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口,魏不贤手里捧了个小手炉,想着等嫦妃出来的时候给她。皇上在意嫦妃,这谁都看得出来。且方才嫦妃是他亲自迎进去的。
“嫦妃娘娘,这儿有个手炉,您带着吧。”
身后传来脚步声,月常回身,看见是奚昀。
“多谢魏公公,月常不冷,这手炉,还是给皇上吧。”
魏不贤当时并未看见她裙下脚上的玄机,直到转身上了台阶,站到奚昀身侧的时候,自上而下再看那嫦妃,她正迈下最后一个玉阶。裙袂轻动,一闪而过,他还是看出了些异样。
又悄悄看一侧负手而立的奚昀,目光也是锁在嫦妃裙摆处。显然,龙颜微怒。
她不会为了自己向他低头求饶。她所有的服软,都是因为别人。
所以,今日让她光着脚走回去,她大概也会照办。
“传朕的旨意,自今夜起,灼玉宫的铜炉炭火,通通撤了。还有,厚衾锦被也一律收回。”
“皇上,钦天监来报,说是这几日要有大雪。”
“朕的话,你听不懂?”
“是,老奴这就去办。”
“还有,将奚若接到长思殿来。”
“是。”
想钦天监一直被视作没什么用的设置,只每年在祭祀之时才有些许作用。难得钦天监的星折子能准一回,月常回去的路上,还没到灼玉宫,甚至阳光还未来得及彻底消失,天空便迫不及待飘起了零星雪花。细细小小的,让她想起了春日白梨开到尽处的时候。
路上依旧遇上了许多来往宫人,长思殿一夜帝王恩宠,谁也不敢怠慢这位嫦妃娘娘。
月常一边轻笑着应下那些礼,一边用脚率先感受着整洁如玉的地面、脚底新雪、还有心里,究竟是那个更凉更难受一些。
终于到了灼玉宫,她还未进门,白栀就急急忙忙跑了出来。
“娘娘!”
地上雪花已经形成了濛濛一层微白,“白栀,怎么了?”
“娘娘,刚才来了许多人,说是奉旨行事,将咱们宫里的铜炉炭火都撤走了!魏公公也来说,奚若公主这几日都宿在长思殿,不回灼玉宫了。”
月常一怔,回过神来笑了笑,“帝权果然可怕,就因为我方才说了句不知夜冷衾寒为何。好在,他没有苦着孩子。”
“娘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先进去再说吧。”
偌大的宫殿,数个铜炉一并撤走,宫外北风一啸,温度很快就降了下来。
白栀赶紧倒了一杯热茶递到月常手里。
“我不过是替瑾妃说了几句话,他不爱听,就又劝他去看看靖妃。”
白栀听她这么一说,不禁替她着急。
“哎呀,娘娘,您怎能将皇上往外推!还有,您看靖妃娘娘这会儿有求于您,等她真的得宠,哪里还会记您半分恩情!”
月常低头轻轻尝了口热茶,“男人不是都喜欢通情达理善解人意的女人么?”
“娘娘!”月常一坐下,裙裾又缩起一截,白栀这才看见,月常脚上的鞋子不见了,“您怎么,是这样回来的?外面------”
白栀回头看向窗外,就这么会儿功夫,地上的雪白已经清晰可见了。
“您等着,我去给您取鞋子来。”
白栀取了新的一双新棉衬里的绣鞋,弯腰要给月常往脚上穿,却发现月常的脚有些穿不进去了。
她的脚原本就生得白嫩圆润,不大的脚丫,精致的足弓,十只小脚趾圆圆的,握在掌心肉乎乎的。光着脚走了一路,受了些寒,脚面微微肿起,便穿不进鞋子去了。
月常将双腿一盘,两只小脚盘在两只膝的位置,整个人坐在了宽座上。
“算了算了,穿不进去就不穿了,其实我并不觉得冷。倒是连累了你和方训,这么冷的天,连个铜炉都没有。”
白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托着她的绣鞋,替她委屈得想掉眼泪。
明明宫里的人都说,皇上最宠他们嫦妃娘娘不是,怎么一夜之间------
“娘娘,白栀算是看明白了,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得到了就不珍惜!”
月常笑着伸手替她擦了擦眼泪,也顺着她说,“对,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不仅奚昀不是什么好东西。还有他那个弟弟奚靖宸,不识好人心,更不是好东西!”
一提奚靖宸,白栀脸上一红。
听说,小王爷并未跟着皇驾回来。她一个丫头,也不敢问,就这样将担心一连憋了几日。以前她还可以为他偷偷做靴,可自从被人抓住了把柄,她什么都不能做了。甚至连想一下,都怕被人发觉。
她能瞒过别人,怎能瞒过月常。
“你放心,靖宸没事,他会回来的。你的心意,他也会懂的。这世上,唯有善良姑娘的心意不会被辜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