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着……”
二人闻声止步,“父亲大人的大喜之日,二位就这么早早退了,不太好吧……”
沈栖迟回首,姚溪才缓缓抬眸:“你我素来不满父亲续弦,父亲也心知肚明,你们这会子急着离去,莫不是要在适时给予父亲难堪?”
“大嫂……何故如此恶意揣测?”男人清秀的双眉乍然竖了起来。
“难道不是吗?
“我的确心有不满,但那又如何?那女人都进门了,我还能弄出什么难堪给父亲受?”
姚溪矜持的起身,由紫苏扶着走过来,“弟弟良善是事实,父亲却不定这么想,我好心劝二位一句,还是待婚礼事毕再行离去。”
“多谢大嫂好心,届时我自行与父亲解释就是!舒儿……走吧。”他拉起云舒再度想走。
云舒步子浅慢,轻声踌躇道:“沈栖迟……大嫂说的有理……我们……还是再等等吧……”
姚溪的话明显戳中了云舒的软处,凡事只要牵扯至她身上,沈栖迟总是又急又燥,生怕她受半点旁人的委屈。
可正因如此,失了冷静的他会较平日更容易得罪人。
“等什么等?”沈栖迟趁机拢过她的小腰,贴上颈边窃窃,“她危言耸听为难你,你看不出来?”
危言耸听?
云舒并不那样认为,沈安士对那女子的重视程度远超过她这个儿媳,此次因她身子不爽早退等同拂了那女子的脸面,沈安士口中不说,心中也一定会有积怨的。
“不管她如何……违了父亲总是不好……”
“我偏不理会他们,我只要你……哎舒儿!舒儿……”
“小姐!您怎么了……”
二人正说着,云舒忽感眩晕上移,霎时脑中似被什么重击一般无力反抗,“……没事……我……没事……”
沈栖迟立刻搂住她,抬手探了探她的前额,发现体温似有异常。
“先带舒儿回去!”他吩咐敏柔。
姚溪在一旁只以为云舒在装腔作势,意图逃避。
她等不及奚落道:“从前我说什么来着的?弟妹这身子可娇贵呢……”
“你说什么你!”沈栖迟挥袖叫云舒主仆尽快避开,径自上前与姚溪理论。
“我说错了吗?弟妹嫁入相府少说也有小半年了,时常的称病躲懒,我便没听闻她有身子痊愈的时候!”
“大嫂可还有良心?患病之人身心皆虚,你隔岸观火便罢了,作甚还要多嘴说这些?”
“我只说事实而已,你竟敢怨我没良心?”
“我也只是说事实!大嫂敢说舒儿如此病弱……没有半点你的‘锦上添花’吗?”
心虚一闪而过,姚溪颤声怒骂:“混账!你敢污蔑我!你……你简直是反了!”
“哼!污蔑与否只有你自己心中有数!”
“反了……你……”
没有沈栖流在场,二人都是急躁脾气自然一点就着,四周迅速硝烟弥漫,引来往宾客或有意避开,或聚众围观交头接耳起来。
“沈栖迟……不要……”云舒从敏柔手中挣脱出来,步履不定的凑过来,“不要说了……走吧……别再与大嫂顶撞了……”
她必须劝沈栖迟先服软,否则由着他彻底惹怒姚溪,沈安士就不止罚他禁足这么简单了。
“不用你管,你身子不适快回去!”
“不……你陪我一起行吗……我……我有话与你说……”她可怜巴巴的牵住沈栖迟的手,扯到近身生硬的握着。
“到底弟妹懂规矩,知晓何为尊卑,何为知进退!”
“你还说……”
云舒匆忙拦在他身前,微微福身:“大嫂息怒……夫君一时情急舒儿语出不敬……舒儿……舒儿代夫君向大嫂请罪……”
“云舒!”
“请罪不敢当!不过都是顾着父亲的体面,弟妹身子再不适也应忍耐片刻,别叫旁人看了父亲的笑话才是!”
“是是……舒儿明白……是舒儿失仪……”
姚溪见沈栖迟怒不可言自是猖狂到了极点,“既知失仪了还杵在此做什么?还不好生下去整理仪容,再来侍宴!”
“多谢大嫂宽宏……舒儿告退……”她转身一刻也未放开沈栖迟的手,“快走吧……”
“我不走!她如此对……”
“求求你……走吧……就当是为了我……一道回去好不好……”
男人一张紧抿的唇不为强权而封,却在视线触及女子央求讨好的眸色时沦为平庸。
不甘的妥协,再一次提醒云舒,这是眼前男子爱重自己的表现……
“弟妹面无血色失了礼教,别忘仔细容妆一番。”
好不容易服软远去的沈栖迟闻得此言,忍不住更大力的拥住她:“女为悦己者容……舒儿的夫君只有一个……她也只会为我一人描眉画黛……无需大嫂多言劳心。”
冷峻的声线仍绕于众人耳畔,二人已在姚溪拼命遏制的怒视中隐去身影。
“沈栖迟……你屡次三番藐视我……我耐你不得……既然你那么在意云舒那贱人……我定不会叫你二人如此快活!”
姚溪腹诽半晌,双眸交织出狠戾之色。
脚方跨过寝殿的门槛,云舒便无力的倚靠在门棂上喘息浅而快。
二人回来的急,寝殿内暂还无人伺候点灯。
“很难受是不是……我扶你去塌上歇……”
“对不起……”
沈栖迟怔怔的噤了声,而后柔情降了几个度,“我扶你去躺着吧……”
“你也听厌了我的致歉了吧……可……除去这三字……我……”
“别说了……”
沈栖迟没来由的不愿提及那件事儿,他以为云舒也与他一样想极力避开。
因为他无法容忍这丫头不知亲疏的投入他人之怀,但现下……他亦无法容忍自己在她头疼脑热之时,还要思虑是否该去责备她。
生冷的语气告诉云舒,他有多么介怀。
“那……好吧……”她绕开他,步子轻飘的向妆台走去。
“你做什么……”
“大嫂教训的……容妆示人方能周全父亲的颜面……是我敷衍惫懒,从没在这方面用过心……”
她屈膝坐下的一瞬,铜镜中投出烛影纷繁。
背贴上一具炽情的男性躯体,颊侧拂过的大手强势又不乏温柔。
“父亲的颜面何须你女子来周全……她刻意吩咐的这句话……舒儿可曾探得里头的虚实?”
云舒望着铜镜中那个人,被情爱折磨的分不清心之所向。
半晌,她抿唇浅笑:“妆点为虚,招揽无妄之灾为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