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春雨刚歇,山里的空气更清新了,叶灵坐在凉亭里,直愣愣地看着山下,明天就要回去了呢,她出来多久了?她自己都快忘记了。
听说前几天是她的及笄礼,可热闹了,呵,这世人从来只知道叶家有个叶婉,谁有认识她?她明明比她还大两岁,她的及笄礼万人尽知,而她却在这深山里,守着几尊菩萨,心如死水。
这让她如何看开?可事到如今,她连嫉妒的本钱都没有了,叶灵伸手捂住心脏,只觉得透心地疼,冷风迎面吹来,夜更深了,月明星稀,明天是个好天气呢。
她起身站了起来,窈窕的身段,一点都不输于叶婉的容貌,哪怕一身简单的白色衣裙,也依旧难掩她一身的气度,叶灵提了提裙摆,信步走下台阶,有些黑根本看不见路,可是她一点都不害怕,这段路她走过无数次,哪怕闭上眼睛这些景物也是清晰可见。
走到路口的时候,却见叶老夫人身边的嬷嬷提着灯笼,像是在哪里等了良久,叶灵皱了皱眉,小心地走过去,“嬷嬷,在等我吗?”
罗嬷嬷躬身行礼,语气不冷不热地嘱咐道,“大小姐,老夫人让我过来看看你,明天就要回去了,早些休息吧。”
她虽然唤她小姐,言语之间却丝毫没有尊重的意思,叶灵却早就习惯了,她点了点头,温顺无害地笑了起来,“我知道了,谢谢嬷嬷,我这就回房。”
罗嬷嬷点了点头,也不管叶灵了,提着灯笼走了,叶灵原地笑了良久,直到冷风吹来,她才反应过来,木偶一样地朝前走,心里忍不住地想,如果刚刚站在哪里的是叶婉,那个嬷嬷还会不会是这个态度?
不会的,绝对不会,她甚至都能想象她们是如何虚伪的笑容,倾尽全力想在叶婉面前留个好印象。
她想忍住的,可是心里怎么都不甘心,特别是一想起明天就要回去了,心里更是火急火燎的,怎么都安静不下来。
她最好的年纪,老夫人说让她修身养性,硬是带着她来这儿陪她,一住就是两年,她十七岁,没有人会为她想一想,说什么让她收收性子,她这十七年低调到无人所知,需要收敛什么?她们到底防着她些什么?
她想起小的时候,叶婉不小心掉进了池塘里,明明是她自己贪玩,可所有人都觉得是她做的,没有人听她解释,叶婉昏迷不醒,她被关在柴房里,饿了整整两天,直到叶婉醒过来,她们才知道冤枉了她,却是什么都没说,她被吓出了病,也没有大夫过来,因为大家都围着叶婉,怕她有什么好歹。
叶婉就是天生的大小姐命,从小到大哪怕只是打个喷嚏,都能惊动一府的人忙上忙下,而她卑微到尘埃里,这么多年来眼睁睁地看着她幸福。
她承认,叶婉是从来没有得罪过她,可一想到她对什么都满不在乎,却有什么都唾手可得的样子,她怎么都冷静不下来。
同样都是叶敷的女儿,难道仅仅是因为她的母亲身份卑微,就注定她一辈子都得比叶婉低一等吗?凭什么,明明是她娘先遇上的叶敷,可凭什么她却成了庶女。
叶灵指甲不自觉地陷入手掌,鲜血很快顺着手指留下来,她却恍若未觉,回到房间,松开了手,点了烛火就这样看着,眸子都不眨一下。
院子里跳进来一个人影,月牙白的衣衫上全是血,他捂住胸口,看了亮着烛火的房间一眼,取出一块黑色的面纱蒙住了面,绕道窗户后面。
伤口疼得厉害,季洛霖狠狠地皱着眉头,小心地推开了窗户,屋内烛火突然灭了,叶灵吓了一跳,正想查看个究竟,脖子上却贴上一片冰冷。
她被吓得一个哆嗦,那触感太清晰,顺着肌肤冷到了骨子里,她僵直了身体,正想喊,却被人捂住了嘴,鼻尖是浓重的血腥味。
耳边传来清晰地声音,夹杂着寒冰一样的威胁,“不许出声,不然杀了你。”
叶灵愣了一瞬,也不管那人看不看得见,拼命地点头,季洛霖皱了皱眉,松开了她的嘴巴,叶灵自己捂住嘴巴小声地咳嗽了起来,鼻尖的血腥味太清晰,她想装作不知道都难,只好轻声问了一句,“你受伤了?”
