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城湾是S市极富盛名的婚礼举办首选地,它满足新人对于婚礼的一切幻想,哪怕再天马行空的设想,倾城湾都会帮你如期实现。
倾城湾坐落于市郊,空气新鲜,视野开阔,仿佛置身于广袤草原,使人身心舒畅。
蒋域订婚礼当日,天公不作美,先是在仪式开始前两小时,原本方好的晴天突然下起了太阳雨,害得所有策划人及现场工作人员方寸大乱。
茅安柒赶到倾城湾时,雨势逐渐增大,她出门时没留意天气预报,谁知半途中开始下雨。原本她以为只不过是局部阵雨,夏天的暴雨总维持不了多久,可谁成想,最后雨水大到坐在车内都看不清路况。
幸亏大户人家办事总是周全的,茅安柒一下车,就有礼宾人员撑着订制的鲜粉色长柄伞将她从车内接出,更是礼数周到的将她护送进了宾客休息区。
她到的尚早,休息区不过稀稀拉拉几位,各自为政,互不干涉。
茅安柒询问了一番工作人员,方才得知蒋域正在1号私人休息间,她不作他想就寻了过去。
1号私人休息间的门虚掩着,有细微的交谈声从里头传出,这让茅安柒进退两难。
她刚想转身走远一些,动作却还是慢了半拍,巧不巧将里头的对话听了个正着。
“蒋先生,按照目前的降雨量,沙滩上已经泥泞不堪,是否决定选用Plan B,将仪式现场移至室内阳光房,我好立刻去规划宾客动线图。”
“离开场还剩多少时间?”
“一个小时零十分钟。”
“再等等,沙滩订婚礼是我未婚妻提议的,我尽量不让她留有遗憾。”
屋内突如其来的沉默让茅安柒羞红了脸,明知偷听墙角这种行为很让人鄙夷,可她竟移不开脚步了。
想来,这话击溃了她内心的防线,她本以为蒋域决定和某一个女人订婚,或多或少出于某一种难以言说的理由,却决不仅仅是因为爱情。只是令她颇为意外的是,事实居然不是那样的,即便她很不想这么承认。
“仪式开始前半小时,我会再做最后的确认。”蒋域说完,那人应了一声便退出来,与门外静候的茅安柒撞了个正着,两人相视一笑,笑容意味不明。
茅安柒随后走进屋,只见蒋域站在窗子前边抽烟,窗子开了道小缝,只听得哗啦哗啦的大雨倾泻在屋檐顶上,一点都没有要停的意思。
蒋域一身正装,衬得人斯文清隽,可他面色严峻,并不快乐的样子。
见茅安柒朝他迎面走去,他及时掐灭了烟头,神色仍旧清冷,却不如先前那样紧绷,声音没什么情绪起伏地说:“你来了。”话音里头却藏着那种特别熟稔的感情,所以才会问得这样轻巧又笃定。
茅安柒收敛了情绪,却不小心偷偷红了眼,强忍着用波澜不惊的语气极力掩饰内心的惊涛骇浪。
“来了,来得还挺早吧。”
“坐。”
茅安柒轻笑着点头,落坐之前,又上前两步走到蒋域跟前站定,她穿着平底凉鞋,比他矮了大半个头,稍稍仰面与他四目相对。
她已经很久没有与他离得这样近,甚至她已经很久没有与他这样心平气和相安无事的见面了。
一年还是两年?
