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说着，梁朔凡的手机再一次震动起来。
“不接电话？”余雨菲见梁朔凡像是失聪了一样老神在在的坐那喝咖啡，丝毫不关心正嗡嗡响个不停的手机。
视线下移，瞥到桌子上的空包装……说好要喝手磨咖啡的呢？速溶这都续第二包了，梁大少爷还真是一点都不挑。
梁朔凡仍旧没有接电话的意思，不仅不接电话，他还生动的给她演示了一遍什么叫做真的不要脸。
在余雨菲的注视下，他矜持的坐在那，动作懒散的放下茶杯，用着天凉王破的语调，语带惆怅的说：“好的员工，从来不会在自己老板面前，接听私人电话。”
余雨菲：“……”最好是那样！
那边梁朔凡手机响个不停，这边余雨菲办公室内线电话也跟约好了一样同时响了起来。
“喂？”
拿起电话的时候顺道看了一下时间，临近下班点，难道是大饼想约她晚上下班出去聚餐？
“喂，余总。”意料之外，前台小姐姐甜美的声音出现在话筒里。
“余总，有位许先生说是我们公司的客户，有急事找您，打梁经理的电话还打不通，您现在方便会客吗？”
许先生？许岑？
“请他到会议室稍等。”放下电话，余雨菲头疼的瞪了梁朔凡一眼：“你招来的……”
会议室里。
许岑礼貌的接过咖啡，余雨菲和梁朔凡来的不算快，但最起码在许岑喝空一杯之前，两人先后走进了会议室。
“许先生。”
挂着客套的笑容，余雨菲招呼前台又给许岑倒了杯咖啡：“等很久？”
她说话时，脸上的表情虽然带着歉意，但语气听起来却很不是那么回事。
余总的下马威，直白的可爱。
梁朔凡坐在一旁把玩着手里的打火机，见状轻笑一声，他还真没想到，他们余老板面对客户也不是一味的退让啊。
啧，小心眼的女人。
许岑显然也很尴尬，他一开始以为余雨菲会和他心照不宣的直接对于之前的事情翻篇。
可现在看来，余总压根没有既往不咎的意思。
现在什么情况他们双方都知道的分明。
低头想了一会，许岑抬起头摘下眼镜：“余总，之前的事是我这边做的不对，您看你们那边什么时候有时间，我做东，给大饼好好道个歉。”
他倒是比梁朔凡还要能屈能伸，如果不是一开始就知道他是来找梁朔凡的，余雨菲说不定还真能被他给糊弄过去，以为他是特意过来登门道歉的呢。
她记得自己跟邱立冬说的很明白，她这边要许岑一个态度。
不是她矫情，可这种顺道过来赔礼的态度……真让人跟吃了苍蝇似的不舒服。
“许先生的来意我大概清楚了。”余雨菲想着怎样才能尽快的打发走许岑。
因为邱立冬的关系，他们和许岑一开始的合作全然建立在对朋友的信任之上，没有丁点自己对许岑本人的调查判断。
这本来不算什么大事。
可谁承想也就这么一个疏漏，就招来个许岑这样的客户，倒不是邱立冬杀熟，也没有怪邱立冬的意思。
只是这样的客户，正常情况下来说，应该属于他们公司最敬谢不敏的那一类客户。
不信任、不尊重、不诚实也不值得他们公司浪费人力物力。
可惜合同已经签了，中间还夹杂着邱立冬的人情，不好毁约，不好处理。
大概是察觉到了余雨菲话里的意思，也看出了她眼里的敷衍，许岑放在桌下一直轻点膝盖的食指下意识的顿了顿。
余光看到坐在余雨菲旁边低头玩手机的梁朔凡，他想了想，心里打好的草稿换了一张。
“余总，我是带着诚意来的，您可以考虑一下，作为赔礼，事成之后我可以再追加二十万的合同款。”
他衬衫发皱，眼下乌青，看起来憔悴至极，现在又把自己放在一个这么低的位置上，余雨菲话到嘴边的解约在嗓子眼里噎了半天也没好说出口。
她说不出口，可有人说得出口。
梁朔凡放下手机，听也听够了，怪没意思的抬起头，明明是平座，可他看向许岑的视线怎么看怎么像是在居高临下。
“大家都是成年的狐狸，你也没必要和我们玩聊斋，说吧，来找我到底想干什么。”
前倨后恭，总得有所图不是？
知道梁朔凡不是个喜欢藏着掖着的人，眼下他都直接把话给挑明了，自己要是再跟他打太极，说不定最后反而弄巧成拙。
许岑认命的闭上眼睛，再睁开的时候，眼里少了些刚才的精光和神采，反而更多了些疲惫和黯淡。
他说：“抱歉，我也不想的，要是能做个直爽的人，谁愿意天天藏着个心眼说话绕来绕去的。
我……之前是我想偏了，梁先生应该懂我这种心情，家庭环境使然，被人算计得多了，再蠢都得学会凡事要留个心眼。
我之前的确是故意冷淡贵公司的，因为我还不确定贵公司是否值得我信任从而进行委托，我不了解你们，一如你们并不了解我。
