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余雨菲的手机铃声不间断的响个不停。
她心里慌得不行，接通电话后说话的声音都开始打颤。
“菲菲，怎么了？”
没有听到梁朔凡叫她菲菲后的羞恼和不自在，准确的说，余雨菲现在已经完全没有别的心思去想别的有的没的，她满脑子都是刚才宋容嫣弟弟给她打的电话。
满脑子都是宋荣宇声嘶力竭的跟她说……他姐快不行了。
怎么就不行了？
哪能这么开玩笑呢！
余雨菲手脚冰凉：“梁朔凡，容嫣、容嫣好像出事了。”她甚至没和梁朔凡讲宋容嫣是谁，她只是慌乱又无措的重复着这句话。
这一刻，余雨菲甚至不在乎电话那边的人是谁，她只是想有个人分担她现在的无措，有个人可以跟她说说话，让她没有功夫去瞎想一些她压根承受不住的事情。
梁朔凡跟旁边人打了个手势，走出包厢，表情凝重眉头皱得死紧。
他从未见过余雨菲这么惊慌失措的时候。
“菲菲，你先冷静下来，你是不是在开车？”电话里传来风从车窗灌进车厢的猛烈声响。
伴随着刺耳的旁车喇叭声，梁朔凡的心猛地高高提起。
“余雨菲！你把车速慢下来！”他几乎是吼着说出这句话。
身后正要找他回去吃饭的徐建脸上的笑意僵在当场，收回正要往前走的脚，摸摸鼻子，识相的悄无声息的原路返回。
包厢里正给自己媳妇挟菜的楚阳见他刚出去没到两分钟就灰溜溜的跑回来，脸上的表情也是耸眉耷眼心有余悸的，心里暗骂一句这小子真没出息。
嘴上也没客气，嗤笑一声就开口嘲道：“怎么？徐建你小子不是吧！让你喊凡子回来，结果你这出去一圈自己灰溜溜跑回来了，真有意思，不敢催凡子你直说啊，你这不耽误时间呢嘛！”
他自来就有点看不上徐建，这厮以前不过是个跟在凡子后边连话都不敢上前撘一句的‘朋友’。
这样的人，说好听点是朋友，说不好听点，就是找到机会就能跟狗皮膏药似的围着凡子想捞好处的苍蝇。
凡子不排斥这类跟班，他楚阳却是一个都看不上的。
可这娃娃脸不知道哪条道儿就走明白了，现在凡子上哪都乐意带他一个，楚阳当着梁朔凡的面，对徐建也是哥们来兄弟去的，但私底下，总还是排斥轻视更多一些。
他的态度，徐建不是看不明白，大家都是不差钱的，他能在梁朔凡面前弯下腰，不代表他愿意在楚阳面前也矮一头。
谁也不是没有脾气。
可一想到他家老头自从知道他和梁朔凡交上朋友后老怀大慰的感动样，这点憋屈，徐建自认自己不是吃不下。
他无视楚阳话里的讥讽，抬手指指门外，无奈的摇头解释道：“这可不怪我，我出去的时候老大正打电话发火呢，你们就当我怂吧，谁不怂谁现在过去，我敬他是条汉子。”
他摇头晃脑的贫嘴：“你们说我就为了催老大吃饭，结果闭俩眼睛往火山口撞，再被迁怒回头打我一顿，那我得多冤！哥们认怂还不行嘛！”
楚阳撇嘴：“毛病！”
正说着，包厢门被从外打开，梁朔凡阴沉着脸进来：“我那边有急事，先走一步，这顿记我账上。”
他说完扭头就走，雷厉风行到直接把所有人镇在当场，包厢里众人甚至来不及叫住他问问需不需要他们帮忙，那边梁大少爷已经走的都快看不到人影了。
徐建摊手，一副你们谁有能耐谁就去拦的怂包样子。
凭白惹得楚阳朝他翻了好几个白眼。
另一边，余雨菲一路驱车赶到医院，没头苍蝇一样一路问着跑到抢救室门前，宋荣宇看见她，张张嘴想叫声姐，又在脱口而出之前，重新把目光放到那扇关得严严实实的急诊室大门之上。
“叔叔，阿姨，到底怎么回事？小宇你倒是说话呀！里边抢救的……是容嫣？”一句话，直接抽空余雨菲的所有气力。
明明是一年之中最热的时候，余雨菲却感觉自己冷得牙齿都在打颤。
宋荣宇双目赤红，低着头，好似听不到余雨菲的问话。
旁边宋妈妈已经哭到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宋父起身走到余雨菲面前，从接到通知到现在短短两个小时，他好似瞬间苍老得不成样子，以前从不信会有人受到打击一夜白头，可等轮到他的时候，仅仅两个小时，他现在连呼吸都感到吃力。
看着面前这个和自己女儿最要好的好友，宋父声音疲惫，眼中的绝望刺得余雨菲心里生疼。
“小余，你……容嫣今天本来要和汪权去办离婚手续的，没想到路上出了车祸，现在在里边抢救……熬不……”他想说特意让宋荣宇叫余雨菲过来，是因为容嫣要是熬不过去，最起码还能见容嫣最后一面。
可话到嘴边，饶是宋父再理智，也没办法把未说完的话说出口。
