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昀觉得，这不像她能说出的话。道德伦常，规矩条框，她一向淡漠。
这石头行事，还是看自己愿意不愿意。比如今日，安宁宫前，无论是谁，也别想让她给奚昊宇下跪。
撤了在她身前揉捏的手，“这是谁告诉你的？”
月常从他怀里起来，趴到小榻一个小角落里，翻了半天，翻出一本书来。
“这上面写的。”
奚昀粗略一看，不知是她从哪找出来的一本女训。
“女子为人妻，当生死相随，不予夫辱。”
奚昀夺了她手里的书，扔在一边，“往后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别看。”
将那东西压在小榻上，握着她手腕定在头顶的时候，奚昀觉出些许不对来。
抬头一瞧，果然不见她腕上的那枚镯子了。
于是低头问那躺在他身下的女人，“小石头，朕送你的镯子，哪去了？”
月常已经被他揉的化成了一滩水，眼中柔波一片。她只歪着脑袋看伏在她身上的那个俊秀公子，痴痴勉强应了一声，“嗯？”
“朕问你，镯子哪去了！”
月常总算听清了他的话，笑嘻嘻指着他的发顶，“自然是拿去换你头上的发带了呀。”
“你！”
他迟迟不动，惹的月常有些沉不住气了。
奚昀看那弓着身子开始往他脖颈上凑的东西，一时间倒是没了办法。
是责她还是骂她？还不都是为了给他一个礼物。
哪怕她并不知道冷香碧玉的镯子和五文钱一条的发带，哪个更贵重。也不知道镯子换一个发带，值不值得。
她只知道，他喜欢就值得，她什么都会拿去换。何况是一个镯子。
“奚昀，你怎么了？”
她终于委委屈屈不愿意了。
“朕没事，你送的这发带，朕很喜欢。”
身子一沉，他先将那妖精喂了个饱。
深夜，长思殿外，魏不贤候在殿外。
听说是皇上丢了东西，要他连夜去寻，片刻不能耽搁。
天亮时分，奚昀手里拿着一枚镯子，冷碧色，泛清香。捏起床上人一只手腕，又重新给她戴上。
睡前，她问他，若是她也出了事，他会不会救。他没回答。
可他若不救，被他扔在案上的秘奏为何一个字都没有。
所谓藩王尹枭叛乱兵变，也是子虚乌有。不过是为了找个由头将她从安宁宫里带出来罢了。
月常醒来一直在看自己的手腕。
“这镯子怎么又怎么自己回来了？难道也与我一样，要成人了？”
她端详半天，也没端详出个所以然来，于是裹着被子坐起来，问已经下床整理衣衫的那人。
“奚昀？”
奚昀背对她，外衫一穿，只说了句，“嗯，也许是吧。”
月常眼珠儿一转，一下跪在床沿，双手往他腰上一环，贴在他背上。
“这怎么可能呢，石头里头好看的多，有灵性的少。就像这玉镯，它可是死的。这根本就是你找回来的，对不对？”
“嗯，朕这小石头，也不傻么。”一转身，奚昀又同她说，“不许在摘下来。”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朕送的每一样东西，你都需好好保存。若是再丢了，朕就将你这石头打成镯子。”
月常坐在床上扁了扁嘴，并没将他的要挟当回事。
奚昀在她身边坐下来，似乎有话要问她。
这世上，似乎有许多他不知道的事。就像此前，他从不信鬼神之说。原以为，他那小姑姑已算是世间异类。若非亲眼所见，他更不信会有一个女人凭空出现在他案头。
可那又如何，天有天道，人有人道，既为人，便好为人，无愧便无惧。这人间的帝王既然掌千万人生死，就无所惧怕。
这次，奚昀想问的是昨日她见的那个女子。
一提婉华，月常就一个人嘟囔。
“婉华姐姐，怎么能有孩子呢？”
“她为什么不能有孩子？”
“婉华姐姐与我一样，都是要找人的。她说她要找的人就是姜衡，难道找到了人，就一定要与他生孩子？”
奚昀清冷发问，“那你要找的是谁？”
月常不敢看他，垂眸摇了摇头。
这小石子心眼也多起来了。昨天，婉华同她说过，她当初要在树身上刻的字是，少白。
想必她要找的人就叫少白。
不知为什么，对奚昀，她选择了隐瞒。
“又不记得了？”
月常坐在床沿上，慌忙点头。
“嗯，不记得了。”
奚昀没在问她什么。可昨夜，她在他臂弯里，梦呓时说了一个名字。这次不再是他的名字。
奚昀睁开眼睛，看那枕着他臂弯，缩在他怀里的东西。他清楚听见她说的是，“少白。”
谁是少白，月常不知道，可奚昀知道。
奚靖宸，字少白。天降麟儿，先帝亲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