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天改命，你居然敢逆天改命……”
墨宁诧异地看了玉玲一眼，强行把自己灵力灌输到凡人身上已经算是大忌，且不提把握不住火候两人皆会神形俱散，若是违背天意强行植入灵力的妖可是连六道轮回都入不得，直接魂飞魄散了。
“承懿他文韬武略，又有何当不起这个皇帝！”玉玲美目圆睁，颇有巾帼女英雄为了心上人挽鞭上沙场的豪迈气概。墨宁正寻思着是否二人的真情感动了高高在上的司命星君才免过一劫，玉玲已经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我这一胎怀的并不稳当，连自己都仅是猜测，上仙诊脉才确定，所以并不敢提前告知承懿，我得到处走走去，听那些妃子说怀胎需要多走动。”
墨宁一个箭步窜上去跟着：“听说京华的迎春宴会有异族人光临，都是哪些地方的？”
“南疆、西北、以及周围的一些小国。”玉玲不愧与皇帝恩爱有加，这些事也牢牢记在心上。
“南疆人擅长用蛊毒，承懿并不喜欢他们。虽说他的身体有我的灵力注入，但毕竟顾及到人妖之别也没有输送太多。况且我灵力也没有那么精纯，所以他的身体总是比平常人好上一些，曾有南疆人想对他下蛊，还好被及时发现，否则后果其实那些人可以承受的。”
玉玲轻哼了声，显然对她的承懿很是信赖。
迎春宴是在晚上，金銮殿内歌舞升平，夜风透过开阖的小窗送来点点梅香。墨宁假借月事为由拒了皇帝的翻牌，自然也错失了饮酒的机会。好在菜式尚算得丰盛，稍稍弥补了没能喝得上西北进贡烈酒的遗憾。
长夏王朝暂无皇后，便由玉妃伴随皇帝左右。觥筹交错间西域的藩王似是微醺，与皇帝召哎文人墨客比试还不够，又要趁着夜色去上林苑射箭。
年轻的皇帝从龙椅上倏地站起，金色的袍角上龙纹栩栩如生：“各位藩王若想比试，我长夏的女子也是巾帼不让须眉，例如我身边的这位爱妃，身着武装倒立亦可百步穿杨，诸位若想比试，可先与我爱妃较量一番。”
末了，墨宁听到皇帝以极轻的声音在玉玲耳边道：“给他们下了马威瞧瞧。”
“是，本宫虽是女子，但本宫贵为长夏王朝的玉妃，与本宫比试也不算失了你们的身份。怎样，诸位藩王可敢一战？”
皇帝这赌局设的好，各藩王若是应下，胜了便是应当，输给一女子就成了笑柄，不应就更是胆小如鼠了。
几人相视一眼，俱是骑虎难下，很快印下了邀约。墨宁又听见皇帝得意道：“朕就知道，他们这点血性还是有的。”
“皇上英明。不过……妾身已经有了身孕，故而不能倒立射柳了。”
玉玲的声音轻轻柔柔，音量压得很低，但也让周围坐得近的嫔妃能听得一清二楚。环肥燕瘦或羡或妒地转过头去，齐齐望向玉妃。桌上的烛火轻轻摇曳，衬得胭脂倒映在酒杯里，泛起潋滟微波。
时间在那一刻静止下来，年轻的皇帝脸上闪过一瞬的惊讶神色，又渐渐转变为纯粹的欣喜，两人的双手在广袖下交握，玉玲的一颦一笑都洋溢着喜色，招来了一些无子妃嫔的窃窃私语。
皇家的办事速度总是高于寻常，几位藩王刚应下不久，外面的太监已经备好了车马。浩浩荡荡一大队又嬉笑着向上林苑赶去。
皇帝和玉玲共乘一骑，两人因为这低声细语，分毫未把身后的几名藩王放在眼里。
墨宁也跟在后头晃晃荡荡，忽而身上挂着的玉佩温度逐渐高了起来，有疾风朔朔扰袖弄摆，上林苑的竹林里隐隐有仙气缭绕，忙喊了旁边的婢女：“小兰，我肚子有点不舒服，去和陛下禀报一声，要过阵子再回来。”
“是，娘娘。”婢女现在已经对这位不靠谱的芳嫔失去了劝诫的心思，只要别闯出什么祸事来都只能由着对方来了。见墨宁又自助主张要去哪里也不再惊讶，喊过小太监层层通报又传了回来，“娘娘皇上允了，可要奴婢陪着？”
“你就跟到上林苑候着，我最迟两柱香的功夫就赶回来。”墨宁今天穿了件大摆齐胸襦裙，又有绣花密集的大袖衫和织金披帛，走起路来极不方便。好不容易脱离了宫女的视线连忙运起轻功来。竹林里的青衣男子倒是早已在等候，见墨宁一脸喜色也笑着问道：“今天又有什么喜事？”
“今日迎春宴，他们要在那里比射柳呢。”墨宁兴致勃勃地比了个拉弓的姿势，“你要不要来看看，你若来看我也去露一手。”
“就你这三脚猫功夫，别去显摆，太丢人现眼了。”沈云肆一弹墨宁额头，“你还没玩够？”
墨宁立马拍掌大笑：“你输了，这才七八天呢！”
沈云肆望着墨宁那没心没肺的模样，着实说不出“想你”二字。只得轻哼一声：“我这不是担心你瞧见那皇帝略有几分模样便乐不思蜀了，可别哪天来你宫里坐坐，可真叫你侍寝了。”
