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靖宸只恨不得拎起那个丫鬟问问她,跪下老老实实听话能死吗。
郁蓝站在太后身边不说话,悄悄看向坐在她身侧的男人。
都说他是仁义孝道之人,待她也温和,她的要求,他多数会应。她未见过他朝堂上的样子,也没见过他是如何待他的后妃的。
可他是皇帝。掌天下生死的人,又怎能没有些手段?此刻,帝王不动声色里的心狠意决方显现一二。一支笔,接连钉进一个丫鬟膝盖,由他亲手。
郁蓝随后又庆幸,他的狠决,都是为她。
走到奚昀身边,郁蓝小声道,“算了吧,那衣裳也不是正式,本就是做好的式样。丫鬟有错,归魏公公管教,要魏公公私下去罚就好了,何须你来。”
魏不贤闻言慌忙跪地请罪,“是老奴的错,老奴该死。”
魏不贤也看出来,皇帝下手不轻,那丫鬟的双膝皮肉绽开不说,就连骨缝都被朱笔生生撑开。他也讶异,如此剧痛,那丫鬟还能强撑立着。
这丫鬟犯下大错,他自然逃不了干系。
奚昀坐在座上,他亲自下的手,自然心中有数。他倒是想看看,两膝皆伤,她能与他硬撑到几时。
偏偏那石头似乎没有痛觉。
又一弯腰,眉头一蹙,将那朱笔从自己膝上又拔出来。带出些血,很快便被吸进衣料里。
她这次,眼前一晃,有些看不清那案后明黄的身影。
定了定神,才发觉,她身上出了一层汗,洇染了背上的衣料。
她苍白成一个怪物,不过是瞬间的事,又是因为谁。
“魏不贤,去搬面铜镜来,要大些。好让她看清自己的样子。”
“是。”
奚靖宸看见那老东西他怎么也指使不动,他九哥一句话,那老东西应了就忙不迭去了。
没过多久,两个小太监抬了一面一人高的铜镜进来。殿中一放,小太监退至两旁。
膝上剧痛。站着不动的时候,月常双腿疼得僵直,好像要失去知觉。一迈步才知道他伤她的地方多么关键。屈伸困难,叫她寸步难行。稍稍坚持不住便要跪下去。
他是帝王,比任何人都知道,打蛇要打七寸。
月常僵硬着身子一点点挪到镜子面前。看了看镜中人苍白尖锐的脸色,在看那个站在太后身边端妍秀丽面若桃花的女子------
这点分辨力和自知之明,她有。
长睫低垂,掩了她的眼睛。
奚昀身子一倾,靠在椅背上。问那枚倔强石子。
“可看清了?”
月常规矩站在镜前。镜中人的模样,似乎连她自己都不愿意再看。怪不得她会吓到小王爷。
她点点头,“看清了。月常,不该同郁小姐比。以后不会了。”
不是你的永远也不是,比不过,也抢不来。
这殿中,只她一人是异类,是多余。
案后人似乎有些累了,轻轻眯眸。
“嗯。”
奚靖宸哼了一声,只觉得这事他九哥做的不公平。她只看见了自己苍白可怖的样子,若是先前就将这镜子搬来------
知道了答案,月常不在执拗什么了。低头又用衣袖擦干净了他的朱笔,一步一步挪到他案边。膝上不敢弯曲,步子细碎缓慢,几步的距离,她走了好一会儿,才将那朱笔重新放回他手边。
奚昀轻轻阖着眼睛,好像没看见。
奚靖宸见了,觉得这女人执拗得也许没有长脑子。
两只膝盖,皆被伤过了,月常想不出他还能伤她哪里。
太后握了握郁蓝的手,又同一侧心不在焉的奚昀说,“何须这么麻烦,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下人,还妄想同我们蓝儿比。拖下去杖毙不就行了。”
奚昀听了,并未睁开眼睛,只薄唇一抿,轻轻笑了笑。太后这建议,确实省心省力。
朝上事已够他烦心,这小石子的事,在他眼里也许根本算不上什么。
太后也不等他发话处置,一个眼色递给了自己的随行丫鬟,纪淑芳。
纪淑芳跟在太后身边许多年,年纪不大已经是后宫丫鬟里的管事之一。且行事沉稳老练,不似寻常弱不禁风的小丫头,手上有几分力气。知太后不喜月常,纪淑芳绕到月常身后,拿了十成力道,精准往她腿弯处一踢------
若在平日,月常未必就屈服。可她这会儿腿上早已经吃不住劲。
坐在案后慵懒男人只听得一声重响,一睁眼,她已经跪在了地上。先前气焰全部消散,那东西垂头丧气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