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有何惧,寻者统之,瀛儿,方才母后让你思虑你我的处境,事到如今,母后谁人都信不过,母后一生的心愿唯能依托你来了结了!”
他来了结?要他杀君弑父来完成所谓母亲的毕生大愿?
区区妇人妄图动摇天下,简直太异想天开了!
姚瀛自不答应,“母后让儿臣做此等谋逆之事,儿臣恕难从命!”
“为何不从!除掉这个男人,你就是临安下一代的君主,只手遮天,万万人之上,这不就是你自小以来的夙愿吗!”
这确是他夙愿无疑,但那只是从前……
“母后,这皇位不属于儿臣,不管你是用什么方式夺来的,儿臣都不想要!”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赵氏明知他是这种态度,还是免不了痛心疾首!
自他复位,赵氏明里暗里不知与姚瀛灌输过多少次这样的思想,姚深肯复他爵位,足以说明心中看重之最,实乃千载难逢之良机,如此,倒免了她奔走朝堂,暗地筹谋等繁琐事宜,难得有这样水到渠成的好事情,姚瀛不积极主动表现其能力,进一步吃准皇帝的心,反之一派不以为意,作息如常,仿佛东宫之位再无法激起他心底的水花。
为此,赵氏不得不继续贿赂官员,笼络人心,只盼若有个好歹,还有人能站出来替姚瀛说话。
她便不信,从前那样渴望得到的东西,能在一夕之间,说放弃就放弃吗?
姚瀛松开赵氏,早就看惯了她为这件事,与自己动气,“儿臣已经说过很多遍,儿臣志不在此,母后无需再多言!”
“没出息的东西!”赵氏反手给了他一耳光,将他的俊颜打偏,“别以为本宫不知道你在想什么!还不都是为了那个女人?!”
姚瀛把脸转回来,面无表情,“儿臣是自愿放弃皇位继承权,与她没有关系。”
“鬼话连篇!”赵氏厉声啐,“苏氏全都告诉本宫了,你别再想隐瞒!堂堂皇嗣,竟被一妖女蛊惑丧志!她让你收手你便收手,她让你死你便去死是不是!”
姚瀛缄默,转身便走。
好个苏氏!已至如斯田地,还敢背着他与母后乱嚼舌根,看来他对她的惩罚还太轻了!
“站住!你去哪!”赵氏唤,与以往每一次训斥他的时候完全一样。
“儿臣告退。”
“哼,本宫看你是赶着回王府兴师问罪吧!”被戳中心事的姚瀛步子一滞,无言以对。
“只因苏氏见不得你被云氏勾引,对她恶言相向两回,你便迫不及待拔了她的舌头,于此事上的雷厉风行,若多用些在储位之争间,还愁皇位不能唾手可得吗!”
“你回来,”赵氏命令,然姚瀛不理,下一刻步伐如初,“瀛儿,别怪本宫没提醒你,今日你跨出了这道门,云氏便会身首异处!”
“你做了什么!”刹那升高音调,姚瀛飞速转身走回,硕躯直逼赵氏,在她面上压下暗影一片。
赵氏扬起得逞的笑容,瞥了一眼他攥紧袖口的手,不吝奚落,“早料到说一万句也不及云氏半句消息,瀛儿,你当真叫母后失望。”
“母后,你究竟想做什么?”
赵氏回给他一个“她不是早就说过了”的眼神。
“别说现在父皇还没殡天,即使没有父皇,咱们也不见得会有胜算。”姚瀛话含商议。
“这个你不用担心,本宫早就部署好了一切,只要你肯出面,皇位必定是你囊中之物。”赵氏的语气也软下来,抬袖从中取出一枚铜制饰品,扣进姚瀛掌心,姚瀛垂眸一瞧,竟是一枚调兵符节。
只是,这符节通体是划痕,散发着年代气息。
“母后?”
“现在云城内外已经布满我赵氏旧部的禁兵,是你外祖毕生培植所得,你要做的,是拿着这符节到城楼上,禁兵自会听你调遣!”
“不!”姚瀛倏地高声,拒绝强烈,连他自己都被吓了一跳,“你要我逼宫,强取皇位来坐?这是造反!母后你想得太简单了!”
如此师出无名,跟土匪烧杀抢掠有何不同?她以为这队禁兵能抵得过守卫皇城的万千兵士吗?不论现在他手上已没有私兵影卫可用,即便是有,他也不定有十成的把握能攻陷成功啊!
“废话少说!本宫没打算与你商量,事已至此,箭在弦上,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赵氏彻底不耐,几乎是推着姚瀛往火坑里跳。
如何能容生母自掘坟墓呢,姚瀛捏紧那枚铜符节,一时半会儿真想不出应对之策。
见其踌躇,赵氏胸口腾起怒火滔天,恼极反笑:“本宫听闻你一直在调查相府起火一事?”
话音落下之时,姚瀛剜住赵氏的脸,森然之眸中寒光乍现,“又是你蓄谋为之的对不对?母后,为什么,再怎么说,她也曾帮过我,母后作何要如此步步紧逼,把事情做得这么绝呢!”
“我做的绝?”赵氏被他的质问气得失笑,“云氏现在与惠王苟合你不是不知,表面帮你,暗中却在帮惠王壮大实力,我岂能坐视不理?瀛儿!我们等不及了!待戍边军队抵达皇城,我们便再无胜算!所以趁现在,他们都还没有防备,杀其措手不及是最好的法子!”
赵氏陷害云舒,打击相府,为的是折断姚澈的羽翼吗?
天方夜谭。
姚澈的实力何止于此?赵氏的算盘完完全全打错了啊,他们不是没有胜算,而是连一较高下的资本都没有!
可是眼前的赵氏已然被仇怨蒙蔽,失去理智,他说再多未必有用,为今之计,也唯有让她亲眼目睹惨败,方能罢休。
“瀛儿,成败在此一举,你还在等什么?”
姚瀛的理性在脑中策动,拼力想衡得两全。
对不起,舒儿……
这样背水一战的情况下,他首先顾虑到的竟是那个与他本不相干的女子。
为难浮于男儿面,赵氏揣其顾虑,改利诱之,“难道不相信母后吗?母后可以向你保证,在事成之前,不会伤云氏半根头发!”
“她在哪?我要先见她……”
暗暗一发虚,“时间紧迫,来不及安排你见她了,母后自会照应你放心,现赵副将已在城楼待命,你莫再犹豫,速度赶去与之接头!”
闻言,姚瀛紧绷的身躯倒略略一放松,焦心除半,气定追问:“母后从一开始,便断定了我不肯传谕相府的,是这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