话一出口,那人刚刚稍微离开她脖子的剑,一瞬间又贴紧了些,“别多管闲事,告诉我,这是哪儿?你是谁。”
伤口还在流血,他却来不及顾及,外面的人追到这里就没在跟上来,他显然可不敢贸然出去。
叶灵却只回答了他一个问题,“这是叶家的山庄。”
季洛霖眸子一暗,心里大概了然,难怪那人没在更上来,暗夜阁的牧影,的确不是好惹的,就因为他让人去叶家提亲,追了他整整一天,如影随形。
来皇城的时候,叶家的事情他基本都有了解,叶老夫人在庄子上修养生息,应该就是他无意躲进来的这里,牧影再猖狂,没有叶婉的指令,显然不敢轻易出现,他放心了些,低头肯眼前的人,衣着和房间的装饰来看应该只是个丫鬟。
叶灵眼睛夜间也一向很好,她偷偷地抬头,入目是蒙了面的人脸,眉头深深地皱着,身上的绸缎一看就知道料子十分好,却是一身肃杀,“这位公子,你的伤口还在留血,我可以为你包扎。”
为了活命,叶灵不得不小心地应付着这个人,虽然他看起来很凶,一来就威胁她,可是莫名的,她心里就是相信这人不像是会滥杀无辜的。
伤口一阵阵的痛,季洛霖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选择妥协,他放下剑,黑暗中看了面前的人,并不能很真切地看清她的面容,“别耍小心机,不然……”
他说着,对她挥了挥手中的剑,叶灵一个劲地点头,摸索着想去点蜡烛,却被忍一把按住双手,他单手控制住她的手掌,冷冷地道,“你在干吗?”
叶灵吓得全身都在颤抖,心里越来越害怕,所不得不冷静下来,“点灯,太黑了,看不见。”
他刚刚翻进来的的窗户有光透进来,季洛霖皱眉,起身关上窗户,神色十分难看,回头摸索着走会桌边坐下,点了蜡烛屋外一眼就能看出来这里面两个人“不许点,就这样上。”
叶灵楞了一下,颤抖着动了动手,刚刚被他大力捏得骨头都差点碎掉,“好,我去打水,没有热水了,你将就一点。”
叶灵起身,黑暗种凭借着记忆摸索到铜盆,装了水,又端过去,季洛霖看了她一眼,最终还是放心地解开了衣服,血流的太多,他已经没有多少体力,就这样一个解衣服的小动作,他都累的浑身冒冷汗,不小心碰到了伤口,血流的更快了,他却神色未变,只眉头皱得更紧了。
叶灵将铜盆放在桌子上,搭了一块白色的毛巾在上面,一回头发现季洛霖正在脱衣服,赶紧别开脸去,“我去拿药。”
说完,她几乎是逃一样地闭着眼睛朝着柜子走,季洛霖见状,没忍住勾唇很轻地笑了出来,叶灵听见了那笑声,整个人都抖得厉害,柜子里的亲瓶瓶罐罐翻得咣当响。
她拿好药,小心翼翼地走到那人面前,季洛霖找了一张软椅靠在上面,露在外面的伤口还在流着血,叶灵将找出来的药放在桌子上,端了水蹭过去小心地拧赶紧毛巾,“可能有点凉,你忍一忍。”
说完,她心一横,将毛巾捂了上去,擦他伤口周围的血,季洛霖闷哼了一声,眉头紧蹙着,手不自觉地握住扶手,叶灵咽了咽口水,吓得动作更轻了,她长这么大,虽然经常会受伤,但从没见过这么大的伤口。
一时间,心里竟然同情起了这个前一秒还在威胁她的人,叶灵动作渐渐熟练了些,季洛霖从始至终咬紧牙关,额头上的冷汗留下来,盖住了他的眼睫,他闭着眼睛,神色十分痛苦。
擦赶紧了些,叶灵转身去拿药,刚刚拧开瓶盖,却被季洛霖抓住了手,那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睛,凉凉的眸子打量了她一眼,伸手夺过她手里的药,放在鼻尖闻了闻。
叶灵有些局促地看着他,“我这里只有这些药了,多少有些帮助,你别……嫌弃。”
那样子可怜兮兮的,季洛霖将药扔回她的怀里,躺下去闭上了眼睛,语气凉凉地说道,“赶紧的。”
叶灵吓得哆嗦了一下,凑近去看他的伤口,将药粉洒在了上面,钻心地疼季洛霖忍不住哼了出来,叶灵手一抖,药粉又放得多了一些。
不知道为什么,见季洛霖咬紧牙关撑着,她眼泪啪地掉了下来,也不知道是吓得,还是怎么得。
她很快上好药粉,取了一块白纱过来,将他的伤口缠了起来,季洛霖休息了没多久,起身穿好自己的衣服,他又看了给他上药的人一眼,叶灵正在低头擦地板上的血,感觉到他的目光,腿一软跪在了地上,“你放心,我们明天就离开这里了,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的。”
季洛霖拿了佩剑,原路翻窗而去,叶灵瘫坐在地上,不断地喘着粗气,心里一阵阵后怕,全身冰冷,良久,她才摸索着那块抹布,没摸到,却摸到一个吊坠一样的东西,叶灵吓得手一抖,勉强拿近了看,十块玉佩,羊脂白色的,上面沾染可血迹,叶灵看了一眼,用力抓在手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