“有个更漂亮的猫妖玉玲在，他又怎么会随随便便想起我这个妃子来？”墨宁忽而想起自己在天宫的惊鸿一瞥，眉眼间藏了顽劣的笑意，“他也没见过凉音那样的绝世美人，否则岂不是只爱美人连这江山都能抛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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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华初春的夜间纵然点了火把还是有凉意沁透，皇帝贴心地从旁边的小宫女手里接过斗篷为玉玲披上。又命小太监将架上刚烤好的鹿肉取来先供玉妃食用。两人手挽手与诸藩王并立一排，不知羡煞了多少宫女后妃。
西北的似是看不惯两人的卿卿我我，连催了两次。上好的弓弦呈一字列排开，筒中各个插着数十支锃亮漆黑的箭矢，末端用洁白的鸟羽捆住，是长夏王朝质地最优的翎箭。南疆王抽出一支徒手笔划了几下，不由赞道：“好箭。”
“诸位藩王，光是夜间百步穿杨不甚有意思，不如与朕来个比试。朕就站在靶子旁边，诸位一个个来射靶，若是朕先行用手接下箭矢便算朕胜，反之则败。胜者赏黄金万两，米粮千斛，布料千匹，三支定胜负，可有人敢？”
皇帝话音刚落，玉玲立马蹙眉拉住他的袖摆：“陛下还请三思，刀剑无眼，万一误伤问题该如何是好？”
“是啊，皇上玉妃姐姐此话在理，臣妾恳请皇上三思。”婉贵嫔向来和玉玲不对盘，这次难得看玉玲还算顺眼了一回，却被皇上一记凛冽眼刀给堵住了话头，“朕与爱妃说话，何时轮得上你一个小小嫔位插话了？”
“陛下果真爽快，与一女子比试也不是我西北男儿的风范。”西域藩王倒是头一个应下，凌厉如鹰隼的双眸里泛着狡黠的光，“来吧，就由孤先打个头阵，孤的箭术向来很好，陛下不必担忧。”
“那请陛下与藩王就位。”引路的公公极有眼力，无需再多言就领会了皇帝的意思。
玉玲看着皇帝就这么站到了靶子旁边，身边连个护卫都没有，鸦青的黛眉不由紧蹙。她虽然给承懿传过灵力，万一藩王手一偏，那上好的箭矢是别说是肉体凡胎了，就连她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都会被重伤。
偏偏承懿最不喜欢被别人质疑，下了决心的事，九头牛也拉不回来。她只得立在一旁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一方猎场，若有变故，随时准备冲上去救援。
西域藩王张弓搭箭，箭矢瞄准了靶心嗖地破空而去，火光照耀下的皇帝年轻俊朗的面庞上洋溢着自信的笑容，待到箭矢快要刺入靶心的一瞬，突然向前一迈步，胳膊上青筋条条绽出，却是稳稳地截下箭身。
捂着心口的众妃子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虽然不知道皇上今日为何如此兴致高涨，有惊无险，便也能让她们安心了。
第二支、第三支……三支箭一支不落地被徒手接下，西域藩王啧啧称叹，放下弓箭后学着中原人的礼仪拱手退下。紧接着是最为桀骜的南疆藩王，三支箭出，也被堪堪接住，无一越界。
身后万众高呼，举杯同庆。玉玲也朝皇帝遥遥一举杯，自从知道她有身孕之后，杯里的酒也被换作了温水。皇帝在靶子旁边握着几只羽箭与玉玲遥遥相对，忽而朗声笑道：“既是说了比武，爱妃你也来试试，朕在这里为你接着。”
“臣妾……”玉玲前半句话没说完就咽下，继而挽弓搭箭。弓弦铮铮作响，破空而去，高大的男子忽而玩了个漂亮的前空翻，估准了角度一把攥住箭。被皇帝训斥过不久的婉贵嫔连拍手道：“皇上好功夫！”
“皇上小心。”玉玲小声念了句，再次从箭筒中抽出一支搭在弦上。一只小雀惊慌地从树丛间掠过，撞掉了几片枯叶，落到了玉玲发间的珠翠上。
身后的婢女立即上前预备为她理好发髻，箭矢弹出之际忽有一双小手直接把握弓的人往旁边一推，玉玲下意识地先引灵力护住腹部，手中箭矢却偏离了原先的线直接射了出去。皇帝乍见突变一瞬没来得及反应，箭矢直向面门冲去。
玉玲一声尖叫，再也顾不得掩饰身份，直接化作一道妖风扑了过去，场面霎时乱作一团。小宫女跑的跑叫的叫，推了玉玲的婢女也趁机逃去，没几步就被闻声赶来的沈云肆抓个正着。
“这位姑娘慌慌张张是要去哪里？有何事要忙，需要代劳吗？”沈云肆伸手在婢女背后一点，对方的身体立马如千斤重，抬不起脚来。与此同时，墨宁也化作一道狂飙向倒在地上的两人奔去。
箭头以一种诡异的姿势斜斜插入玉玲的腹部，裙子底下汇成了一汪鲜艳的红，甚至沾湿了龙袍。
皇帝毫不介意地把她搂在怀里，温热的眼泪大滴大滴地从面颊滑下，赤红的双瞳比起血水也相差无几。也是在那一刻，墨宁清清楚楚地感觉到了这个人间皇帝声嘶力竭的绝望。
“阿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