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是现在,白屿想起之前看见的一切,也依旧止不住地觉得胆战心惊。
没人能知道,当他推开门,看见顾木恩狰狞地摁着岑子鹿,将手中的针管狠狠扎进她的皮肤时,他的心里有多么的害怕。
就像是世间上对他而言最珍贵的东西在他的面前被狠狠打碎。
刹那的功夫里,白屿觉得自己的脑子都“嗡”地一响,随后,身体便已经快过了思绪——
等他好不容易清醒过来,找回出走的理智时,他已经将顾木恩压在地上拳打脚踢了许久。而原本面对岑子鹿时还能一脸狞笑,高深莫测的顾木恩,此刻也屈服在了暴力之下,不但满脸的青紫,而且头发凌乱,涕泗横流。
明显是被真的打怕了。
方才在白屿的盛怒中,顾木恩甚至以为自己会就这么死去,所以他不敢挣扎,唯恐更加激怒愤恨的白屿,只能哭着不断求饶,没出息的样子搭配着他苍老的面容,实在是可怜地厉害。
白屿虽然没有任何想要同情的意思,但下一刻,在顾木恩的哭喊声中,他还是收住了即将再次落在顾木恩身上的拳头,转而铁青着脸,在最快的速度内奔向了一旁的岑子鹿。
但是此时,她已经苍白着脸昏倒在了地上,之前那双他进门时哀哀看着他的眼眸,也已经闭了起来,无声无息,不知状况如何。
于是顾不上去想别的什么,下一刻,抱着已经意识全无的岑子鹿,顾木恩立刻站起身来,出门准备去医院,找医生求助。
但是这回,还没等他走上几步,原本趴在地上,半死不活的顾木恩又强拖着残破的身子追了上来,抓住了他的衣角,快速地解释“他没给岑子鹿注射什么刺激性的药物,为了想安静无声地带她走,所以,他刚刚给岑子鹿打的,只是一般的麻醉药,昏睡一两个小时的功夫,便可以苏醒了,不会有什么问题,而在这样的情况下,将岑子鹿带去医院,万一医生检查出岑子鹿身上和常人不同的情况,那就糟糕了,毕竟对于她身上的特殊之处,白屿也不是不知道。”
而对于这件事情,白屿尽管正在盛怒中,却也不得不将顾木恩说的这些话听进去。
毕竟对岑子鹿有危险的可能,他一件都不敢轻易尝试,况且,如果事情真的像顾木恩说的那样,给岑子鹿注射的只是一般的麻醉药,那睡一段时间醒来后,确实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但尽管已经将事情想通,但对于顾木恩,白屿依旧不会放过。
于是在放弃了原本要带岑子鹿去医院的打算后,他再次一拳狠狠打向了顾木恩的脸颊,将他直接打晕在了地上。随后,在小心将岑子鹿放回床上,以确保她能休息地舒服后,白屿也重新粗鲁地提着顾木恩的一条腿,将他直接拖到了厕所,用不能挣脱的麻绳紧紧捆住,关门离开。
之后的几个小时时间里,白屿便是哪里都没去,一直紧张地坐在床边,等着岑子鹿的苏醒。
但或许是深陷在黑沉的梦境中,看见了什么可怕的场景——
从日头当中到夜色深沉的这一段时间里,岑子鹿睡在床上一直不能平静,或是困苦的挣扎,或是悲伤地流泪。
闭着眼睛的她仿佛正在经受着什么叫人痛苦的事情,甚至中间一度有一段时间一直在抽搐。
而看着这一切,白屿也是心痛如绞,只怕是有人此时真的拿着刀,将他的心脏剖出来,疼痛也不会比看着岑子鹿难受,而自己无能为力更少几分。
他一直抱着她,轻声哄着她,顺着她的脊背安抚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而等了足足几个小时的时间,就在白屿觉得自己快要崩溃,想要再次将岑子鹿背起来,带去医院的时候,终于,床上,紧闭着眼睛,面色惨白如纸的小人终于睁开了眼睛!
