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几天没见,步青州就像变了个人似的。
以前的他极度注重生活细节,无论什么场合,衣服上都不会有任何褶皱。
现在的他,乱糟糟的头发,黛青色的胡茬,一双深陷的瞳孔散发着阴鸷的厉光。
“我来拿那几件换洗衣服和书本。”我忙表态。
他为我让出一条路。
我用最快的速度收拾好自己的东西。
他站在客厅,安静凝视着我。
当我准备离开那一刻,心中忽然生出一股无法言说的痛楚。
就算再没什么感情,我与他曾在这栋房子里耳鬓厮磨多日,一起憧憬过孩子和未来……
走出这扇门,我与他的一切就该划上句号了。
“言小小。”他忽然叫出我名字。
我昂首与他对视。
“我对你的考研试卷进行了复查,发现你有十五分空题,那些题都是最基本的知识点,你是故意不做的吧?”
他真是细心得可以。
“少十五分你就能与易大失之交臂!你就可以去千里之外的茂云政法大学!”他凉薄的声线就像一把刀,狠狠割在我心上。
他说得很对,我没有为自己辩驳。
“言小小你告诉我——那个孩子的小产是不是也在你的计划之内?”他眼眸猩红朝我逼近。
做过的,我承认。
没做过的,我也不会往自己身上揽!
“步青州,我是想远离你,但并没有算计过那个孩子!现在孩子没了,我们的婚姻也该结束了。如果你时间允许,我们先去民政局把离婚手续办了吧?”
他拽住我的手用力一扯,我的身体不受控制地跌入他怀中。
我的脸紧紧贴在他胸口,听到了他急促有力的心跳。
这一刻,时间好像静止了一般。
忽然,我被他推了一把,他猛然转身,“什么时候去办离婚手续,你等我电话!”
“好。”我提着行李离开青漾水榭。
四月份,我研究生考试复试结束,也没等到步青州去办离婚手续的电话。
就这样拖着吧,我也懒得主动联系他。
五月份,校园里已经弥漫着离别的气息。
很多没有参加考研的同学忙着四处找工作,李若云顺风顺水地进了步青州的律所。
毕业典礼那天,阴云密布。
步青州作为学校的特邀嘉宾,在礼堂为我们做了毕业致辞。
我安静坐在大礼堂最后一排的角落,望着主席台上口若悬河的男人,思绪飞到了遥远的过往······
大一那年,我和他在这个礼堂相遇。
我因为紧张,把热水倒在了桌子上。
“言师妹”“步师兄”的称呼似乎还言犹在耳。
毕业典礼结束,我就要回到麟市,九月份去茂云政法大学开始我的研究生生涯,易城这个城市,我怕是不会再来了。
就让我和步青州的一切堙灭在时间里吧······
典礼结束,很多同学开始与老师合影留念,我独自回宿舍收拾行李。
妈妈的电话打来,“小小啊,下午青州会不会陪你回来?如果他来,我现在就去超市买菜,晚上留他在家吃顿饭。”
“妈,我一个人回去。我现在还要收拾行李,先不跟你说了。”我怕妈妈再追问下去,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就挂了电话。
我拉着大大的行李箱走出校园,看到步青州的座驾正停在路旁。
戴着墨镜的步青州长腿交叠,倚在车前。
我的目光与他隔着七八米相遇。
他几次欲言又止,看我的眼神中满是伤感。
所有的不愉快都该结束了。
我深呼吸,义无反顾地上了一辆开往车站的公交车。
回麟市的路上,我接到了步妈妈的电话。
“小小,我刚看电视才知道你们今天毕业。你和青州最近因为孩子一直在冷战,本该举行的婚礼也泡汤了。我和老步也很痛心。但事情已经发生,我们就算再沉溺在悲伤中也无济于事。你和青州还年轻,等你养好身体,再追生一个就是。”
看来,步妈妈还不知道我跟步青州的感情已经到了什么地步。
我不想再继续骗这个善良的女人。
“阿姨,我们很快就会把离婚手续办妥的······”
“你说什么?孩子没就没了,谁也没要求你们离婚啊?”步妈妈打断我的话,“小小,青州从未在我和老步面前说过你一句坏话,也从未说过离婚!我和老步也不主张你们分开!”
“阿姨,你们一家都是很善良的人。步青州那么优秀,一定可以找到一个更好的,更适合他的女人。我已经毕业,以后如果没有什么特殊的事儿,是不会再来易城的。你,保重。”
我直接挂掉电话,长长舒了口气。
回到麟市,我的生活因为步青州的缺席,而变得平淡无味。
我以为没有了感情的束缚,会思念容淇,但我满脑子想的却是步青州。
他曾经的一言一笑经常浮现在我眼前。
那些夜深人静时候的缠绵,成了慰藉我寂寞的良药。
我为自己找了两份强度很大的工作,令自己忙得像个陀螺。
虽然已经不在易城生活,但我却依旧关注着易城政法界。
步青州的消息总会隔三差五传进我的耳朵。
他接连赢了几场难打的官司,在律师界更是如日中天。
我发现他所有的消息都与工作有关,他展现在媒体面前的是一个高智商高情商的冷面律师形象。
有些爱八卦的媒体,试图从他嘴里挖出一些抓人眼球的“料儿”,都被他机智地避开。
步青州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好男人,年纪轻轻事业有成,难得的是多年来能洁身自好,我这辈子与他恐怕不会再有交集了吧?
日子一天天过去,离我读研的时间越来越近。
我妈每天都要抱怨好几遍:言小小,全国大学那么多,你为什么要报那么远的学校?一千多公里,以后如果妈想去看你,光动车就要坐好几个小时!
我无言以对。
这条路是自己选的,哪怕再难走,也要咬着牙走下去。
时间过得很快,九月份,我来到了距家一千多公里的茂云政法大学。
这所大学地处北方一个三线城市,我用了一个月时间才习惯了这里的生活。
北方的冬天来得特别早,这一年的阴历九月末就下了第一场雪。
一个周五,正窝在宿舍里看雪景的我,接到了步青州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