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普渡众生,怎会轻易动杀念。
半生立即松了奚溪,转身,临水而立。
这小公主依旧不想走,跟着他来到水边。
“信芳宫里,有我亲手建的小亭,亭里有你送的含笑花。哦,还有一方野湖,与你这里像极了。可你总是不愿意去。”
“那不是半生的家。”
“呵,家?出家人不是应该四海为家?”
“-------”
“半生,我听见她那天叫你莲华了。莲华,是你以前的名字?”
“算是吧。”
小公主又说,“我不喜欢这个名字,以后谁也不许这么叫你,若是再叫我听到,我就杀了她。”
对于他过去的名号,她一无所知,自然也不喜欢。况且,她喜欢的是眼前的半生,不是她没见过的莲华。
半生看向一侧的任性小公主,“想她是疼急了才想起来,若放在平日------”
“若放在平日,她未必就会如此叫你,是不是?”奚溪苦笑,“半生,难道你怕我回宫后真的杀了她,在给她说情?”
半生又及时闭嘴不言。
“你也不想想,那东西与阿昀性命相连,我怎么可能杀得了她。再者,阿昀整日在她身边------”
这和尚死心眼又较真,连口舌之快都不让她逞。
奚溪在水边蹲下身来,拨开一片翠叶,素手动涟漪。潭中人的影像一下就被她搅碎了。
“我往这潭水中瞧啊,每每都是你。”语气里带着些嗔怪和无奈。
奚溪想起奚昀临走前的话来,又问她身后的人,“半生,你往这潭水中瞧的时候,看见的是谁?”
出家人不出诳语,遇上不想答的问题干脆就不答了。
奚溪见他又眯起眼眸,默默数起指上的珠子来。
“阿昀走的时候脸色不好,而阿昀又极聪明,总能猜中人的心思。嗯----半生,你往潭水中望的时候,该不是看见了嫦妃娘娘吧。”
俊逸男人一下睁开眼睛,盯着她说了一句,“荒唐!”
她可以随意与他玩笑,他不放在心上就是。可她不能亵渎菩提珠。
这小公主早就将他的脾性摸透了,眼见他生了怒意,奚溪怎会罢休。
“我听说,西方菩提树有心,生珠十九,耗时一万九千年。所谓的菩提珠该是身净似琉璃,内外兼修,有戒有守,方能助人得道。你所谓的第十九颗珠子么------”
奚溪自水边直起身来,明眸一弯,掩唇一笑。
“你知道嫦妃娘娘,每日在长思殿里都与阿昀做着什么?也不知这身净似琉璃,有戒有守,她还算不算得上。不过依我看呢,她连色都戒不了,这珠子也早就废了。就算是,也是妖珠一枚。你还要她做什么。”
奚溪说着,顺手从他潭里折下一支荷花来。
再转身的功夫,身旁已经没了半生的影子。
奚溪知道,她这话,他又极不爱听。
这夜,半生又在佛前枯坐一夜。佛经一连抄了几遍,还是不能静心。
小公主今日问他在潭水中看到的是谁,他没回答。她就以为他看见的是那颗珠子。
可其实,他的心思怕是早就被奚昀看破。荠荷铺面,只因他不敢再观潭。
自那日晌午,他从信芳宫回来。本以为他参破一切,对于皮囊之欲早就波澜不惊。可于水边一站,眼前不在是澄澈一片。粼粼水光中映出的,竟是她紫纱轻下,娇娆跨在一个男人身上。
默念几声弥陀,睁眼在观,竟然还是。
心潭用以自观,自观以知不足,知不足以进修行。这潭水不会骗人。
此后数日,每日诵经近千遍,他未曾再来。
直至今日,这潭水面前,那天子不知看到了什么,牵动内伤,引出一口血来。他顺势,以荷花铺满水面。
他自以为一切天衣无缝水到渠成。不料,天子目光犀利。他那点心思一下便被奚昀看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