于是狂喜之下,白屿立刻将岑子鹿再次抱紧,像是恨不得将她就这么融进血肉里。
而被被动地揽在温暖的怀中,渐渐地,来自白屿身上的热度也感染了岑子鹿冰冷的身体。
下意识迟缓地眨了眨眼睛后,她终于完全清醒了过来,再次红了眼眶,她哽咽着说道:“原来不是我在做梦……”
她昏迷前还记得自己恍惚中看见了白屿,但因为那时,药物已经在她的身体里出现了反应,所以眼前身影层层叠叠,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但是现在,紧紧拥着眼前的人,岑子鹿原本高高提起的心,终于也落了地。
而原本便心中酸涩的白屿,此时听着喜欢的人说的这句话,却是只能更加难受与愧疚。
“不是做梦。”他声音微微颤抖道:“一切都是我不好,我应该早点回来,我应该一直陪在你的身边。”
明知道顾木恩知道他们家住在哪里,可能随时都会上门找麻烦,白屿应该分步不离地守着岑子鹿,不应该将这事情想的太过简单。
岑子鹿连忙摇了摇头:“这件事情不怪你,不是你的错。”
“可你不知道,看见你受伤我有多后悔,差点失去你的事情重演第二次,我恨死了自己!”白屿抱紧了岑子鹿,一字一顿道:“我以后再也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了,我发誓我会好好地保护你,我要你一直平平安安地和我在一起。”
“但,但是事情不会那么简单了……”岑子鹿咬紧了牙关艰难地说道,眼泪此时更是已经如雨落下。
白屿的声音梗了一瞬:“这是什么意思?”
“方才昏迷时,我已经将所有的事情都想起来了。”岑子鹿哭着回答:“二十五年前我的那场车祸,并不是意外,我们想要逃离这里的一切,现在看来已经不可能了……”
她本以为自己与顾木恩的事情早在二十五年前就已经彻底画下句号,之后便是她走了,顾木恩也至多是最初的时候着急上火一阵,随后时间渐渐长了,一切也就都慢慢沉淀下去了,可是刚刚的那个梦,梦里顾木恩癫狂的样子,都将她的这一幻想完全打破。
而白屿拧着眉,此时也听出了一些端倪。
下一刻慢慢松开了她,用大拇指温柔地帮她擦去眼角的眼泪,他沉声问道:“你想起了什么,不要着急,慢慢和我说,我们一起想办法。”
“好……”岑子鹿轻轻点了点头,泪眼朦胧地应了应。
因为白屿叫人安心的话语,她原本焦急不定的情绪也逐渐平静了下来,于是吸了吸鼻子,她尽量冷静地将自己之前梦境中的看见的一切全部说了出来。
而显然没想到事情还潜藏着比自己想象中更加令人惊骇的隐情——
白屿蓦地攥紧了手指,浑身的肌肉都在一瞬间紧绷起来,等最后听完一整串的故事后,他的面色更是已经不能单纯只用难看来形容。
而岑子鹿说到最后自己车祸的场景时,原本都已经停歇下了的眼泪也再次掉了下来:“那时我被车子撞到在地上,因为伤情严重,吸引了许多路人的围观,而人多眼杂,警察也来了,所以顾木恩虽然发现了我从实验室中逃出来,匆匆追出,但站在我的身边,他却有所忌惮,不敢直接贸然出头,将浑身是血的我带走,我也因此逃过了一劫……之后发生的事情,你也都知道了。”
她被送到了医院抢救,脱离了生命危险,但因为身体中那些药剂的影响,所以一直醒不过来,陷入了沉睡中,而在这过程中,顾木恩也佯装“好朋友”多次出现,想要询问她的情绪,还想要见他一面,只是因为父母与白屿铁桶般的保护,所以一直未能如愿。
当时,不管是白屿还是岑父岑母,都只以为顾木恩这样苦苦纠缠,只是因为对岑子鹿旧情难忘,但现在,在知道所有的事情后,他们也都明白了——
哪里是什么旧情难忘,分明就是顾木恩卑鄙无耻,依旧将岑子鹿当做实验数据对待,这才急切地想要看看她在注射了药物以后的样子与表现!
恨!
真的好恨!
他竟然在这么早的时候,就开始伤害岑子鹿了!
白屿攥紧了拳头,咬着牙克制不住暴怒地直接从床边站起了身,下一刻浑身凛冽地,他已经往门外走去:“我要杀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