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陈年疑案
虬麟2019-05-02 19:093,442

  “站住,”徐青山又坐了下来,面色凝重,“我还有话说。”

  徐晟知道他秉性,却难得见他如此严肃,没再挪脚步,“我就站在这里,你说吧,我听着呢。”

  “听说那个道士跑路了?”徐青山喝了口茶,淡淡问道。

  徐晟果然来了兴趣,凑近说道,“我还以为你老就只管伺弄这些个花花草草了呢。”

  徐青山一皱眉,“你个臭小子现在说话跟老常一个德行,没大没小的,我是你爹!”

  徐晟不跟他打岔,搬过小板凳坐着,拿过了桌上的茶杯,“袁锋来过了,我把青驰伯伯家的素袍给了他;道士是走了,还去荣记那里讹了五千两银子。”

  徐青山笑着接过话茬,“然后老常就串掇你又去了康王庙?怎么样?有没有新的发现?”

  徐晟目光一凝,旋即也笑,“原来你看着清闲,事情却都知道啊。什么都没有找到,我一直怀疑是道士动了手脚,可常伯却坚决向着他说话,我很纳闷,他跟那个道士到底是什么关系?”

  徐青山像是在自语,“转眼就这么多年过去了,时间真是够快的。他们到底什么关系,我说不上来,但是我想告诉你,老常是你爷爷在外收留的,道士是浔阳子老法师在外收留的,他们到辑里村的时间先后大致相当,而徐青驰一家搬去嘉兴也应该差不多的时间。”

  此言一出,徐晟就把三者很自然地串联了起来,“你是说,这当中有着必然的关联?那么说,青驰伯伯一家去嘉兴是为了给天王做龙袍,那样的话,常伯难道就是太平军?那道士也应该是太平军……”

  徐青山当即打断了他,“那是你的猜测,我只知道这些。行了,话说完了,你忙你的去吧。”

  说着话,徐青山一把抢过徐晟手里的大袋,却把桌上的小袋塞到他怀里。

  徐晟兀自沉浸在种种推测中,浑然不觉。常伯是习武的,而且还手把手教给了徐晟;那道士也是有功夫的,袁锋提起过,道士曾在他侍官的手底下全身而退。如果他们的身份都是太平军的话,当年就是为了制作龙袍而来,这一点与袁锋、夏奇多有相似,可是这么多年过去,天王早就烟消云散,为何又迟迟留在辑里村呢?要说常伯是为了报恩尚且情有可原,然而那道士呢?浔阳子七八年前去世的时候,本就该离开了,以他在徐晟的感知,不太可能继续坚守所谓的承诺。

  徐晟有些木然地回到祠堂,张望了一下常伯的房间,敲了敲门,无人回应。

  徐晟很想就这样直接地进去,想看看是否能够找出一些蛛丝马迹,可转念一想,毕竟这么多年常伯一直在为徐家付出,至少看不出有半丝恶意。

  就在进退不决的时候,背后有人轻轻地搭了一下肩膀,徐晟吓了一跳,不知何时常伯竟到了自己身后。

  常伯淡淡地问道,“找我有什么事吗?”

  徐晟一脸尴尬。

  “进来说话,”常伯就这么迈过徐晟,推开了房门。

  徐晟还没有做好足够的心理准备,此时有些措手不及,却也只得无奈随他进屋。

  常伯自顾自打盆水抹了面,然后又将水直接泼到门外,徐晟就坐在门口,冷不防溅起了些许水珠到了身上,徐晟却没有挪动身体,他知道常伯是有意借此表达内心的不满。

  常伯见他态度还算端正,面色稍霁,招呼他坐近,颇有深意地说道,“去见过徐青山了?他怎么说?”

  徐晟勉强笑了笑,“是的,我刚从他的花园回来,我在嘉兴时认识两个桐乡人,也算是近邻了,他们来找过我却遇到了父亲,带了些杭白菊来。我就想着您平时喜欢抽旱烟,没事的时候泡点菊花茶喝,清热解毒挺好的,就给您拿过来了。”

  徐晟说着话,把手里的小袋放在桌子上。

  “是吗?”常伯只是随意看了一眼,又说,“桐乡的杭白菊是最有名的,早年你爷爷很喜欢喝菊花茶,经常会让我去桐乡捎带回来,不过似乎都不如你拿来的,看来你这两个桐乡朋友很地道啊。”

  徐晟也笑,“您喜欢就好。”

  常伯把袋子收得很是妥帖,却道,“改日去看看你爷爷,他肯定喜欢。”

  徐晟默然,他能想象得到,常伯与爷爷的感情是何等之深。

  常伯是看着徐晟长大的,他实在不忍再扳起冷颜,给徐晟倒了杯水,“徐青山应该会对你说了什么,你就不用再兜圈子了。”

  徐晟问道,“您应该参加过太平军吧?”

  常伯哈哈大笑,站起身来,神色却是一黯,说道,“都过去这么多年了,是与不是已经没有任何意义,现在都是民国了。”

  “我明白了,”徐晟已经得到了明确的答案,不禁又问,“那苏成呢?他也是?”

