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时燃点了一根烟,夹在两指间,立刻又补充说。
「只是这事儿就必须要委屈你了,一旦我要跟林安婉订婚的消息传遍泽城,梁家人会对你怎样,你必须要先做好心理准备。」
「没关系,我还有孩子。」
梁君谧面对着电脑屏幕,迅速地敲打着键盘。
她早就设想过会发生今天这种局面,也都给自己留好了退路。
她是一个“孕妇”,肚子里有肖家的嫡长子,梁家人不看僧面看佛面,即便是想苛待她处罚她,也会等到她顺利生产诞下婴孩再说。
「你不用觉得亏待我,也不用抱歉。」
她知道今时不同往日,肖时燃现在是没得选,对方摆明了是要对他大开杀戒,除之而后快,而且这件事儿不止事关到他个人的安危。陈已枫、姜依、唐巍、张力等等……这些人的今后,全靠他。
肖时燃看着电脑屏幕,靠着椅背,低头,深吸了一口烟。
其实梁君谧越是这么明事理,他反而越是觉得过意不去。
自从他把她从森宿岛上带回来之后,这三四个月里,她经历了爆炸、地震、洪水,多少次与危险擦肩而过,最近这些日子,他时常反思,他是不是不该把她带回来,不应该让她搅合进这趟浑水之中。
「订婚宴在下周三下午举行,仪式结束之后,林安婉就会被安排离开,那一天凶险万分,你不要来,事后我一定会登门请罪,跟梁家人解释清楚。」
「有你这句话,我就很知足了。」
梁君谧微笑,率先道了句再见。她是一个知足常乐的性格,她这辈子从来都没有祈求过什么大富大贵,只希望一辈子安安稳稳,平平淡淡就好了。
今天天气很好,窗外树枝上堆着白雪,有几只活泼的小麻雀站在树梢上蹦蹦跳跳。
手机忽而响了,是苏晓蕾打过来的,与两个人上次见面时隔一个月的时间,她说要去北欧留学的事儿也都办的差不多了。两年前,苏晓蕾羡慕她自由,现在,反轮到她羡慕起她了。梁君谧现在出入不自由,电话里恐怕也有监听,有许多想说的话也只能憋着说不出口,只不知这一次道别,再相见又会是什么时候。
肖时燃关掉电脑,将烟灰倒进垃圾桶里,唐巍递了杯热茶过来。
他没接,扬起下巴,示意他把茶先放到桌上。“安排你做的事情完成的怎么样了。”
“消息已经通知给了各大媒体,稍后便会有新闻报道。”
“下周三晚上送林安婉去机场的事儿,也由你来负责。”肖时燃清空了烟灰缸,从桌上抽出一张湿巾,擦了擦手。
……
唐巍沉默了一会儿。
他站在肖时燃的办公桌前,抓抓鼻梁骨,抿唇,目光移看向窗外,有点儿为难似的。
肖时燃抬头看他,端起茶:“怎么?克服不了困难?”
林安婉性格泼辣,人众所周知,但是身为当兵的还不就是要习惯迎难而上、勇于争先,不然都娇惯起来、挑剔起来,又有谁会遵从规矩和命令,不畏千难万难不畏生死呢?
唐巍点头,语气颇为无奈。
“我努力克服……”
“不要为一点小事而退缩,这不是你的性格。”
唐巍又点头,快步地退了出去,走出门,想起那个林安婉,下意识地脑仁疼。
*
一周后,订婚宴如期举行。
泽城上下的许多宾客与记者因为前面宣传已久而又临时取消订婚宴的事儿本是多有微辞,但是临到事前,又不敢不露面,毕竟这确实是肖家时隔多年办喜事,权当是好事多磨嘛,该去的总归要去。
满泽城上下,就只有梁家最安静。
一栋大宅,静悄悄的,仿佛掉地上一根针都能听见。
佣人们起床做饭、收拾屋子也不敢大声说话,走路更轻手轻脚的。
梁君谧吃过了早饭,便利落地回房间准备写最新的稿件,白女士则从早上七点开始,端坐在住在顶楼瘫痪在床的梁父身边,手里面捏着一张订婚宴的请柬,脸色死气沉沉的,一言不发。
梁均益自是也没什么好心情的,赶上这种丢人现眼的日子,他把工作都推了,坐在阁楼的沙发上,剪指甲。
李容嘉看看形势,站起来,凑到白女士身后,小心翼翼地开口道。
“白姨,是我不好,这请柬是我爸妈给我留的,我不该让你看见,也真是让你堵心。只不过……你要是有什么火你就跟我发吧,公公他身体不好,你看他喘气都难受,你可别累着他了。”
梁父平躺在床榻上,手腕上输着液,脸上还戴着呼吸面罩。他几乎没什么意识,动不了,也没办法说话,全身上下,就只有一双眼睛是最灵活的。
梁父冷情冷性,平生没什么嗜好,唯有一点,疑心重。这世上谁也不相信。直到他病倒后也一样,只要有人靠近他身边,即便他动不了,他也会拿一双眼睛死死地盯住对方。
就好比现在,白女士端坐在他身边坐了一上午,他也拿眼珠子瞪了她一上午。
浑身上下似乎都在表示——你离我远点儿,谁都别靠近我。
白女士攥紧了请柬,满腹的不甘心。她看看李容嘉,又看看梁均益。
“我当初怀胎十月真是生了个废物!”
李容嘉忙劝慰道:“没有的事儿,白姨你别这么说,那君谧现在肚子里还怀着肖时燃的孩子,肖家也不会不管的。”
“要不是看在她现在肚子里有孩子,我非剥了她的皮!”
“行了,谁不是卖她那肚子的面子。”梁均益翻了个白眼,坐直道:“还有八个月,如果生女儿就是打水漂,但假设能生出了儿子,等着瞧,我一定要让他们肖家把这两年吞掉的我们梁家的财产十倍百倍的还给我!”
他如意算盘早就打好了,也已经够仁至义尽了,是当仇人还是当舅舅,就看那梁君谧到底坏的是什么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