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崩地裂,6.3级的地震,万祥湖的大坝在猛烈的板块运动过程中不堪重创,从大坝中央处劈开了一道缝隙。
十分钟后,一股波涛巨浪随着缝隙冲击而入,水速一秒五米,一场毫无预兆的洪水肆意地吞噬着农田和房屋,一瞬间,牲畜、树木都变得不堪一击……
灾民们纷纷放弃家当,奔向了几百米外的救援车,这里有吉普车、摩托车,更还有几十辆自行车,大家管不上年纪尊卑,你争我抢,挤破头般的争抢着吉普车为数不多的席位,并催促着驾驶室的司机赶快开车离开。
一场危难即将到来,肖时燃不假思索,对全体将士下令。
“撤离。老人和小孩优先,到屏杭县汇合。”
康城领来的志愿者团队万没有想到会经历地震这一遭,放掉手里的物资,慌慌张张地往一公里外停车的地方奔去。
梁君谧躺在帐篷里睡觉,朦胧之间,感觉到帐篷在摇晃,她揉揉眼睛,忽然,几乎本能地坐了起来,钻出帐篷,看到了在路上奔跑的上百号人。
地震了,可是为什么要跑?
这里地形开阔,食物供给充足,大家睡的也都是帐篷,不可能出现房屋坍塌的危险。
康城满头大汗,一路死命地奔跑,无意间往路边一瞥,这才注意到了站在田间地头的梁君谧。
她那里地势最低,要是洪水来了第一个淹的就是她。
“梁小姐!快跑!快跑快跑!洪水来了!”他站在道路的边缘,跳起来,两只眼瞪得如铜铃大,高喊着梁君谧,用力地挥舞着双臂。
梁君谧没有听清楚他说什么,但还是忙着穿好鞋奔向了他们。
路上老人和小孩很多,一样都跟着队伍在跑,背后极远处的山坳处好像发生了什么,一片浑浊的土色,湖鸟成群结队,遮天蔽日,道路两旁刚栽种了半年的树木大半都不见了。
普通人奔跑百米的速度大约在14至20秒之间,少年会稍快一点,老人会再慢一些,万祥县的老百姓大多常年在田间地头务农干活,四肢有力,不像城市里的白领,跑步逃命对他们来说不算难事儿。
梁君谧近两年也一直在野外生存,锻炼有加,身体素质不错,她憋口气牟足了劲儿跑,能赶上大部分当地的灾民。
忽然,有一位两鬓斑白的老奶奶怀抱着一个襁褓中的婴孩,被一根树枝给绊倒,摔倒在了梁君谧的眼前。
梁君谧不假思索,扶了她一把。
老奶奶立即抓住了她的手腕不放。
“姑娘,好姑娘,你别走。洪水来了,我孙女年纪还小,她爹妈都在地震里死了,我老了,抱不动了,你帮帮我,抱抱她,行吗?”
