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青驰的态度
虬麟2019-04-30 09:383,606

  李雪娇想都没想就答应下来,那日受到江翰的刺激之后,小姑娘心无旁骛苦修钻研,缂丝上的造诣突飞猛进,提升速度之快令人咋舌,两位老匠师更是毫无保留倾囊相授。王素芹虽然颇有不如,但打个下手则绰绰有余,而且她的刺绣技艺,竟因眼界的开阔、审美的提升而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王素芹问道,“家主,如果请两位老匠师一起帮忙的话,我想应该进展更快,您看……”

  徐晟有些顾虑。

  张启旺却说,“两位老匠师已经在辑里村落户了,那就不算外人。如此重大的事情,有他们两位把关,还是很有必要的。而且,既然他们原本就出自宫廷,或许在细节方面更能发挥意想不到的作用。”

  徐晟还是有些委决不下。

  常伯也说,“那两个老家伙都是光棍,无儿无女无牵无挂,不用过于担心,干脆就把事情挑明了,我相信以他们的精明,怕是早就猜到了几分。”

  徐晟没有完全赞同,便说,“那就这样,我觉得还是以雪娇为主比较稳妥,遇到棘手的难题再去请教,不到万不得已,还是尽量避免直接参与,既是为他们好,也是减少透风的可能。”

  其他人都觉得徐晟有些过于谨慎。

  如此安排之后,制作龙袍最核心的人却成了李雪娇,她深知自己身上的重担,但只要能为表哥做些什么,心里自然是甜蜜的,脸上满是灿烂的笑容。

  常伯建议,祠堂那边都是空房且极幽静,适合作为绣房。

  徐晟与之不谋而合,便让张启旺立即着手准备定当,李雪娇回家告知父母,王素芹则直接请人给在南林治病的董家人传去了消息,当晚就搬进了祠堂。

  自此,徐晟也在祠堂与常伯相邻而居。

  辑里村仍是一片繁忙赶丝的景象,徐晟以王素芹请假去南林照料董家父子为由,让刘旳负责厂房的日常秩序,自己则每天都会去巡视一番。而李雪娇年幼,关注她的人并不多,倒是两位老匠师却心疼宝贝徒弟,向徐晟询问过,徐晟便推说有一件极重要的缂丝需要她来完成。

  却说当日徐青驰随袁锋连夜到了松江,徐继东亲自守候迎接,给足了颜面。

  实际上,在徐昌临一家迁居嘉兴之前,对沪上荣记并不陌生,甚至早年徐昌临作为家主的候选人之一,也曾短暂主事过与荣记的货运往来。后来到了嘉兴之后,虽然改姓为余,隐匿行栈中却从未停止过对辑里村、对荣记的关注,尤其是徐青驰意外得知荣记企图鸠占鹊巢而拿走徐氏家谱一事,心中自有判定,只是出于种种顾虑而一直没有寻觅到回归辑里村的合适时机。

  徐青驰十岁离开故乡,历经不少艰辛磨难,心性极为果决。当徐志高和徐晟先后出现之时,他就看出了徐晟对袁锋的深深忌惮,因此决定自己随袁锋去松江,而用完成“夙愿”这样隐晦的办法暗示徐有望先一步回归辑里村。

  徐青驰对徐继东表现出了极大的热情,两人相谈甚欢。袁锋则只是稍作停留便离开了。

  徐青驰等袁锋走后,又敷衍了几句。

  徐继东见他面容困倦,便妥善安置他休息,却听得徐志高中途又折返回去,不知其详,心中觉得古怪。

  次日,徐继东专门请徐青驰参观了丝厂。徐青驰毕竟只是在行栈做牙人,此时却被机器生产的效率深深震撼,徐继东暗自得意。

  陈康已经成功潜入丝厂,凭借辑里人鉴丝的底蕴,做了一名厂区的质量检验员,此时正在与两个工人推着装丝的推车,双方碰了个正脸。

  不料徐继东虽然年老,眼力却是犀利,他竟依稀记得在哪里见过,不禁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我怎么觉得你有点面熟?”

  陈康暗中正在打量徐青驰,被他问起,心里不免有些着慌,假意偷偷问身边两个,“这是谁?”

  徐继东面色一沉,“你竟然不知道我是谁?”

  幸好其中一个工人解了围,“东家,他是新来的检验,还没几天呢,他怎么可能认识您呢?”

  “新来的?”徐继东觉得很奇怪,“我们最近又招人了?”

  那工人点头应是,“听说是几位股东的意思,您也知道,工厂开工以来,四处收购来的蚕茧数量虽多,但质量良莠不齐,需要大量的人手筛选,所以新招了一批鉴别蚕茧、丝样的,这位邓康是其中最拔尖的。”

  徐继东皱起眉头,按实际股份,他所占的比例仅有两成,只是靠着袁锋的权势和威压,再加上制作龙袍的特殊任务,才在实业管理中处于主导地位,但是其它股东足以行使自身的权力,只要不触碰到袁锋的敏感神经,袁锋根本不会插手。

  徐继东没来由地对陈康产生了厌恶感,甚至他自己都觉得有些过于偏执,他冲三人挥了挥手,“忙你们的去吧。”

