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谢嫦妃娘娘。”
月常躺在床上有些后悔,不该乱说话的,尤其是在他面前。可她总是记不住。
晚些时候,奚昀退了长思殿的下人。只留下白栀照顾月常。
门外,晚霞漫天,天光云影交相辉映。
落日余晖里,魏不贤跪在地上,在年轻帝王面前,昔日内务总管身形显得有些佝偻。
“听方训说,你想见朕。”
“老奴自知罪不可恕,自知蒙嫦妃娘娘和皇上恩情,捡回一条命,本无颜见皇上。可老奴十三岁进宫,在宫中待了一辈子,先后侍候过先皇和皇上。如今皇上要将老奴逐出宫去,老奴-----思来想去,既然不敢恳请留下,求皇上还是将老奴赐死吧。”
命是捡回来了,可没想到,奚昀终归是容不下他。就连魏不贤自己都有些看不分明,这少年天子究竟是容不下他的背叛,还是因为嫦妃------
若真的是因为背叛,他怕是早就没命了。
魏不贤说完,俯身叩首,以额抢地。
奚昀没说话,看天边云卷云舒,似在思量。殿前晚霞甚美,他以前怎么就没发现。若是过几日她身子能好些,该带她出来看看。
奚昀身后闪出一个身影,随后又溜进了殿里。月常口中的胖丫头脚步重,奚昀知是白栀。
果然,不多时,月常就出来了。奚昀转身,到她身边去。
“又不听话了,嗯?”
月常瞧着他。他今日好像没什么事,整整一个下午都在长思殿里。换下了龙袍,穿了一身墨蓝,袖口处腾了锦绣,修五爪龙纹。
“我没那么疼了。而且,我要是不出来,怎么知道你一个人偷偷在这里看晚霞呢。”
奚昀这回倒是没再说什么,揽了她的腰,将她带出门槛来。
他知她这次说的是真的。也许是房太医的药方见了效,又或许是这妖精恢复力惊人,比起前几日,她的确好了许多。
落日余晖下,月常看扶着自己的男人眉眼如画,若他不是皇帝------
融融日光下,她脸色柔和了许多。不知想到了什么,莞尔一笑。
“又想什么呢?”
“我在想,你要不是皇帝该多好。”
他生在宫里,长在宫里,年少登基,至今已有十余载。前朝尔虞我诈,后宫勾心斗角,他从中斡旋,虽偶有疲累,却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能将肩上担子放下。
“朕既为帝,又岂能无为?”
月常笑笑,同他说,“奚昀,我的意思是,若你不是皇帝,会不会遇一人,择一城,就此终老?”似乎怕他不明白,月常又说,“比如,你可以同郁小姐,男耕女织,布衣粗茶,就像先前婉华姐姐同姜衡一样。其实,婉华姐姐最令人羡慕。”
“呵,你羡慕她?月常,你别忘了,婉华是怎么死的。是那个鼠目寸光的姜衡亲手杀了自己的妻儿。什么男耕女织布衣粗茶,都是一场镜花水月。”
倘若一个男人不够强大,怎能给妻儿幸福安定。
月常摇摇头,“佛曰,诸事皆在一念之间。比如,姜衡用剑刺进婉华姐姐身体里的时候,就是一念之间。这一瞬之过,并不能否定他们曾是令人艳羡的一双。否则,婉华姐姐怎么会至此都不肯让你杀姜衡呢?我了解她,因为她幸福过。”
“穷困潦倒,籍籍无名,目光短见识浅,如此一人,杀妻害子,怎会让妻儿幸福?”
月常不同他解释,只叹了口气,“我就知道,你是不会明白的。”
“说了这么多,你到底想同朕说什么?”
月常看了看一直俯首跪在阶下的魏不贤。
“奚昀,我不知道魏公公究竟犯了什么错。若是因为我,你要赶他走,那我能不能请你-------”
揽着她的帝王似觉得有些好笑,捏了捏她的小脸。
“嫦妃娘娘,似乎将自己看得太重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