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昨天实在太累的原因，乔思依旧困得不行。
骆庭川给乔思做了晚饭，就简单的蒸了个鱼，炒了两个快手菜，其实很好吃，但乔思太困了，吃着吃着就开始迷糊。
她吃到一半就开始打瞌睡，一边还强撑着和骆庭川说话：“所以，你是怎么知道我生病的事？”
骆庭川扬了下薄唇，确实很神秘，“校庆那天，有人带我去了音乐厅。”
所以，那天的一切他都看到。
“那……你也知道我和邓媛老师的关系了？”
他嗯了一声。
乔思突然觉得有根线在脑海里串联起各种线索，之前邓媛对她突然态度转变已经让她觉得很奇怪，但又找不到源头，“邓媛之前突然说要收我进她的巡演团队，可我和她关系并不好，这事和公司的事有关吗？”
毕竟川流要被收购这事实在太过魔幻了，根本没必要，这件事更多的还是安氏在获利，但她想不出骆庭川会白白把自己做起来的公司送人的理由，除非……骆庭川被谈了什么条件。
骆庭川食指曲起，在她额头上轻轻敲了一下，像是惩罚。
“瞎猜什么，即使你和邓媛老师有什么关系，也不可能影响任何事。”他淡声道，“我很喜欢你的琴，从高中时候就很喜欢，别人想邀请你去她的团队，那只能说明，是你很优秀。”
乔思心下有热浪在翻滚，他不毒舌的时候直球得让她接不下，无论怎么样，她心里清楚他为了让她进乐团，实现她的梦想，已经做了足够多的事，虽然他什么都也没有说过。
她唯有更努力，才能配得起他的付出。
“骆庭川……周末公司没人时我想借一下录音室可以吗。”
“你想录什么？”
骆庭川本来就没怎么吃，夹了几块排骨放她碗里便放下筷子，抽了张纸巾把手擦干净，乔思吃了一口，嘴上蹭上了油渍，他顺手也抽了张帮她擦嘴。
他动作很轻柔，乔思心上一动，有些不好意思。
为什么以前会觉得他完全不懂和女孩谈恋爱？她这阵子根本没怎么教他，但他做什么她都觉得很心动，他……不会以前都是装的吧……
骆庭川没听到她说话，抬眸去看她。
她回过神，“就，有个电影配乐的比赛，我想录一下我写的曲子去参赛，如果能获奖……就不会给你丢脸了。”
“你要参加《寻夜》配乐比赛？”
“你知道啊？”乔思咬着筷子，心想他不会又是……
骆庭川：“嗯，他们邀请我做顾问了。”
果然，国内现在的配乐制作厂牌里川流一直是最顶尖的那几位，骆庭川反正不是这里的顾问，就是那边的赞助。
“怎么突然想参加这个。”
乔思扒拉着饭支支吾吾说不出来，她还没进乐团就想去做配乐了，相当于走还没学会呢就想跑，但她总不能说自己太缺钱了吧，而且她身上没有什么奖项加身，总走他的后门太给他添麻烦了。
“就是……想试试。”
见她不太想回答，骆庭川没再追问，把鱼肚子上的鱼刺都挑干净了才放她碗里，淡声道：“周日录音室空着，但录音老师都不在，我陪你。”
录音室的设备乔思确实不太熟悉，有他在也好。
她低头把鱼肉放进嘴里，觉得甜滋滋的。
吃完饭，等骆庭川收拾好从厨房出来，乔思已经在沙发上睡得迷迷糊糊了，骆庭川擦干净手，蹲到沙发旁盯着她的睡颜看。
乔思很瘦，以前脸颊都是凹陷的，这段时间被他投喂了一阵，白皙干净的脸颊上终于看得出一点肉了，他伸手捏了捏她的脸，手感不错，但还不够，他笑了下，看来还得再接再厉。
修长的手指慢慢移到她的眉间，珍而重之的临摹过她的眉眼，这些年来，她一个人吃了多少苦，怎么走过来的，他完全不能想象。
不过以后有他在了。
这是他的乔思，他肖想了那么多年的人，他一定会好好照顾她，再不会让她受一点委屈。
给乔思盖了毯子，骆庭川却想下楼走走，昨晚他折腾了一夜根本没休息过，但从刚刚开始他的身体就一直处于非常亢奋的状态，他必须发泄一下。