也许还要更长远一些,居然已经记不太清楚。
茅安柒忽然伸出双手,替他细致地调整领结的位置,她的神情专注而认真,仿佛在做一件神圣而又不可侵犯的事情。
蒋域闻到茅安柒身上若有似无的松木香,很是素雅清淡,让他想起青春期时窗边挂着的那一串风铃,是茅安柒送给他的,他特别喜欢和珍惜,现在还留着,还挂在老位置。那时,他每晚写作业时,就将窗子拉开一道小缝,风吹进来,那风铃就响了,响声会蹿进风里,响时带一点点遥远的回音,好听极了。
从来不悲春伤秋的蒋域,竟在这一刻走了神,怀念起年轻时候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故事。
整理完领结,茅安柒还出于礼节性拥抱了他一下,一点也不拖池带水,只是虚拢了他一下,抱完就松手,与此同时,她用很细微很真诚的声音对他说:“蒋域,祝贺你。”
他一时无言,顿了片刻才回:“谢谢。”
茅安柒这才坐到了沙发上,不太好意思的开口:“我原本以为自己不会来,但还是来了;我一直以为我无法心安理得祝福你和除了尤佳仁以外的女人喜结连理,可我却发现,当我祝福你的时候,还是会带着十分的诚意希望你幸福。我一直很后悔让你遇见了尤佳仁,不过没关系,后来的你找到了新的朱砂痣,她也迟早会碰上她的有情郎。”
蒋域一直站在窗子前静立着,而茅安柒就安然地坐在沙发上,谁也看不见谁的表情。
也是过了很长一段时间,蒋域回过头才惊觉,那日他一直看着窗外的大雨,心下竟是希望它永远不要停。
雨确实没有停。
订婚仪式最终不得不移步至室内阳光房进行,受邀的宾客皆是盛装出席,其中不乏娱乐圈大咖的身影。
在场的男女老少俱是隆重万分,在衣品和妆容上做足了功课,哪怕如此,准新娘却是不输在座各位风头的。
乍一眼,脉脉眼中波,盈盈花盛处。低语回眸间的一颦一笑,足以让周遭的百花失色,光芒胜过星华。
而尤佳仁终究是错过了这个简短却盛大的订婚仪式,她母亲秦教授跳早舞时不小心崴伤了脚,本想着在家里歇两天就会好,可是擦完红花油不一会儿,脚踝已经肿成了馒头样。最终只好在尤父和尤佳仁的坚持下送去医院做了检查,片子显示左脚脚踝处骨折,绑了石膏回到家已近傍晚。
直到傍晚雨才停,天气变得凉爽,风贴面吹来,空气里飘过青草的香气。
茅安柒难得有机会出入这样的地方,人烟稀疏,风景优美。雨后的天气也使人心旷神怡,她沿着小路绕了一圈,走着走着听见不远处传来一阵奶声奶气的猫叫声。
她闻声寻了过去,灯光树影下,有只银渐色的小猫正蜷成一团,躲在无人的长椅下瑟瑟发抖。
茅安柒刻意放低脚步声,慢悠悠走到长椅边,然后顺势蹲下,低矮着头,想要伸手把小猫抱到自己怀里。
小猫看着也就两个月大,见着她倒不躲,实属缘分匪浅。茅安柒将它抱在手里,伸出一只手擦了擦它眼角处脏脏的眼屎,后又逗它的唇和须,见它害羞地左躲右闪,同时又颇为享受茅安柒的调戏,这才发出舒适慵懒的撒娇声,听得茅安柒骨头都酥麻了,欢喜得紧。
孰不知自己笑靥如花,这一笑,足以抵过当时当下的所有良辰美景。
有个人正好瞧见了这人这猫这一幕,心里头像裹了层蜜,一点一点融化在了眼底。
与自己相隔一尺远的女人身材修长,衣着是不那么夸张夺目的,一袭高腰线设计的连体衣裤衬得她整个人高挑纤细,此时她的脸隐在幽幽的灯光里,细致且柔和,少了些许她平日里端着的那么一点点戒备和提防。
她的脚上……
没错,向来眼高于顶的堂堂汪家二少爷竟无聊到去留意起一个陌生女人的脚!
很遗憾,脚上穿着的那双凉鞋,不是他以为的那一双……
不知怎么搞的,心头忽得撺起一丝不明所以的失落,大约也是闲的!
她在逗猫,而他存了心想逗她,于是汪晟慢悠悠朝她的方向走去。
“是自助晚餐不美味还是宾客太无趣,才会害得mao小姐宁愿跑来和一只小野猫玩耍。”他口吻带着自来熟,毕竟自己的生死曾交付于她手中,那样丑态横生的模样,恐怕也就被她一人撞见过,索性无需再装腔作势,甚至抱着破罐子破摔的心态,反正再怎么样,也不会比哮喘突发的那一天更狼狈不堪的了。
茅安柒瞥了一眼走近她身边的人,并不见外,“你不也跑出来躲清静。”说完,她继续兴致不减地逗猫。
汪晟眼神一黯,发觉自己在别处是万人追捧的对象,怎么一到茅安柒这里,恰恰混成了人不如猫的地步,果然是第一印象惹的祸啊!
