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我就不能来瞧瞧你吗?”
沈栖迟头疼脑热,又因感了风寒,寝殿里不宜放置冰解暑,所以即便只着一件里衣,他也热的直扯领子,“能……现在你已经看过了,可以回去了。”
“你……”
云舒攥了攥薄纱,没想到他就是这样拒人千里的,所以她为何要如此殷勤的来探望他?
才要发作辩驳,又闻沈栖迟道:“病中不宜与我共处一室,若是染及你了便是不好。”
“……”
她有些回不过心来,这小子是在关心她吗?不过语气未免太强硬了。纵是不满,多少还是被暖了心房,她淡淡道:“不妨事,我身子还没有那么差。”
“没那么差……好吧,前几日也不知是谁总是对外称病,为了避开那一顿半顿的膳食。”
“沈栖迟……你抱病之时就会特别想给我难堪吗?”
“并没有。”
沈栖迟无谓撇嘴,停了一瞬才挖苦道:“云小姐是受了我给你的什么难堪?我可疑惑的紧呢……”
“……”云舒咬着下唇生闷气。
“罢了,我身上乏了,你走吧。”他撇下云舒,过去向塌上一趴,像个孩子似的没了动静。
“喂……沈栖迟……”
“……”
眼见他不回应该是歇下了,云舒不知怎的不痛快,却也没理由继续留下来。
身形稍许停顿,她淡淡道:“那你好生歇着,我……我不打扰你了。”
掩门声传来,塌上男人的一双桃花眼随即睁开,凝视不知名的前方不确定还能如此逃避到何时。
途径渔趣园,前方半里便是杏林,还记得新婚次日的府中小径,沈栖迟得知她身子不适,显露出的那张急中带着担忧的脸,执意要抱起她免她劳累的双手,仿佛就在昨日。
可是短短几日功夫,她得知他有了中意的红颜知己,他错认她倾慕自己的兄长,一切是那般凑巧,又似命中注定。
云舒不愿解释,或许他沉浸在被抛弃的悲悯中无法逃脱,根本不在乎她心之所向。
是了……他不是连她醉酒晚归都容忍了吗?可还会介怀她默默崇拜着“表里不一”的沈栖流。
又是个难以排解的绝境。
前方似是急吼吼捧过来几个仆从,见到云舒忙放下手中东西行礼,“见过二少夫人。”
“都起来,这么急是要朝哪儿去?”
“回少夫人,小的们是去二少爷的寝殿。”
“他刚歇下了,你们暂且别去扰他。”
那仆从想了想,面露难色,“少夫人有所不知,太医说二少爷的病来势汹汹,需趁早饮下汤药,否则任由寒气侵体往后会落下病根,小的正要拿了药去二少爷那儿煎下……”
云舒眉心稍动,“寒气侵体?”
“是,太医……太医是如此诊断的……”
“大热天的寒气侵体?你确定太医没诊错脉?”盛暑寒潮早退了,狗都不会得这夏季伤风。
谁知那仆从辩解的急,“断不会错,府医是宫里头几十年的老太医了,医术高明堪比颜院判,这点子把握还有。”
“呵……我并非这意思。”云舒尴尬弯唇,继续问道:“你可知他这病因何而起,总不至于真的是邪风刮来的吧……”
“呃……呃这……二少爷不让说……”
“什么?什么不让说?”
仆从重新端起药材,强行告退道:“二少夫人恕罪,小的……小的还赶着时辰,就先退下了!”
“诶?你……”
随后一排人鱼贯离去,留云舒懵懂站在原地。
“搞什么劳什子把戏?”她嗫嚅着自言自语,方才那种不痛快的感觉又深添一分,然左右人影稀疏,敏柔也被她唤去采买衣裳了,一时间竟没有个得力的人替她打探一些虚实。
……
回到寝殿,推开门时凉意毕现。
府里人手脚这样快,这几日赶着就将冰窖里的冰启出运送到房里了。
趁着这里头惬意,云舒便准备将寝殿中的字画揭下来擦拭一二,并顺便临摹两篇打发辰光。
一大缸子冰块块头不小,还重的很,现下正好卡在墙壁与隔断的梁柱中间,虽说是个角落不显眼,平日也碍不着云舒什么,但却是占了揭下挂轴时的落脚之处。
无法,云舒隔着大缸倾身过去,艰难的将手举高,整个人完全处于危险的平衡之中。
在她拿下字画时,一边耳坠因为重力原因跟随她身体摆动脱落了下来,正好掉进那口大缸里。
“哎……真是麻烦……”云舒小声牢骚。
这种琐事原不用她这少夫人做,不过敏柔不在,她也一向使唤不惯别的丫头。
小脸向下,对着一堆碎裂的冰块发愣。
海底捞针?
她试着探手进去,摸索了半晌也没寻到耳坠的踪影,就在她准备作罢时,一堆碎冰间折射出来的青紫柔光勾回她的视线。
这般眼熟?她迫不及待勾了那物件出来,下一秒心跌入这堆冰渣渣里头。
掌心这枚沾染了寒气水雾的玉玦,正是那日在流连坊,她因赏钱带的不够转而将此赏给落樱姑娘的。
怎么会掉在了冰里?
难道……落樱来了相府?还去了冰窖?
不可能!
那……是她又转赠给了这相府中的什么人,那人在搬运冰块时不慎掉落的?
触手生温的玉玦被寒气所笼罩,水雾迷蒙绕着那个“云”字一圈圈横扫,最后汇聚成一滴水珠,从字面上蜿蜒而下。
这东西乃云家独有,外人绝不能仿制的如此形象逼真,几乎在那一刹云舒脑中浮现出沈栖迟的脸。
掭开那些雾气,云舒把它塞进腰间,急急出了寝殿。
一路快步,连下人请安行礼她也没顾上停下。
待返回沈栖迟的寝殿时,在外便闻到了浓重的药味儿,与前段时间自己饮的汤药一样刺鼻难闻,一口饮下苦涩到舌根都是麻木的。
她强忍恶心的冲动,推门而入。冲进去时瞧见沈栖迟仍保持方才她离开时的姿势,横趴在床榻上,面朝下已浅浅睡了过去。
犹豫了一会儿,云舒还是上前将他推醒。
沈栖迟好看的眉毛动了动,妖娆的双眼腆开时有一时间的空洞。
然后望向云舒,片刻才生出厌烦的呢喃:“嗯……你做什么啊……”
他似乎极为讨厌被人扰了美梦,不死心将俊脸埋进锦被中,左右摩挲,愤懑的呼声透过锦被传出,闷闷的,“……啊……”他哀嚎,“我说我乏得很……你是当没听见还是怎的……”
云舒凑过去翻动他的手臂:“不要睡了,给我起来。”
“放手啊……”
“沈栖迟你给我起来,我有事情问你。”手上从翻动改为拖拽。敢情她的身子好了有些力气,便来折腾病中弱者。
“云舒你疯了,有什么等我醒了再说不行吗?”
说着他甩开她的手,继续掩面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