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栀,我可是记得,你床上里侧,压着一双靴。靴上有麒纹。先前给你的那些金珠,你只用了一颗。你就是用那颗金珠,换来了靴上麒纹。”
白栀原本低着的脸一下抬起来,白皙双颊却已然红透。她一直以为,他们家嫦妃娘娘什么也不会注意。若真是如此,她又怎能注意到她的心思。
“娘娘,您,您怎么知道?”
月常忽而看着脸颊红彤彤的丫头妖妖地笑起来,“你忘了,我以前与你住在一起。你的心思,怎能瞒过我?为他集雪煎茶,为他金珠做靴,却什么都不敢告诉他?”
白栀的脸更红了,像燃了一团火。
“白栀,白栀是个下人,下人怎能-----”
“谁说你是下人了?”
白栀摇摇头,“娘娘未将白栀当下人看,可下人就是下人。宫里有规矩,不守规矩可是要丢掉性命的。而且-----”
“而且什么?”
“白栀知道,他有喜欢的人。”
这丫头说奚靖宸有喜欢的人,月常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谁会是白麒麟喜欢的人。
“她叫小鲤,已经故去多年了。小鲤生得高挑貌美,白栀与她一点都不像。”
小鲤-----原来,白麒麟还真的喜欢过别人啊。
月常没忍住,一下笑出声来。
“娘娘,您笑什么?”
月常摆摆手,“没什么没什么,白麒,不是,我是说,靖宸心无定性,真喜欢假喜欢还不一定呢。”
白栀一听那个名字,又垂下头去。她明明知道他的名讳,却连念出那个名字都不能------
白栀觉得身份这东西着实奇怪。你若自己不将自己当回事了,旁人自不将你放在眼里。反之,你要是不在意旁人,倒不容易叫人轻瞧了去。比如,宫里人在皇上面前,无论是谁,就算是各宫娘娘,至少也得以半个下人自居。惟独他们嫦妃娘娘,无论何时,开口就唤皇上名讳。初时觉得这是大不敬,唯恐她要掉了脑袋,可时日久了竟未觉得有什么不妥。
每每饭前,白栀布置好饭桌,都会听见嫦妃娘娘低唤一声,“奚昀。”似在催促。皇上不急不慢轻声应了,才说,“吃饭吧。”因为可言听见这句话才会动筷。
白栀甚至觉得,皇上是故意拖延些许,等嫦妃娘娘催那么一声。
门外桐叶萧萧而下的时候,白栀望了望窗外,又同月常说,“白栀不奢望接近他,心想着他好就行了。可,可有时候就是控制不住自己。娘娘,喜欢一个人到底该是怎样的,爱又该是怎样的?”
这问题把月常问住了。她又想起了奚若的娘,婉华。哪怕被姜衡亲手杀死,她也依旧不肯对他下手。在后来,瓶中日月,她又将最后一次生的机会给了她和姜衡的孩子。于是世上有了她和姜衡的血脉奚若,却再也不可能有婉华。
先是姜衡,然后是奚若。他和他的血脉,都比婉华自己重要。这大概就是婉华的爱了吧。
可惜,那个潦倒书生,他此生不配。
白栀见月常不说话,忽而又说,“娘娘,白栀懂了!”
“你懂什么了?”
“爱大概就是娘娘在门外小憩的时候,皇上放轻的脚步,是娘娘吃饭时,皇上给娘娘夹的菜,还有-----”
“还有什么?”
白栀踮起脚,凑在月常耳边,“还有娘娘明黄色的衣服。”
月常笑了一声,“我当是什么,一副颜色而已,是黄还是红又有什么区别。”
白栀摇摇头,直说,“不一样,那可不一样。”
就在前几日,天未凉的时候,他们嫦妃娘娘总爱在庭中老树下,躺在小榻上打盹儿。她这一觉,时长时短。白栀就在跟前缓缓扇着扇。赶上皇上来了,嫦妃娘娘还未醒,皇上一抬手,她和方训连礼都免了。
随后,皇上小心将娘娘抱了,带回殿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