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没什么。我是说,你难得来信芳宫一趟,要多吃些。”
奚昀唇角一勾,来信芳宫这么一会儿了,才展了些笑意。
“自小就是小姑姑疼朕,多谢小姑姑。”
他这谢,不是谢她让他多吃些,是谢她那日去长思殿解围吧。
奚溪哼了一声。太后哪会跟他生长气,他几句话就又成了好人。到最后坏人都是她来当。
可言闷着头吃得凶,似乎被什么噎了一口,咳了起来。
月常伸手轻轻拍他的背。
拉他来的时候月常就觉出这小孩瘦,这会儿发觉他只是衣裳宽大,这孩子比想象中更瘦。
“你师傅不给你饭吃吗?”
月常或许没注意,可奚昀却看得清楚,提到陈有方的时候,那小孩眼中一闪而过的是,恨。
那么浓烈的情绪,竟出现在一个七八岁小孩身上。
因着奚昀在,可言压着咳嗽,小脸都憋红。喝了月常递来的水,终于好了一些。
月常眼尖,那小孩干瘦的手刚将茶盏放在桌上,就被月常捉住。
不顾可言有些发抖的反抗,一把撸起他的衣袖。
“可言,你------”
小小胳膊上,蜿蜒着几道伤痕,新旧不一。像鞭痕,又像棍痕。
“谁打的?”
究竟是谁,会对一个孩子动手。
可言猛的抽回自己的手,溜下凳子来,跪在地上朝奚昀慌忙磕了几个头,起身就跑。
“哎,你去哪,你还没告诉我----”
月常饭也不吃了,起身要去追他。被奚昀顺手拉住,“别追了。”
“可是-----”
“他若是回去晚了,会伤的更重。”
那小孩一会儿工夫就跑没了影,奚溪也说,“阿昀说的没错,月常,你就让他走吧。”
月常坐下来,将手里攥着的一把糖放回桌上。是刚才她要去追可言的时候顺手抓的。她以为,小孩子都爱吃糖。
吃过饭,奚昀起身要走,看了月常一眼。月常明白他的眼色,只能跟上他一同回去。
他一个下午都在忙,先是书房见了郑新羽和顾晏,还有什么林大人,赵大人。等他们散了,又去了朝会侧殿,单独见了郁承天。
月常跟在他身边,听不懂他与那些臣子谈了些什么。他中间驳了几封折子,三言两语清清淡淡,却叫殿中几人突然跪下,频频擦汗。也不知他是不是要发脾气。
月常只顾着偶尔给他递个笔墨,送个茶水。其余时候老实又规矩,一下午也没一句话,低着头在他身后,不知在想什么。
书房,朝会殿,最后宫苑又随他转了一圈,直到傍晚才回长思殿。
一进门,奚昀还没坐下,月常便先在她常坐的小榻上坐下了。
她叹了口气,“原来,做人比做石头还累。”
奚昀看那东西一回来就软趴趴伏在他案上,“谁叫你坐下的?”
月常看着面前忙了一天的人,倒是不见半分倦色,依旧挺拔立在她面前。
她从榻上下来,跑到奚昀身边,将他拉到身边,“对,你比我更累,你来坐。”
等奚昀坐下,她自动跪在他身侧,给他捏肩。
奚昀笑说,“你这东西,倒是有个丫鬟的样子了。”
小手在他肩上,手劲比一般的丫鬟足些,叫他觉得也还算舒适。
那东西突然在跪在他身后问他,“奚昀,什么是一生一心一意?”
“怎么想起问这个了。”
“白天,在信芳宫,青江说要待奚溪姑姑一生一心一意。你不和我说拉到,我找青江问去,他一定知道。”
“不许去!”
肩也不捏了,月常顺势又往他背上一趴。随他走了那么多路,也确实有些累了。
“那你告诉我。”
奚昀想了想,“一生一心一意,就是一辈子只待一个人好吧。”
“一辈子只待一个人好?”
“嗯。”
“那个人不接受怎么办?”
奚昀扭头,看软绵绵在他肩上趴着的女人,眨巴着眼睛,正一本正经等他回答。
运筹帷幄的帝王,怀通经断纬治世之才,却被一个小妖精问住了。
奚昀还未曾在这类问题上费过心思。再说了,他也想不出来,他要是要待一个人好,那人又怎敢不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