“这猫是英短和普通猫混血的吧,血统不纯,你看看它,脸不够圆,下巴尖尖的。”汪晟瞄了茅安柒掌心里的小奶猫,如是评价。
谁想茅安柒毫不在意:“可这不妨碍它仍旧很萌很可爱呀。”
“你是哪里发现的它?”
“就是这张长椅下,刚才雨这样大,它就躲在下面,毛发都淋湿光了,它正发抖呢。”
汪晟难得穿得西装革履,闻言后,二话不说抽出自己西服的口袋巾递给茅安柒。
“喏,给它擦擦。”
茅安柒感激地接过,也不想着是否这条口袋巾价值不菲了,重要的是眼下这块口袋巾是唯一能给小猫取暖的。
茅安柒将小猫裹进巾布里头,然后讨好似的将它举到汪晟面前,换上一种俏皮的音色对他说:“谢谢你呀大好人。”
汪晟听得头皮发麻:“我这是被发好人卡了?”
茅安柒旦笑不语,笑容温柔澄澈。
汪晟似乎被她感染了好心情,柔声问:“你要收留这只流浪猫?”
茅安柒不答,轻声叹息,不情不愿地摇了摇头,自己的日子都朝不保夕呢,怎么照顾得好别人。
转念一想,她忽然把希望寄托在了汪晟身上。
他看着衣冠楚楚,陪女朋友逛名店,出行开豪车,条件应当是很好的。
茅安柒像是抓住了稻草,眼里有光,楚楚动人地问:“你看,你方便收留它吗?”
“不行。”汪晟想也没想,开什么玩笑,一个大男人养一只娇滴滴的猫算什么事儿。
“怎么就不行了?”
“我不喜欢。”
“会吗?我看你过来到现在,眼神就没离开过它身上呢!”茅安柒循循善诱。
汪晟冷笑,笑她眼瞎,明明他的眼神从头到尾都没离开过她身上!
“你抱它试试?”茅安柒伸出手,将猫递到汪晟跟前,不料他一脸嫌弃,压根不拿正眼瞧猫。
茅安柒还在试图说服他,居然很不要脸地拿出了死皮赖脸的本事:“你接呀,你抱抱它嘛,抱抱嘛!”茅安柒学着跟猫似的撒娇,越挫越勇,再度把自己当成了猫,一味哀求:“人家要抱抱嘛!”
汪晟神经兮兮,许是茅安柒的猫叫太有感染力,饶是见惯风月的汪晟也没了招架之力,心一软就真的顺手接过了猫。
真是小小的一只,它蜷着背,才和自己手掌一般大。一人一猫面和心不和地对视着,没想到这猫瞬间使出了浑身的劲儿,逮着汪晟的手腕处就是狠狠一挠,完全不像茅安柒抱着时温顺听话。
“嘶……”汪晟被挠得倒抽一口冷气,只见手腕处立时湛出一层血,手上抓猫的力道不由加重了些,许是捏疼它了,它急得嗷嗷直叫,简直比他还先委屈上了。
汪晟知道不该和一只猫较劲,忍着钻心的痛,拼命克制自己冒上头的脾气。
茅安柒见状忙在旁边安抚:“你看你怎么突然不乖了,快和猫爸道歉,蹭蹭他示软一下呀。”
汪晟眉骨突突地跳,真会得寸进尺啊,这下直接不把他当人看了……
其实,汪晟心下已经决定收养这只猫了,看在茅安柒这么卖力推销的份上。反正家里上下多的是帮佣,哪怕找一个专业的猫保姆照料它的饮食起居,也不是不可以。
偏偏天不遂人愿,汪晟刚有收养它的念头,身体却及时出了状况,这猫挠了他暂且不说,此时他浑身瘙痒难耐。
他第一反应是——他!娘!的!老子皮肤过敏了!
而茅安柒的第一反应是——完蛋!前功尽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