可现在我明白了，立冬也和我谈了很多。
现在这个时候，不会看我笑话，不会借机坑我的，大概也只有你们这些冲着立冬情分帮我的人了。
余总，我之前说的加价一直都有效，只要您和贵公司不放弃我，我相信，我们以后会合作得很好。”
他声音里带着听得出来的无力和惭愧，这一刻仿佛又回到了余雨菲最初见到许岑的时候。
在梁朔凡家，青年阴郁、佝偻、颓废，黑洞一样吸收着周围所有的活力，却无法转化成自身的动力。
所以他不快乐，也没办法因为周边的快乐而快乐。
可……一切真的就如她们所见到的这样简单吗？
许岑这前前后后办出来的事，可一点都不像一个颓废青年那样万事看淡，随波逐流。
相反，他凡事都计较得厉害。
因为看不上他们，所以哪怕已经病急乱投医清醒过来之后也不稀得跟他们坦述病情。
因为后来得知梁朔凡也在他们公司，想要借上梁大少爷的东风，所以转过身想到的竟然是利用邱立冬的情分，想借着邱立冬牵线，暗地里缓和他们之间的合作关系。
等到合作正常进行，她们为许岑继续筹划卖命，那梁朔凡作为公司的员工，自然也就可以帮他办事。
多好的算盘，多小人之心的成算，要不是她不吃找人拉关系这套，是不是还真能按照许岑的剧本走，看在邱立冬的面子上，大家把之前的事情翻篇。
虚伪的握手言和你好我好大家好。
可惜啊。
余雨菲就坐在这，安静的看着许岑，可惜她还真就不吃这套，她最烦别人跟她玩心眼，七拐八拐的招人厌恶。
就连他现在说的，这些看似掏心掏肺的话，她都是挑挑捡捡听的，做生意的，哪有那么多丰沛的同情心。
就和梁朔凡说的一样，大家都是千年的狐狸，没必要跟他们在这玩什么聊斋。
本来就不是什么大事，大家敞亮的坐下说开，没人会抓着不放。
可许岑的态度和做法至始至终都有问题，她不喜欢和这样的人合作。
别到时候把她们卖了，她们还得过好几集才能反应过来，骂人都不赶趟。
许岑见对面两人都看着他不说话，还以为是余雨菲那边有所松动。
心里划过隐蔽的得意，也难怪，他又是过来赔礼，又是砸钱投诚的，余雨菲还是个女人，会心软并不是什么值得惊讶的事情。
“许先生，关于您说的事情我们会好好考虑，天色不早了，您看……”被动心软的余雨菲已经开始主动赶人了。
不过她说的客气，许岑也没听出来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还以为一切顺利。
他起身带上眼镜，文质彬彬的和余雨菲握手微笑，余雨菲怎么想的他很清楚，没当场答应下来无外乎纠结两点。
要么是放不下脸面，要么是嫌钱砸的不够。
对于前者，他只要再多来两趟做出有诚意的样子，这边肯定也会顺坡下驴的早晚松口。
可如果问题出在后者……
面上微笑的许岑内里却冷笑不止，胃口太大了可不是什么好事，不过是一个近两年才发展起来的小公司。
送走许岑，前台小姐姐贴心的给余雨菲和梁朔凡送上喝的之后关上会议室大门。
隔绝外边探究的视线，也对外隔绝了两人私下谈论的话题。
“你怎么看？”梁朔凡有一搭没一搭的甩着手里的火机盖儿。
余雨菲皱眉回道：“什么怎么看？”
这时候装傻还有什么意思，梁朔凡敲敲桌子：“关于许大头送钱这件事，你怎么看？准备要钱不要脸了？”
这话可太难听了，余雨菲桌下长腿一伸，对着梁朔凡伸直的小腿狠狠踢了一脚。
自从上次踢完这厮，她现在脚感真的不错，一踢一个准，分分钟能往梁大少爷的麻筋上招呼。
梁朔凡疼的吸了口凉气，等被踢的地方麻痛感过去之后，才无奈的举手做投降状解释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你想要那笔钱，然后想拿那笔钱买大饼的脸吗？”
生意场上的事情，哪有什么仗义不仗义，换成是大饼今天亲自在这，估计都会很愿意收下二十万，让许岑之前拿他当猴耍这件事翻篇。
余雨菲明白过来他什么意思，惆怅极了。
没人愿意把到手边的钱往外推，二十万在那些小姑娘看的霸总小说里还真算不上多。
小说里的总裁分分钟上百万的项目。
可在现实里，一个合作，除了之前谈好的价格外，对方还要额外给你加二十万。
……很少有人会拒绝这张天降馅饼吧。
她摇摇头：“我现在顾虑的不是大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