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归停了停,淡淡道,“你真得能够保证?”
一道浮影划开,千归眯了下眼,看到的是斜靠在了树边的一个人影,细眼长睫,似笑非笑,不由微微有些恍悟…这个家伙从头到尾都是蹲在这里,看着这一节戏上场下场。
“我就在这里,若不成便任着小野猫处置,小野猫觉得怎样?”
“不必。”
“好。”千归深深地看了一眼夜缭。
“我说不用了。”陈幕的声音又响了一下。
千归突然笑了,“陈师叔,你还顾忌着她的那句话?”
如果单单说是夺舍的话,千归觉得陈幕并不是那么太过于善良的人,那种属于善良的品性,在修灵界是一文不值的,这是个弱肉强食的世界,没有人会去同情其他人。
千归在任意妄为的时候,陈幕也并没有太过于训斥她,毕竟陈幕之前也是殿决教的第一把手,很多事已是司空见惯。而他当年之死,并不是自己过于纯善,而是……怕是不能果断出手,终就是心里存着一分顾忌而已。
千归这句话出口,许久没有听到了回答。
千归抬起头,看到的只是夜缭饶有兴趣的目光……她不由有点懊恼。
“千归!”后头云琅的声音已经失了平时的从容淡定,而带了一分咬牙切齿。
催魂笛的声音猛得凄厉而起,冲破了云霄,撕裂了耳膜。那下头的士兵们皆面露痛苦之色,甚至有的人面目呆滞,血慢慢顺着眼眶耳朵流下而丝毫不觉。虽然一开始千归已经结了结界,这两个人的打斗自然是影响不了其他人,然而这笛声却能够跃过结界而存在。
千归立刻丢过去了一个屏障,将这两个人无论是范围还是声音都重重遮挡起来。结界刚结好,就看到了云琅几欲宰了她的目光。
……应该,云琅能够扛得住吧。千归很是没有自信地想。
“就算活着又有何意义。”陈幕的声音终于又想了,“不必顾着我,你要杀便杀。”
千归看着夜缭,又凝重道,“好,我答应。”她顿了下,“我只要百分百的成功。”
“夺舍不是哪般容易,百分百,莫不是强人所难。”夜缭轻笑了一声,煞是悠闲,那话说得也是轻巧,虽是这般说,但显然是抱了十成的把握。
“我只要一个结果。”千归冷冷淡淡,“否则你的头怕也是得交待下来了。”
夜缭轻笑了一声,“如果小野猫愿意,一个头颅又算是什么。就怕小野猫受不得。”
千归已经懒得与夜缭搭腔了,“如何去做?”
再不付出行动,就算最后真正把顾晋给宰了,云琅估计也没有什么好脸色看。
千归手中扣紧琵琶弦。十指勒住,琵琶弦扣着面,一声清脆地绷响,弦直直飞出,袭向了顾晋。
这对千归来说是轻而易举,毕竟两个人的实力就摆在了那里,整个修灵界向来是以实力来说话的。
千归的目光一敛,手指微微一动,那弦化做了锐物,“扑——”就这么沉闷了一声,深深地扎进了顾晋的身体之中。
“回来……”千归轻喝了一声,手上的弦如有了意识,拖着顾晋凌空飞来,重重地砸了下来,飞出了大片的尘埃。
“你……”顾晋从结界中破出,重摔在地上,从胸口微上处深深地扎进去一物,正是琵琶弦。他的手指弯曲,勉强想要抓紧自己手中的剑,眼里不由地带了分愤然,“你……”
千归依旧勒紧琵琶弦,不放松分毫,嘴角微微勾起,看着夜缭,“你说现在如何?”