老奶奶衣衫褴褛,泪眼婆娑,梁君谧低头,看向了她怀里的孩子,小女孩尚未满岁,一只眼上蒙着一块纱布,头发乱糟糟的,整张脸蜡黄的颜色,手指又瘦又小,指缝里满是灰黑色的泥土,紧抓着一个亮红色的拨浪鼓。
正所谓初生牛犊不怕虎,小孩子什么都不懂,面临危险也根本没有半点儿恐惧。
她静静地望着梁君谧的眼睛。
梁君谧微紧了一下眉头,抱起孩子,继续冲向了队伍,老奶奶紧跟在她身后,两个人越跑越慢,没办法,怀里的孩子实在是太沉,不到五分钟的时间,她们便落到了最末。
老奶奶熟悉地形,拉着梁君谧抄近道,好不容易绕过路面坍塌的那一处,远远望去,青年志愿者协会的那辆大巴门口却早已都聚满了人。
车里面有男有女,洪水就快来了,大家都想要安全,那些没上的了救援车的人就全都跑到了这里。人头攒动,大巴车里面真挤得是毫无空隙,康城为了叫梁君谧,稍晚了一步,连他都被堵在了车外,没办法,只能站在车外门口的缓台上,拽着车外的扶手,催促着赶紧开车。
再没有座位了。
眼见着大巴车缓缓地驶离在视野之中,身边已不剩几个人,梁君谧有些慌了,哪怕是那一次在森宿岛被困在集装箱里的时候,她都不曾觉得,自己离死亡有这么近。
又一辆汽车驶过,梁君谧跑过去要上车,怀里的孩子却忽地不依不饶地哭闹起来,听孩子的奶奶说,或许是被周围人给挤得疼了。
谈话之间,其他人便连忙推开她们,车门关上,两个人再一次被落下,这一次是真的不剩人了。
“奶奶,孩子还给你吧,我照顾不过来了。”这附近或许还有被人遗弃的自行车,梁君谧想去找找。
言罢,她连忙将孩子递还给了老太太。
那老奶奶脸色骤变,一改先前的和善:“什么?谁要这孩子!脏兮兮的,死沉死沉……实话跟你说,这是我捡的,本想趁着这次发洪水出去卖的,你要是嫌她沉那你就就地扔了!”
梁君谧愕然,转瞬间,眼里和腹中均烧起了一团怒火。
正要发作之时,一辆深棕色的吉普车突然从一条土路中杀了出来,唐巍降下车窗,伸出脑袋大喊:“车里只有一个位置,女人和小孩优先上车!”
一双枯瘦如树枝的手突然一把夺过她怀里的孩子,高举过头顶,顷刻间喜笑颜开:“我,我这儿有孩子!快救救我和我孙女!”
吉普车里也挤满了人,那老太太举着孩子便跑了过去。
梁君谧紧随其后,肖时燃就坐在副驾驶,他没有看她,目不斜视地看着吉普车的前方,她用力地拍了拍车窗,睁大了眼睛,有些惶恐,大喊道。
“不!那孩子不是她的!肖时燃,你别信她,也别救她,那根本不是她孙女,她分明就是个人-贩子!”
肖时燃恍若未闻:“救孩子,放抱孩子的进来。”
唐巍打开车门,老太太钻了进去。
梁君谧怔愕不已,肖时燃说了声“开车”,眨眼间,一行人绝尘而去,不见踪影,就只剩梁君谧独自一人,孤立无援,孤零零地被抛弃在了一处荒芜的路边。
湖鸟已经飞远,太阳光温温凉凉的,洪水马上到来。
她怔忡地望着吉普车离开的方向,呆住,感受到一股从头到脚的寒冷。
原来,被抛弃是这种滋味,她很好奇肖时燃这是在报她当年逃婚的仇吗,她都说了,那是个人-贩子啊,他原来是这么地决绝,他可以头也不回,她自恋,她大概太傻了,她竟然还误以为他是有那么一丁点喜欢她的。
不,她不怪他,她半点都不该怪他,他救了一个人-贩子又怎么样,是她太一厢情愿,她对他分毫都不好,又怎么能反过来约束他非要来救她呢。
眼泪顷刻间溢出眼眶,打湿了长长的睫毛,梁君谧心有不甘,她也不肯认命,匆匆地擦了擦眼角,咬着牙向前奔跑。
忽地,一道疾驰的发动机声音响起,警卫员张力骑着辆沾满泥土的摩托车停在了梁君谧跟前。
“梁小姐,快上车!前面那些车超载,开不快,领导让我来接你,这车是最稳妥的!”
梁君谧不以为意,她只是快速地翻身上了车,戴上了安全帽,她现在只觉得活命要紧,其他的,她不想关心了。
摩托车风驰电掣,背后是吞天吐地的洪水猛兽,冷风从四面八方汹涌袭来。梁君谧缩紧了手脚,蜷缩在张力的身后,头热、背冷,似乎是感冒更严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