  陈康自始至终不发一言,生怕再被看出什么破绽来,赶紧低头便走。

  徐青驰见陈康长相清秀,竟有一种特殊的亲近感,不禁也是多看了他几眼,两人交错而过之时,彼此对望了一眼,竟都留有了极深的印象。

  陈康的直觉告诉他,荣记请来了一个有本事的人,他便将徐青驰的相貌特征详细描述,暗中托人带去辑里村。

  从缫丝车间到丝织车间,徐青驰对西洋先进机器大加赞赏,一路将传统手工艺器械和西洋机器的优劣比较客观地作出了一番评价,迅速赢得了徐继东的尊重,便引着往缂丝作坊走去。

  江翰自从辑里村受挫回来,仿佛就变了一个人,终日沉浸在缂丝技艺的研究中,就连其他几个师兄弟都不理不睬。起先徐继东并不在意,时不时还回拿一些尖酸刻薄的话来刺激他,后来慢慢发现他似乎从李雪娇的缂丝画中受到了什么启发,手艺有了明显的提升,令人刮目相看,这也让徐继东看到了希望。

  徐继东寻访徐青驰其实是病急乱投医,他并不知道徐青驰的特长,但单凭刚才对缫丝、丝织的点评已经足以让他感到不虚此行。徐青驰这一脉的核心技艺是隐线,隐线脱胎于缂丝而高于缂丝,因此徐青驰本身就是一位造诣极高的缂丝大师,他此时一进缂丝作坊,竟是误以为徐继东终于切入了正题。

  江翰师兄弟几人对缂丝极为专注,根本不在意有人进来,各自守着面前的器械,一丝不苟。

  徐青驰对缂丝技艺极其熟稔,从其使用的缂丝机判断操作者缂丝的手法技巧是为顺推,然后又从操作者缂丝手法习惯倒推最适合的缂丝器械、摆位、辅助,很快就对眼前几人的技艺水平有了直观的判断,他慢慢走到江翰身侧停下。

  徐继东心中一动,轻声说道,“青驰兄,你觉得这几位匠师的缂丝技艺如何?”

  徐青驰不慌不忙,随手拿起了一件成品缂丝翻转着看了看又放回了原处,勉强说道,“半路出家,基础倒是扎实,应该经过名师指点,手法上有宫廷匠师的痕迹,但似乎只学了点皮毛,成就有限。不过,在民间能有这样的水准,已属不易。”

  “好大的口气。”紧挨着坐在江翰边上的一人已然停下了手中的缂丝,显然对徐青驰的评价很不满。

  江翰只是抬头看了徐青驰一眼,手上却未曾有半点停滞。

  徐青驰不禁赞许道,“心无旁骛,就凭你对缂丝的这份执着,或许你能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路也未可知。”

  徐继东接口道,“他叫江翰,是我请来最好的缂丝工匠。”

  徐青驰又看了几幅缂丝,都是云纹、祥瑞图样,心中早已了然,忍不住把徐继东拉到一边,用极轻微的声音问道,“继东兄,你难道指望他们这点水准,也敢制作龙袍?”

  徐继东一怔,旋即兴奋起来,“我就是吃不准,才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找到你,你可一定要帮我啊!”

  徐青驰苦笑摇头,“我们两家都是辑里村走出来的,本不分彼此,我会的你想必都会,可是你会的我却不会,比如你有荣记的家业,我却只是在行栈里做了一辈子牙人。你也别见怪,这普天下眼高手低的人多了去了,我只是儿时在辑里村见过长辈做过缂丝,听得过只字片言,拿出来糊弄人而已。”

  徐继东如何肯信,便说,“我可都是知道的,你离开辑里村时才十岁,哪里记得那么清楚?而且我对辑里村那么熟悉,我从来都没听说过村里缂丝工匠,况且你刚才这番言语,分明是大家之言,你可别对我藏拙啊。”

  徐青驰始终不露口风,却让徐继东无计可施,又不能轻易撕破脸,只得暂时隐忍。

  一连几日,徐青驰完全一副作客的状态,竟是转悠了小半个松江府,甚是悠闲惬意,徐继东只陪了两天便是意兴欠奉,唤来管事老刘作陪,徐青驰心中冷笑。

  徐志高终于回来了,见着徐继东就把事情详细说了一遍,徐继东楞了半天。

  原来袁锋那日把徐青驰送到荣记的宅邸,竟只字不提事情经过,徐继东到现在才知道原来徐晟竟与徐志高后脚前脚!他也在急于寻找徐青驰的下落,可惜被自己抢了先!这样看来,这个徐青驰身上必定有着重大的秘密!

  徐继东也把徐青驰最近的表现说了一番。

  “爹,我觉得这里面有蹊跷啊。”徐志高是狐疑,他说,“我原本想着把徐青驰带来松江,就算他儿子跟徐晟去辑里村,料想翻不起什么风浪来,可是我在半路越想越不对劲,如果能把徐有望也弄过来,父子两个至少有个相互羁绊……”

  徐继东极为赞同,不禁问道,“按理说,这个提议很好啊,袁锋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徐志高说,“可不是嘛,要不是袁锋这家伙从中作梗,直接折返回去,就让徐晟空手而回了!”

  父子俩各自纳闷。

  徐志高又说,“不过,我回去没找到他们,但是我发现了一个秘密。”

  徐继东还在纠结,也没放心上,随口问了句“什么秘密”。

  “徐青驰家里有缂丝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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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浔商之真假龙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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