再看一眼顾晋,千归仍是不由地轻吸了一口气,这和陈幕长得确实相像,就是年纪比陈幕小了一点。若不是清楚,她定然觉得这家伙是陈幕的私生子。
夜缭垂目一笑,长长的睫遮住了他的眼眸,嘴角微微扬了起来,在千归的眼里,怎么看怎么扎眼,“自然不必要多担心。”
顾晋倒在地上,面色灰白,但那眼里却已经有了一丝明然……这一点让千归并不太舒服,好像自己的举动全都在别人的眼中一般。
从一开始在恒教见到顾晋,她已经有了这个念头,不过在恒教那儿,她自是不敢多加放肆……在这里,宰了谁也没有人知道。
只是……顾晋的存在又太过于偏巧了。
琵琶弦反手缠过,紧紧地勒住了顾晋的咽喉。顾晋的面色越发地灰白,泛着乌青之色,原来想要说的话也被咽在了喉中,身体在地上抽搐着。
一缕光当胸穿过了顾晋,千归抬起了眼,看到的是夜缭的手上缠绕着一丝盈蓝色的精魄。
“下手可别那么狠着。”夜缭笑了一声,随着他手指的微动,穿过顾晋的身体的那道光也在不停地抖动着,“如果死了可就不好办了。”
夺舍夺得是活人之舍,遣开原来的魂,植入后来的魄。灵魂虽没有固定的形式,然而却是越像的人契合度越高。
千归想到了这一点,愣了一下,她莫名其妙地穿越到了这里,就乾坤镜看来,她和这个身体长得并不相像,除了性别是女,其他的基本上没有什么相同的地方,然而……从另一方面来说,她竟是夺舍成功了?
“你让他出来。”夜缭的声音响了起来。
千归颇有些无奈对陈幕道,“……陈师叔……”
没有人理会她。
“我已经做到了这一地步了,不管怎么样,我并不想逼迫陈师叔你。”千归皱了下眉,“你就算介意的是师公,然而,一切都过去了,你被她杀了次,她也被你毁一把,如今差不多是一般的人,还会有什么结果不成?”
陈幕能够这么长时间活着,主要原因是他并不想随之消亡。然而现在的拒绝也不过是为了云琅而已。
“……”陈幕依旧沉默着。
千归闭上了眼,感觉到了手指之间隐约有些滚烫,识海里模模糊糊地浮出了一个环状物。
千归心里暗自一笑,不觉得有些苦涩,其实心中隐隐约约像是明白了什么,只是一直不想去想而已。
“小野猫,莫不是想要反悔了?”
千归睁开眼,冷冷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现!”
“咕噜噜…”清脆地一响,原来是缚在了灵魂上的那只环戒竟是从千归的手上浮现了出来,掉落在了地上,随之一路滚着,最终滚到了云琅的脚边。
千归回头看向了云琅,她低下了身,拾起了那个指环,轻笑了一声,“这个倒是眼熟,不是?”
这你当然是熟……千归默然了,停了那么会儿,她看向了云琅,云琅的神情依旧是有些懒散,然而还是有着那么些点变化。
“陈幕的。”千归淡淡开口。
“呵,还没有死全,到现在魂魄还不消……”云琅轻笑了一声,“我说,师父,有什么恩怨让你记挂到现在。”
这话实在是不够好听,云琅的话虽然说的声音不大,然而千归可以清清楚楚地听到,陈幕也自然能够听得清楚。千归顿时就有一种想要掐人的冲动,如果她是陈幕的话,这理由怕是更加充分了。
不成云琅还对散功那回事耿耿于怀……
陈幕依旧没有说话,像是完全不存在一般。倒是千归心里有些急了,云琅的性子就是那样,嘴里从来都没有吐出过一句得人心的话,哪句毒哪句狠,就往哪边说,也丝毫不管后果。
千归看着云琅手中的那枚黑铁戒,云琅话是说得狠,手指微微握紧,原来嫩红的手指甲上因握得紧而有些白。
千归低垂着睫,轻轻叹了一口气,虽然到了这地步了,不管怎么样,她都是希望陈幕是能够重新恢复的,不然也不会做出这么大的冒险。
就是不知道,如果西凉知道了她把他门下的弟子给夺舍了会有什么想法的……不过也管不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