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魏公公是何眼力，他一眼便看出来，这案上白子，少了一枚。
缺了一枚至关重要的棋子，这白子必败。是以，帝王指上那枚最后的白子才迟迟未落。
不远处，一小太监躬身跑到魏公公身边，耳语几句。
魏公公一摆手，那小太监便退了。
上前几步，魏不贤低声道，“皇上，翰林公子到了。”
“嗯，传吧。”
翰林有公子，一计社稷安，一计天下平。说的便是翰林院掌院顾晋阳之孙，顾晏。
若说顾晏，父母早故，自小便跟着爷爷混迹翰林院。耳濡目染，开化甚早。
十余年的光景，顾晋阳也从翰林笔侍一路坐到了掌院。
爷爷德高望重，这跟着长起来的孙儿自然也差不到哪里去。
虽无官无职，却受一声翰林公子；虽半文俸禄也未从朝廷拿，却又能常得嘉平帝召见。
奚昀近身的人都知道，这翰林公子顾晏，也算是御书房的常客了。
这人么，盛誉之下，怎么能少了传言。
坊间多传这公子，传他的才学过人，传他的相貌尔雅，当然也传他的私事。
传的最多的便是，这公子眼高于顶，高到他谁也看不上，半点女色不近。
大家还猜测，究竟是怎样的女子才能入这公子的眼。是才高八斗学富五车，还是笙箫歌舞样样精通？
此类传言，顾晏听了多摇摇头一笑而过。
不过就是先前朝中几位有意与顾家结亲，他没答应，要爷爷顾晋阳拒了而已。也不知怎么传来传去，就变成他眼高于顶到不近女色了。
不多会儿，长思殿前，玉树下小案边，便多了个公子，布衣锦冠，面相斯文。
“皇上。”
“嗯。”
顾晏往棋盘上瞧了两眼，低头笑了笑，说了一句，“皇上，这万事俱备，尚欠东风。”
简单一句，点了这黑白纵横的局势。这所谓东风，便是缺了的那枚的白子。
“依你看，东风何来？”
顾晏略忖，低头道，“臣暂且不知。”
倏尔晓风起，身后玉树摇曳，白朵儿纷纷扬扬，落了些许在棋盘上。
帝王起身，玉树间缓行，“罢了，随朕走走吧。”
顾晏转身，跟在嘉平帝身旁。
帝心难测，这奚昀的心思，一时间连顾晏也摸不清看不透。
嘉平帝面若翩翩公子，可实则行事果决，手段狠决老辣。平陵政坛复杂诡谲，内有郁相一手遮天，操纵半个朝堂。外有藩王林立，割据为王。他的几个皇兄中，更是有人想着篡权弑君，另立新帝。
若非狠决之人，又如何能掌控如今的局势？
案上黑白纵横，不动声色的厮杀，其实全操纵在那权倾天下的一人手中。
走了没多远，奚昀忽而脚下一顿。
一低头，发觉刚刚硌了他的是一枚小石子。
杏核大小，通体圆润透白，看起来像玉。又像，一枚棋子。
显然，顾晏也想到了，及时道，“皇上，这石子特别，倒是可以用来替一枚白子。”
奚昀未说话，一弯腰，捡了那比他的衣还白上几分的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