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昀笑了笑,他小姑姑这幅着急模样,倒是少见。他还以为,她眼里只有那个半生,而她自己也只有让人担心的份儿。
“算了,朕不喝就是了。”
抢了他的酒盏,奚溪才想起什么来。
“阿昀,是不是身上疼的厉害了,你才-----”
奚溪拿着杯中酒,一时不知道是不是该将盏子给他。
“止疼的药已经给她吃过了,可似乎没什么用。这样的疼,她怎能忍得。”
奚昀叹了口气,已经起身,准备往长思殿里走。
“阿昀,她对你,究竟有多重要了?”
“朕不知道。”
“那若有一日,你用自己的命也保不住她了怎么办?到时候,她注定做不成嫦妃----”
“朕看谁敢。”
“是,你是皇帝,自然是没有人敢。可半生同我说,所谓的生死与共,其实根本就不是什么生死与共。她疼你疼,她死你死。可万一你先死了,她却还能好好活着。阿昀,我问你,你有没有想过,她是个妖精,将来有一日,若是你先-----”
轻言帝王生死,已经是大不敬。奚昀并没怪罪奚溪口无遮拦。
“那也简单,若是朕先死了,就要嫦妃来给朕陪葬。”
直至奚昀回了长思殿,奚溪还未离去。就着奚昀坐过的地方一坐,将他没喝的酒斟满杯子。盏中流光醇厚,满月落在杯心,被她一口饮下。
小公主自小就聪慧,可惟独对于所谓情爱,总是参不透。她在亲手铸成的梅松亭里,一困就是十几年。
先前,信芳宫里,新妃托着腮问她,什么是爱。她只说,看一个男人爱不爱你,就看他的眼睛。
半生的眼睛她看过无数次,清澈又空明。空得好像什么都能容得下,又什么都留不住。
至于她那九皇侄的眼睛,深得似一潭深不见底的水,瞧什么都无波无澜。
要那小石头给他陪葬?呵,他舍得吗,不过是嘴硬罢了。
否则他就不会瞒着她单独去见半生,问半生有没有缓解那石头疼痛的法子。
也不知过了多久,壶中酒一滴也倒不出来。小公主来了脾气,一把拂了酒壶,“给本公主拿酒来!”
星斗漫天,树影婆娑,小石桌旁只余下奚溪一人。
奚昀早就有令,长思殿前不许留人。寂静夜里一时无人应这小公主。
等她趴倒在小石桌上,青江从不远处出来,月辉下将她抱了。
小公主醉颜酡红,染了一袖的酒香。在他怀里一路嘟嘟囔囔,也不知说了些什么。青江无心追究,不管她说什么,也总是与他无关。
梦里,月常又将眉心锁成一个疙瘩。
直到陷入一个温暖的怀抱,紫气柔和浓郁,将她层层温润包裹着,紧锁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
夜半时分,月华流泻,映进长思殿里。
奚昀觉得怀里人有些不安分,娇软的身子轻轻动了动。
按住她的身子,奚昀低声说,“别动,再动伤口又该出血了。”
月常缓缓睁开眼睛。面前是男人结实胸膛。
她细细腻腻的声音传来,“你怎么知道我醒了?”
腹上那般疼,他怎会不知道。
低头吻了吻她额上。
“朕什么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