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芳争妍会在上午卯时开始,开场舞是红芳斋的姑娘们表演的胡舞。由朱砂姑娘踏鼓而舞,身边跟着穿着胡人衣服的姑娘伴舞。
中间有一个动作,朱砂要从排成一列的鼓上一一跨过。这个动作是有些难度的,万一托鼓的人没有托稳,或是朱砂一滑,都有可能摔下来,从而搞砸整场演出。
但只见朱砂身形轻盈,轻轻地踏在鼓面上,一个挨着一个,一个接着一个,踏过一列鼓面。队形再次变换,人群中的喝彩声排山倒海而来。
第一个舞蹈的精彩绝伦,又吸引了观众不少的目光。在舞蹈之后,就是第一个上场演奏的苏慕真。
苏慕真穿着岚裳白裙,淡然坐在台上,弹了一曲。算是一个不错的开头。
苏慕真之后紧接着就是王姑娘。楚玉琳,浣越,和柳如烟以及方敏,都坐在靠近舞台的地方,以保证能听见琴音。
其实决赛之中,评委只是个摆设。只需要给这些姑娘凭个甲等,一等,优胜等就好了。
这三种都有第一的意思,至于孰高孰低,留给好事的人自己争论就是了,反正奖金奖品价值都是差不多的。楚玉琳承认这个设置有些投机取巧的意思。但她可不想见到再有人为了一个名次在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争夺起来。
浣越对这种奖项设置也没有什么异议,于是就这么敲定了。
在二位姑娘演奏结束之后,红芳斋也会有一个乐器合奏环节。琵琶,古筝,编钟和杨琴胡琴等一些打击乐器,合奏一首《春江花月夜》。春江花月夜这首曲子虽然独有也有些风韵,但还是合奏起来最有气象。
而很显然,观众也很吃这一套,楚玉琳看台下的观众,不敢说人人都听得很认真,但人人的确看得很认真。而且只有合奏这样的曲子最能镇住场面。
合奏之后,观众们也重新聚集在舞台前。忽然,人群中传来了一声惊呼,这惊呼声渐渐扩大,逐渐一浪高过一浪,一声强过一声。
楚玉琳并不惊讶,她知道此刻出来的是颜翡。
颜翡即便风华已过,却还保持着当年的人气。她今日还是赤足上台,抱着琵琶,只是穿的不是鲜红的衣服,而是深红色的,比当年的色泽要暗了许多。深红色的衣服上绣的还有红色的暗纹。眼尾的红色也没有当年的夸张靓丽,而只是在眼睛上微微点了一抹红。
满身都是一种韶华易逝的倦怠之气。倦怠疏离,却又吸引着人。
颜翡微微一笑,俯视着台下的人,仿佛又回到了自己年华最盛的时代。她是整个舞台的女王!
她抱着琵琶,坐在椅子上,转轴拨弦,有些见识的人都能听出来,这仍然是她当年的成名曲《风流子》。
只是少了几分思念,少了几分落拓疏狂,多了一分淡然,两分自在。台下众人无不叹服。
颜翡之后上场的,就是赵清荷了。赵清荷今日打扮的格外美丽,一站在台上就夺人眼目。只可惜因为她的位次是在颜翡之后。许多人还在目送着颜翡的背影,而只有少数人看着她。
赵清荷不禁心生不满,暗暗瞟一眼离开的颜翡,想到:一会儿下去之后绝对要她好看!
但表面上赵清荷并不能发作,她坐在了琴边,举手还未拨弦,就听见下面有人低语
“这是哪家的小姐?这么漂亮以前怎么没听说过?”
原来是夸自己的,赵清荷心中有些得意,开始弹起了琴,一面弹着,一面留心下面人的反应。
“就是挺漂亮的,瞧瞧那嫩手哟,一想就……”
“哈哈,老赖五,人家小姐再漂亮也轮不着你啊!”
这些轻薄的话一一传入了赵清荷的耳朵里,搞得赵清荷心烦意乱。
“轮不着我,我想想还不行吗?多水灵的小妞,你敢说你不想?”
这些声音都传到了赵清荷的耳朵里,她心中不禁越来越烦躁,手上的曲子也弹得乱七八糟。人群的议论声分分涌动。
“怎么回事?这弹得不太对吧?”
“这水平跟前面的相差太多了!”
赵清荷努力稳住心神,将注意力转移到曲子上,虽然如此,但木已成舟。等赵清荷谈完下台的时候,仍然是嘘声一片。
“该死!该死!”赵清荷下了台便开始破口大骂,言语间矛头直指颜翡。
“这群芳争妍会还真是什么人都能参加啊!连妓女也能进入决赛吗?”
颜翡知道那是赵清荷,只是不屑地看了她一眼,说道:“妓女好歹也是自食其力,你这种大家小姐也只会依附旁人罢了!”
“你好不要脸!”赵清荷气急败坏。
“我不要脸又如何?”颜翡久在风月场上,赵清荷这种小丫头片子跟她根本不是一个重量级。“我不要脸,天下人能为我倾倒;我不要脸,人人都为我琴技叫绝;这群芳争妍会比的是技术,不是家世!”
不得不说,颜翡这一番话的确令人拍案叫绝,赵清荷见无法占到上风,便狠狠地瞪了一眼颜翡然后离去了。
这可不是认输的意思,赵清荷是急着去前台看一场好戏,上官琪的好戏。
赵清荷下去之后,人群都在议论纷纷,说这赵清荷外强中干空有一副好看皮囊,也敢来献丑。就在人群议论纷纷的时候,一个静默地黑影出现在了舞台中央。
静默地黑色,决绝的黑色,孤傲的黑色,与身旁那群莺莺燕燕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那黑色的人正是上官琪。当时她下定决心要赢,楚玉琳便把她带到了房间中,让人拿了一套黑色的衣服。
于是现在的上官琪就静静的现在舞台上,微风微微掀起她的面纱,让她看清楚了台下的人。
忘记这一切。上官琪默默对自己说,一边向琴走过去。
那把琴,她熟悉的、简陋的琴,正静静地躺在琴桌上,等待她的到来。她的头纱是黑色的,衣服是黑色的,她伸出了手,台下人纷纷倒吸一口凉气——这女子的手竟然也是黑色的!
那不是黑色,那是上官琪的伤疤。有眼尖的人发现了这个令人心痛的事实。此刻,这一双伤痕累累的手就已经足以引人遐想,一双手尚且如此多遭磨难,那手的主人呢?那手的主人弹得曲子又当如何?
人人心中都怀着这样的疑问,于是人人都摒心静气,不再说话。整个现场出乎意料地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