走到小区外，骆庭川是准备回公司录音室的，最近和安氏的项目都在赶工，他是抽空回来陪乔思吃饭的，既然那么亢奋，不如回去继续加班。
骆庭川去便利店买了杯咖啡，没想到会遇到陈新礼。
两人在饮料柜面前猝不及防打了个照面，陈新礼愣了下，率先开口和他打招呼了，但骆庭川的表情并不温和，毕竟上一次见面，他还对乔思拉拉扯扯。
陈新礼知道他误会了，不过眼前的人已经是乔思男朋友，继续敌对下去没意义，他是一个很会朝前看的人，过去的事就过去了，他不会计较。
“咳，刚下班？乔思没和你一起？”他转了转眼睛，没看到乔思。
骆庭川拿了热咖啡，冷淡道：“不是，刚和乔思吃完饭，现在回公司加班。”他语气里刻意强调了和乔思吃饭几个字，像在宣誓主权。
陈新礼笑了下，有了点莫名的胜负欲：“这样啊，我刚刚也和她见了一面，她好像最近有点麻烦。”
骆庭川撇了他一眼，眸色黑如古墨，本来准备转身的脚步停下了。
“是吗，我女朋友找你有什么事？”
“哦？她没告诉你吗，你这个男朋友还真不称职。”陈新礼趁机讥讽了他几句就要走。
骆庭川蹙起眉，直接拦住他的去路，“她有什么事？”
见他面露愠色，陈新礼倒也不准备继续惹他了，从口袋里拿出乔思给他的欠条交到骆庭川手上。
欠条上不是小数字，他当时借给乔民生确实是为了乔思，但没想到最后还是乔思来还，而且他说了很多次不着急要，但乔思执意要尽快还给他。他知道乔思的性格，他要是直接说不要了，乔思能立刻借来塞给他，她不愿意欠着别人的，可是，这笔钱对她来说肯定不是小数目。
“是她父亲欠的，她执意要还我。”
看骆庭川的表情，陈新礼就知道乔思一定瞒着他。
骆庭川总算知道她为什么要去试试那个配乐比赛了。
他直接把欠条收了起来，把自己手机拿给陈新礼，“加个好友，把你银行卡账号给我。”
陈新礼愣了下，解释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不需要她还我。”他真不是来催债的，本意是想让骆庭川劝一下乔思，不要总是一个人承担一切。
骆庭川扬了扬下颌，冷声说：“没必要，因为我女朋友只能欠着我。”
……
离开便利店已经接近凌晨了，骆庭川正要上车，忽然接到了刘律师的电话。
刘律师的声音很着急：“骆先生，太太让你回一趟老宅，说是有急事。”
骆庭川从口袋里掏出车钥匙，不紧不慢的跨上驾驶座。这些年来为了让他回老宅，曾晴哪一次不是“有急事”，他对这些把戏都习以为常了。
“我还得回公司加班，你跟母亲说一声，我暂时不能回去。”
刘律师沉默了几秒，开口道：“少爷，这次不一样，夫人昨天刚从医院回来，我亲眼看到夫人的化疗单，上面的写肺癌晚期。”
骆庭川启动车子的手一顿，声音冷下来，“家庭医生在老宅吗？”
“在的，已经守了一天了，夫人不肯去医院，说要等您回去。”
骆庭川靠在驾驶座里闭了闭眼，再次睁开时，眼眸中雾色渐浓，他启动车子，掉头，冷静道：“我马上回老宅。”
骆庭川已经几个月没有回过老宅了。
这在以往是非常不可思议的事，因为曾晴不会让他离开那么久。
车窗外夜色沉沉，他的思绪随着窗外的景色不断倒退，回到他独自回B市那个夜晚，他站在父亲的家门外等了一夜，父亲不肯见他，甚至连信息都不愿意回他。
八岁以前的记忆怎么也想不起来。
而曾晴在极力掩盖那些记忆。
骆庭川捏了捏眉心，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快凌晨时，他将车停在了老宅门外，一眼望去，老宅寂静却灯火通明，在这凌厉的夜里显得有些遗世独立。
骆庭川进了门，管家伸手接过他的车钥匙。
“母亲呢？”
管家在微微低头，恭敬道：“夫人在二楼的餐厅，在等您吃饭。”