  常伯并不急着回答,却转身到了自己的卧榻前,掀起被褥,摸索了一会,拿出一块长方形的木牌递给徐晟。

  徐晟接过一看,只见木牌甚是简陋,并无多少雕饰,正面写着“前七军左营旅帅”字样,背面则是一个“常”字。

  “您竟是太平军的旅帅?”徐晟颇感意外,他对太平军的建制还是比较熟悉的,鼎盛时期常备建制共分前后左右中各十九军,每军的统领称为师帅,每军又分前后左右中五营,每营的统领称为旅帅。而从木牌上显示,前七军应该是战斗主力,且序列靠前,常伯作为主力军的旅帅之一,足以表明他在太平军中的地位。

  “旅帅?!呵呵!”常伯摇头叹息,“都已经不记得了。”

  然而他嘴上虽然如此说,但渐渐迷离的眼神却让徐晟感受到了他无尽回忆,徐晟不忍打断他的思绪,静静地望着他。要知道,曾经作为太平军的一名旅帅,那得需要用多少战功才能换来!无法想象,眼前这个自己最亲的老人,曾经双手沾满了血腥!

  渐渐地,徐晟从常伯已渐显佝偻地老迈身躯,看到了些许异于常人的方面,即便在辑里村甘于平淡生活了几十年,也只是将这段铁血过往稍稍冲淡。

  良久。

  常伯回过神来之时,已是泪湿衣襟。

  徐晟感到一阵揪心之痛,甚至都有一种异样的错觉,仿佛这种痛是从常伯那里传导过来的一般,徐晟不忍。

  常伯喟然一声长叹,“苏成十三岁蒙浔阳子老法师收留,学得一身好武艺,十七岁参加太平军,在我帐下屡立战功很快晋升卒长,我们是一起出生入死过来的,我救过他的命,而他也同样救过我,他恐怕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使我敢把后背对着他的人。在一次战斗中,我率领的前七军左营出了叛徒,不但泄露我部行军路线,而且还煽动起了哗变,被清军趁虚而入一举击溃,上千人全军覆没……”

  常伯的声音哽咽了,徐晟轻轻地拍抚着他的后背,想要尽量缓解他激动的情绪。

  常伯渐渐恢复了些许平静,忍不住又是一声叹息,“世事无常啊!我原本以为我是唯一的幸存者,却没想到后来我竟又遇到了苏成!我当时认定他就是叛徒,不容分说便大打出手,我竟然发现,他的武功稍胜我半筹,我竟奈何不了他。”

  徐晟静静聆听着,心中对苏成的印象更恶。

  常伯继续说道,“直到后来,我们两个斗到精疲力竭,他提议要与我一起心平气和地将当时情形逐一推敲,我便答应了。随后,我认真辨别他的每字每句,却都没有找到明显的破绽,于是一场生死争斗变成了劫后重逢。不料我们的行踪都被监军发现,原以为会被处以临阵脱逃问罪,却蒙师帅大人求情,以监制龙袍献于天王将功赎罪,恰好苏成所在的浔溪离辑里村很近,所以就由他安排我到了徐家,再以后就发生了徐家昌临一支赴嘉兴的事情。”

  徐晟听罢,疑心更重,“你是说,你跟我爷爷相遇其实是一种特意的安排?”

  常伯毫不讳言,“是的,起初就是这么与老家主认识的。”

  徐晟不禁浮想联翩,而且很自然地将当时爷爷的处境和如今的自己联系起来,面对外界强势力的威逼利诱,会是何等的艰难,此时他看常伯的眼神都变得有些异样。

  常伯一副坦荡神情,淡淡说道,“老家主是我这辈子最敬重的人,我从未想过,到了辑里村之后就因此彻底改变了我的一生。关于徐家为天王做龙袍的事,我可以很明确地告诉你,徐家从始至终都没有受到过任何胁迫,而且徐昌临去嘉兴也完全自愿自为。但是老家主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要我答应,在龙袍事了之后断绝与太平军的全部联系,因为他知道天王的覆灭只是时间问题,而事实也正是如此。”

  说到这里,常伯的脸上还是浮现出一丝庆幸,“我与苏成说了此事,苏成竟也非常认可,于是我们两个就把龙袍献给师帅之后,在徽州逗留两年再分别返回,彼时天国处境已经岌岌可危,于是我对老家主愈发信服。”

  徐晟听完,不禁连连摇头,“您怎么就没想过,苏成就是叛徒呢?”

  常伯苦笑不已,反问道,“我明白你的意思,虽然到现在我还有所怀疑,可一直苦无证据,再者说来,几十年都过去了,我也就淡漠了。如果真是他,那么这么些年来,他的日子只怕也都是煎熬罢了。”

  徐晟一愣,“这么说,您对他还是有怀疑的?”

  常伯似乎在苏成的事情上极不愿意表明立场,半晌乃道,“都已经过去五十年了,足以改变一切,况且从目前的结果来看,他再没有伤害过任何人。”

  徐晟仍有保留。

继续阅读:第63章:丝商公所

使用键盘快捷键的正确方式

请到手机上继续观看

大浔商之真假龙袍

微信扫一扫打开爱奇艺小说APP随时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