脑子里全是容嫣刚才浑身是血被推进抢救室的模样，他很想告诉自己容嫣没事，告诉面前这个被吓得脸色惨白的小姑娘说容嫣只是生了个小病，在做小手术。
但……
“不、不可能，叔叔，容嫣今天早上还打电话跟我说想吃川菜呢……怎么会车祸？怎么会遇上车祸？”
“我一开始也不相信，菲菲，你说嫣嫣那么好的孩子，怎么就会遭这种大祸啊！”宋妈妈坐在那，捂着脸，声音里满是凄楚难过。
余雨菲没说话，身后一个高大身影大步走来，在余雨菲撑不住踉跄后退的时候伸手揽住她的肩。
他来的那么及时，好似给即将溺水的人递过来一根浮木，余雨菲没道理推开他，拽着他的袖子，抱着这根浮木，哭得绝望又无措。
梁朔凡什么都没有问。
只揽着她，一下一下安抚的顺着她披散在后的长发……
这一日，余雨菲甚至记不起自己是怎么回家的。
她记得宋荣宇哭得凄惨的花脸，记得在医生出来宣布抢救无效之后，宋父支撑不住向后仰倒的身影，记得盖在宋容嫣脸上的白布，她连拉开的力气都没有。
她也记得在她倒在梁朔凡怀里的时候，余光中不小心看到的……宋妈妈嘴角的弧度。
“菲菲，我不爱回家，我觉得我妈这人特假，明明是个后妈，天天在别人面前演的对我比对自己亲生儿子都好，我稀得她讨好我……”
大学时候，宋容嫣说过的这句话，不知怎么，就从记忆里窜出来，钻进了余雨菲的心里。
“不对……”余雨菲眼睛猛然睁大，吓了正扒着门偷摸看她的余桂兰一跳。
余妈妈无奈的绕开正捂着心口的余桂兰，拿着一杯牛奶，沉默的走进房间放到余雨菲旁边，事情她大致都听梁先生说了，这个时候，连她都不知该怎么安慰菲菲。
宋容嫣那个姑娘她也见过不少次，漂亮有礼貌，一口一个阿姨叫的让人心里热乎。
谁知道……真是造化弄人，谁能想到她会年纪轻轻就因为一场车祸，人就没了。
人命有时候，脆弱得让人无法接受。
别说菲菲没有真实感，就是她，冷不丁听说，都没办法相信。
门铃声响起，没一会，白珞棋从门外走进来。
余妈妈和她交换个眼神，点点头，眼含担忧，带着余桂兰出了房间顺便帮她们带上房门。
房间里，厚重的窗帘把窗外的光线遮挡得严严实实。
七哥叹口气，走到余雨菲面前坐下。
“菲菲。”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余雨菲，但有她陪着，总比放她自己一个人憋在屋里好。
可谁料她刚一张口，余雨菲就突然伸手拽住白珞棋的胳膊，一双眼睛大得骇人，她直直的看着白珞棋，瞳孔涣散没有焦距，声音急切的跟她说：“七哥，七哥不对……”
七哥被她抓得一惊，怔愣了几秒才想起来去拉余雨菲用力抓着她胳膊的手：“菲菲，菲菲你清醒点，怎么了？怎么不对，七哥哪不对？你慢慢说，别急。”
她温声安抚，即使胳膊被余雨菲抓得生疼，也仍旧包容的看着面前这个脸色苍白状态不好的好友。
余雨菲很快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忙松开抓着七哥的手，眼神歉意的看着七哥，眼圈通红：“七哥，对不起，我……我就是突然想到一件事。”
“什么事？”
“我在想，容嫣的死，会不会跟宋阿姨有关……”她状态还是不好，不然也不会脱口而出说出自己心里的真实想法，
这想法还是这么的惊世骇俗，足以让每个听过的人都觉得不切实际。
七哥亦然，她无奈的摸摸余雨菲的头顶，轻声劝道：“菲菲，容嫣的事情……我们都觉得难过遗憾，可你不能因为容嫣的离开，就去迁怒怀疑别人。
宋、宋阿姨虽然不是容嫣的亲生母亲，但这么多年，你也是眼看着她对容嫣是什么样的，就是对亲生孩子也不过如此了。”
她见余雨菲不说话，以为她还在执拗：“菲菲，说实话，我以前也对后妈有偏见，但宋阿姨，真的挑不出毛病。
我一直相信，一个人能装一天，装一个礼拜，装一个月，这都有可能，但是没有人能够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选择伪装。
毕竟，宋阿姨已经嫁给宋叔叔这么多年了，还有了自己的孩子，站在她的立场，她如果对容嫣不好，谁也没资格去说她什么。”
余雨菲垂下眼睛，她不是觉得七哥说的不对，而是七哥说的，恰恰就是这件事的矛盾点。
宋阿姨对宋容嫣的好，哪怕是亲妈，也不会再比她做的更好了，而且宋阿姨已经在宋家站住脚，哪怕突然翻脸或者对容嫣疏离，也不会有人指责她。
“可……我看见她笑了，七哥，我看见她在知道容嫣死后……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