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不上了就不穿,她其实也没太在意。
片刻后,月常坐在他膝上,眉眼弯弯。看他依旧黑着一张脸。
“给你煮好的酒,你怎么也不喝?”
奚昀不自觉又看向她裙裾边上,那双肿起来的脚丫又胖又红,哪里还有原来莹白软嫩的模样。
她又将一盏酒递在他唇边,却被他一把拂在地上。
将她的一只脚握在手里,用力一捏。
原本失去了知觉的脚上肿的像两只走了样的馒头,被他故意用力握着,顿时传来剧痛。
“月常,你可以试着求朕。”
她眼里像经了一场夜雨,很快便盈满了水。偏偏在快要溢出来的时候朝他一笑,脑袋一歪,靠在了他肩上,“我是石头,一点都不疼,才不求你。”
他手上一松,小馒头一样的脚丫上立刻显出他的一个手印。
太医来的时候见了似曾相识的一幕,一张贵妃榻前,帷幔缓缓垂下,遮了里面的女子。只不过之前在长思殿,这次来了灼玉宫。
“可是嫦妃娘娘身子有恙?”
太医照例没有见到嫦妃的样子,这次他连脉也没摸到。只是听皇上站在帐外说,嫦妃冻伤了双脚,脚面隆起,呈红色。
“可有冻疮水泡?”
“没有。”
里面的嫦妃一直很安静。太医正一边听着一边准备写方子,却见帷幔忽的一动,从里面伸出一个脑袋来,“唔,还有些痒-----”
太医看清了,从帷幔里伸出脑袋说话的,是嫦妃。
皇上扭头一看她,嫦妃娘娘又立刻缩了回去。
“皇上,轻微冻伤,不碍事,不用口服什么药,将这个抹在娘娘脚上,注意保暖和过度走动,过几日就好了。”
奚昀接了太医留的药,“嗯,知道了。”
太医走后,月常躺在小榻上,将双脚搭在他膝上。他正亲手给她涂药。
她双臂自然往两侧一展,看着幔顶。脚上很快就不痒了。
“奚昀,早知你要给我涂药,又何必要脱我的鞋子呢。难道你是心疼了不成?”
她嘻嘻笑着,忽的被她一把拉起,自己一下坐在了他身上。
他身上未散去的女人香还在。
“皇上身上可真香。”
她不说,他自己都没注意到。
“与靖妃身上的味道一样呢。你究竟是将她怎么了,才能一同沾染上这么浓郁的香,嗯?”
如玉手指将她精致下巴一抬,“呵,到底还是吃醋了,是不是?”
月常轻轻打开他的手,坐在他身上摇了摇头,“我吃什么醋,我觉得这样很好。我与她们和睦相处,她们有求于我,旁人也不敢欺负我。先前不知道,现在才发现做嫦妃的好。权力大得很,也风光得很。”
他眉宇一蹙,将她话里的意思全部捕捉。
“谁欺负你了?”
月常一怔,“哪有人欺负我,要是你能在陪我一会儿,明日她们求我都来不及呢。”
他也不知怎么了,忽的在她耳边沉声道,“小石头,说爱我-------”
听见这句话,月常一窒,整个人好像被什么击中了一般。她好像从未跟他说过这句话。先前是因为不懂那种感觉是什么,后来,她终于懂了,可又不愿说。他已然掌控一切,她又怎能让自己继续变得卑微弱小。
她咬了咬唇,倔强将头一扭。
“奚昀,我说了,你就能不娶她了吗?”
“你不说怎么知道?”
见她摇了摇头。他眸子一寒,抬手捏住她的下颚,迫她看他。
“月常,我就这么不值得让你信任,是么。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与我有了这么深的隔阂?”
月常只觉得虽然他一动不动,可还是好烫啊。
“你是皇帝,不能失信于郁蓝,更不能失信于天下。何况,换做别人就算了,郁蓝么,我欠她的。”
下颌一紧,她微微蹙起眉头。
“你欠她什么了!”
“你忘了,我欠她一条命啊。”她抬手抚上他被汗濡湿的脸颊,俊美如斯,“如今她要抢我最想要的人,我能有什么办法------”
他不在说话,缓缓放开了她。
宫门前的巷道尽头,整整两日了,海川脸上的淤青还没下去。
一女子以灰色披风遮身,又戴了同色连帽,打扮朴素不惹人注目。她正递出一锭金给海川,“我问你,方才你说的话,可是真的?”
海川将那锭金收入袖中,道,“郁小姐,我就是骗谁也不敢骗您啊。在说,这宫里的事,有什么是我海川不知道的。”
“行了,你退了吧。”
郁蓝原本是想去看看他,顺便去太后宫里的。这会儿想了想决定还是去一趟钦天监。
刚刚海川同她说,他听到奚溪小公主亲口说过,奚若不是他亲生。其实就算海川不说,她也有些怀疑,那个丫头长得如此之快,一岁不到口齿长全,能跑能跳,说话利落,连个头都不像同龄孩子。昨日还见奶娘带着她在长思殿前玩雪。她决定先去一趟钦天监。
海川同她说的事,此为其一。另一件事是说,两日前那个雪夜,皇上说是去了靖妃娘娘宫里,可后来还是一个人去了灼玉宫,直到天亮才走。随后灼玉宫里的铜炉炭火悉数又恢复。膳房里说,嫦妃娘娘一直未起,直到下午时分灼玉宫才派人来传膳。膳食刚刚摆好,皇上便又到了。魏公公还将书房的折子都送到了灼玉宫,此后,他一直待到第二日清晨。
数日前,安宁宫里,她同太后说,“若是他悔了,不肯娶我了怎么办?”
太后说,“他自小不轻易许诺,既是答应了你就不会轻易反悔,否则失信于天下,又如何以身作则?退一步讲,若他真的悔了,咱们不也有办法?”
她明白太后说的办法是什么,谋反。
她饱读诗书,也很清楚,若真要谋反,也不过是拿她当个由头而已。谁会真的在乎她一个姑娘家的感受。说到底还不是要争权夺利,要天下向自己臣服。
可事情哪有这么简单,四王爷倒台,朝中所牵连之人几日内被清了个干净。而郁家尚及不上四王爷一半势力。
可惜,自己的爹爹被权利冲昏了头脑,自己无论如何劝他都听不进去。原因是爹爹觉得,自己与四王爷不同。当今太后也姓郁,对皇帝有养育之恩,皇帝行事不得不顾忌。
而她自己不愿爹爹起事,是因为不想失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