听到吃饭几个字，骆庭川上楼的脚步顿了顿，“医生呢？”
“已经看过了，暂时没什么大碍。”
管家解释完，站在楼梯口向他点头示意，等骆庭川上了楼，管家不疾不徐地回身，将老宅的大门一一落了锁，连窗子也锁上了。
曾晴独自坐在餐桌旁，看起来等了骆庭川许久。
看到骆庭川出现，她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儿子，你终于肯回来了，快过来。”
骆庭川没说话，缓慢的走到餐桌边坐下了，他瞥了一眼桌上的菜，桂花糯米糕，黑椒排骨，马蹄粥，清炒虾仁，西红柿炒蛋。
这个菜色他很熟悉，因为每一次他回家曾晴都会亲自下厨为他做这几道他从小到大最爱的菜，但其实，他并不爱吃这些菜。
但只要曾晴说他喜欢他就应该喜欢，正如过敏的事，他并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过敏，但曾晴说他对什么过敏那就是真的，从小到大都是如此。
曾晴看着起色不错，完全不像一个病入膏肓的人。
“所以，肺癌是假的？”
邓媛声色沉缓而平稳，仿佛在叙述今天吃了什么一样，“我不用这个借口，怎么让你回来。”
骆庭川嗤笑了一声，觉得很荒唐。
“庭川，你这一次闹别扭太久了，真的让妈妈好伤心。”曾晴眼里隐约有泪光，她坐到骆庭川旁边，柔和的摸了摸儿子的头发，“你现在都不听妈妈的话了，为什么要把川流卖掉？那不是你求了我很久才一手建立起来的公司吗，我以为你会很珍惜。”
曾晴有眼线在他身边，他发生什么事自然一清二楚。
骆庭川淡道：“没有要卖掉，是和安氏合作。”
“是为了上次来家里那个女孩吗，你的新助理，乔思？”曾晴笑了笑，“我听说，安小羽的母亲居然是她失散多年的亲生母亲，而且她是你的高中同学……所以，在我安排你和安小羽相亲之前，你已经看上她了是吗？”
骆庭川坦诚告诉她：“是，我从高中就喜欢她，我不可能和别人结婚的。”
“为什么不告诉我？”
骆庭川抬眸，眸色如同染了墨般幽深，他看了曾晴一眼，冷然道：“我已经成年了，没有必要事无巨细的向您汇报我的生活。”
曾晴：“我不同意你和那个女孩在一起，庭川，那个女孩的背景你比我更清楚，我想让你喜欢更门当户对的女孩，你一向最听我的话了。”
“不可能。”骆庭川直视曾晴，眸色微闪，“我很爱她。”
曾晴长长叹了口气，她根本不能忍受他的一点忤逆。
“庭川，你从小到大都很听我的话，可是最近一直在反抗我，儿子，你应该很清楚，如果没有我你连活下来的可能都没有，你从小就说要报答我，你现在就是这么报答我的吗？那你不要怪妈妈。”
骆庭川沉默了几秒，脑海里闪过一些痛苦的画面。
抄在口袋里的手腕隐约作痛。
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了，他的心理已经有了惯性的条件反射，只要曾晴一威胁，他立刻就会觉得害怕，想要妥协。
曾晴看着他眼神浮现一丝痛苦，柔声道：“你放心，妈妈当然不会再打你了，但你今天如果走出这个老宅，我一定会死在你面前。”
骆庭川浑身一震，抬眼去看眼前那个温柔的母亲。
他知道她没有在开玩笑。
曾晴起身去倒牛奶，背对着他道：“我们母子该好好谈一下了。”
骆庭川没说话，他伸手摸到自己脖颈上的纽扣项链，紧紧将那颗纽扣握在手心，那对他来说就像一个勋章，他曾经在森林里等了很久能把他拉出来的人。
他已经找到了。
他拿起纽扣放到唇边轻轻吻了一下。
现在的骆庭川，已经不会再害怕任何东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