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便有早膳送来，随早膳一起送来的还有一碗药。
月常手上正托着一双小小绣鞋。虎头红底，样子可爱，又带着些威风。是民间给小孩子穿的虎头鞋。
奚昀看着她手上的东西，“哪来的？”
白栀手巧，寻常针线做得又好又快。做好一双小娃娃的鞋子也用不了两个时辰。
端阳宴她不过随口同白栀一提，这隔天，小鞋子就送来了。月常实在想不出来该给婉华还未谋面的小娃娃送些什么，只能想到这个。
将那不过巴掌大的小鞋子托在手心，她问奚昀，“这鞋子，若是给我的孩子穿，一定很好看吧。”
帝王眉宇一蹙，目光由那虎头鞋转而落在她腹上。
他还不能有孩子。各宫各院，无论是谁的，都不行。她也不能例外。
月常又笑，“我只是说说而已。”
将一双小巧虎头鞋放在一边，月常端了刚送来的汤药。奚昀将一粒糖照例塞进月常口中的时候，她正坐在桌前，摆弄着一只小勺子，“若是我将来也像婉华姐姐一样，能有一个孩子的话，也一定不是你的。你只管放心就是。”
既然她找的人不是他，又怎么会跟他有孩子呢。
奚昀在她身边坐下来，一手轻轻搭在桌沿上。案上美馔摆满，金杯银盏。帝王一指浅叩桌面，神情似笑。
“不是朕的，你想要谁的？”
他倒要看看，她究竟跟不跟他说实话。
月常将勺柄一握，眼睛盯上了近前的一道羹汤。
“是谁的不用你管。”
白瓷点破汤面，晕开一层涟漪。却猛地，整张桌子被人掀翻，瞬间倾塌。
狼藉满地，汤水点心交错，污了一地，不辨方才珍馐模样。
惟月常坐在一个圆凳上，指上捏着的一柄小勺子完好无损。桌上其余器具，不论大小，落地即毁。
再看那帝王站在一侧，指上半点污迹不染。好像那桌子原本好好的，是自己塌的。
“朕管不得你了是么？”
不用他管用谁管，那个少白么。
奚溪说的没错，这妖孽玩意儿，没个良心。
“既然如此，朕殿里的东西，还不如去喂狗。”
帝王负手，朝门口唤了一声，“方训，去找几只畜生来。”
方训看了看殿里情况不妙。他来了没几日，可也知道皇上时有会同月常一起用早膳。若是赶上哪天皇上走的早，会嘱咐他晚些再传膳。他推测，该是因为月常还未起来。
今日清晨，皇上留在长思殿用膳，与往日并无不同。可不知怎么，只听得殿中一声响。却是皇上发了脾气。这会儿又见月常坐在凳子上，似乎还没弄明白他为何会发脾气。
方训悄悄看了看月常，半是犹豫，半是担忧。
“还不快去！”
方训不敢耽搁，匆匆去了。不多时就回了来，手上还牵了几条结实麻绳，绳子另一端拴着几条獒犬。
獒犬壮硕，一进殿，虽满地食物，没有一只轻举妄动，看样子是训练有素。
宫中早有豢养獒犬的先例。这几头是听了郑新羽的建议，打算送到军中。攻击性可想而知。
月常缩在圆凳上，手上一松，瓷勺落地。数只獒犬循声而去，盯着月常，双目转而凶狠，獠牙若隐若现，嘴角沾着涎液，低声呜咽。
“奚昀，你以为这样我就怕了吗！”
明明双腿都在发软，偏偏她还要嘴硬。
“倒是有些骨气。”轻一挥手，示意方训解开绳索。
他明明看到，那张才有了血色的小脸，因着这几只畜生，已经又褪成苍白。
方训犹犹豫豫迟迟不肯动，刚想劝两句，“皇上-----”
“朕的话不管用了是不是。”
方训慌忙跪下，“奴才不敢。”
俯身的方训，身形小了一些，竟比身边那獒犬大不了多少。
绳索一解开，獒犬得了命令，随即涎液横流，低头大快朵颐。
月常不敢说话，因为这犬也不知是饿了几天，吃起东西来极快，有几只已经到了她脚边。她能清楚听见犬牙咀嚼吞咽的声音。还有獒犬身上散发出来的腥热气息。它们甚至无需仔细挑拣，能连夹杂在食物里的碎瓷一同吞下。
听说，恶犬能轻易咬断人的骨头。何况是几片碎瓷。
奚昀弯腰，摸了摸其中一只獒犬的脊背。那獒犬顺从，摇了摇尾巴。
奚昀笑说，“没吃完之前，这几只狗就留在这里。至少喂了狗，狗还会认主人，也省的浪费。”
方训依旧跪在地上，“是。”
看样子，奚昀是要走了，并且打算将月常和这些恶犬留在一起。那东西不是嘴硬么，他就看看她能硬到几时。
刚一出门，奚昀就听身后方训疾呼一声，“月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