它微微的芳馨。
“桃花?”千归伸过猪爪子想要一探究竟。
“如果你不想被吸进结界的话,自然可以靠近试试。”西凉一笑。
那桃花瓣花蕊正对着少女,千归睁大眼,有点不可置信地看着少女的身形渐渐变淡变浅,最后化成了一缕烟。
这个世界是不真实的…虚幻的…不要相信物理化学上的质量永恒什么…
千归挺尸了一瞬,就像扒开西凉的手,人呢?人呢?那活生生的人呢?被生吞活吃了?
西凉收住了手,那手上的桃花痕迹也变浅,消失了,让千归好一阵失望,“移到了我的领域之中。不然…你想背着她走?”
千归忙不迭地摇头,然后皱皱眉,抽抽鼻子,“西凉大师,你认得她?”
“认得如何,不认得如何?”西凉微微一笑,“人还小,不需要知道那么多,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人生。”
这个少女就是经过了西凉的人生?这个念头在千归的脑中一晃而过。立刻就消失了。西凉之前的人生数数有好几万年,了解他的人生经历…绝对比一本百科全书还要厚…算了吧。
“这个女孩子还是蛮漂亮的…”千归抓抓头,不知道怎么说,有些尴尬地笑笑。从原来一只丑陋恐怖的坎兽变化成一个纤弱美丽的少女,这…有点过渡不过来…
西凉退掉了结界,轻轻一笑,“八兽的性别由心定,如果自己喜欢的人是男的,或者是一直认为自己是女的,便会化身为女。如果不是,便会发生为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