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华一见月常,笑得像个小姑娘。要知道,早在月常与她相识的时候,她就已经万岁有余了。她拉着月常,“月常,月常,你总算幻成人形来看我了。”
“婉华姐姐,我早就想来看你了。不过你从西塘一走,沧海变换,我时睡时醒,四处流落,始终不能左右自己的行动。所以想找你也没有办法。婉华姐姐,如今你可是找到你要找的人了?”
婉华拉着月常,低眸一笑,“月常,先进去坐坐吧。”
月常随她进了小院。
一进门,月常便看见院落里植着一株瘦梨。不过月常知道那不是婉华的真身。她的真身在西塘边上。葱茏蓊郁,枝叶浩荡,簌簌白梨花满了枝头,那景象,远非眼前这株小瘦梨可比。
梨花的时节早就已经过了,可院子里的这株梨还蔓着花儿,梨树脚边的地上,落雪一般,青青草上落了白白软软的一层。连想都不用想,梨花逆了季节,这定是婉华的手脚。
月常伸手摘下一朵白花儿,放在鼻前轻嗅,轻轻浅浅的梨香。不大的院子里放着婉华今日刚买来的菜,上面带了些水,红的红,绿的绿,鲜活鲜活。
月常这才发现,婉华身上还系着一个围裙。有些像宫中冯师傅系的那种。可又不完全一样。
将那些青菜放在一旁,婉华在身上擦了几下手上的水,走到月常站的这棵小梨树下。抬头望着瘦瘦的枝,瘦瘦的叶,笑盈盈道,“这株梨树啊,是他特意给我挪到院子里的。虽然不大,但是我觉得很可爱。”
月常回头看了看那株小树。若是除去那些白白的花儿,这树明明与路边上的也差不了多少。
可爱?哪里可爱了。
“呵呵,是,很可爱。”
婉华又兴致勃勃同月常说,“月常,你不知道,前几日,他还高兴地同我说,咱家这株梨树一定有灵性,这都什么时候了,梨花早就开过去了,惟独咱家这株还能常开不败。他若喜欢,我就让这小树日日开花。”
“婉华姐姐,你说的他,就是你离开西塘要找的人吗?”
“没错,他啊,叫姜衡,现在是我的夫君。”
“夫君?”
婉华点点头,看着面前小石头幻成的姑娘,也不知道她能不能明白。
月常当然明白什么是夫君。反正不是她与奚昀那样就是了。
可她怎么也想不通,眼前这温温柔柔的小女子,与几千年前追着她打的那个女人是同一个。
月常忍不住调侃她,“这还是一言不合就要出手教训人的婉华姐姐么?婉华姐姐,你对你那夫君也是动不动就要打吗?哈哈哈。”
至于月常为什么挨打,是因为她一有了灵识就幻出尖锐的棱角,说是要在人家树身上刻字。当然当时她要刻什么字,沉寂多年,现在也已经忘了。
月常倚着那株小梨树笑婉华。婉华却瞪了她一眼,作势要捏她的耳朵。
月常躲开她,“好,好,我错了还不成吗。”
婉华总算不在想着捏她的耳朵,眉头微蹙,往月常身前微微凑了凑,仔细盯着她看。
月常低头看看自己,拂了落在云丝衣袖上的梨花,“怎么了?”
婉华却眼睛一眯,似笑非笑,指着她道,“月常,你这几日,跟谁在一起了?”
月常也没瞒她,“奚昀。”
婉华居山野小村,可也不是什么都不知道。这名字耳熟,仔细一想,才想起来是当今执掌天下的帝王。听闻那帝王年纪轻轻,手段非凡。四年并六国,这片国土愈发辽阔了。天下的争斗从未停过,婉华早就见怪不怪了,她最关心的是,听说那帝王年轻俊美。
“婉华姐姐,你笑什么?”
虽不知她是怎么混到皇帝身边去的,但看起来这小东西被滋养的不错,身上晕了一圈浅紫。
“没什么。有这气泽跟着你,就连我要揪你的耳朵都得掂量掂量了。”
月常摸了摸自己的耳朵,偷偷白她一眼,小声嘟囔,“我才不信。”
她不信,跟在奚昀身边久了,她身上能沾上他的气泽。
月常正说着,院门一开,进来一个老太太。
婉华见了,上前去迎,一开口唤的是,“娘。”
那老太太却阴着脸甩开她,迈着小碎步迅速向西边屋子里走。
一边走,一边咬牙道,“别碰我,妖精!”
老太太进了西边屋子,迅速掩上房门,然后反锁。只剩下月常和婉华站在原地。
“婉华姐姐,怎么回事,难道这老太婆知你身份了?”
婉华摇摇头,皱眉道,“我也不知道。或许,是知道了吧。”她苦笑,“否则,又怎么会一口一个妖精地叫我。”
“不仅如此,她为了让姜衡相信我是妖,四处请道人来。”
月常这才看见,那老太太屋子周围贴了许多乱七八糟符咒。
“那姜衡,他信了吗?”
婉华笑笑,轻轻抚上自己小腹,只说,“没有。他若信了,我怎么会怀上孩子?”
月常不由盯着她小腹看。婉华一身衣裳宽松,遮了微微隆起的小腹。
“孩,孩子?”
“嗯,孩子。我和姜衡的。姜衡啊,这几日思量来思量去,也没想好给孩子取什么名字。月常,你说我给这孩子取名叫姜若,怎么样?”
“姜若-----婉华姐姐,我虽不懂小孩子取名有何讲究,可这名字听起来很好听。”
婉华笑开,“那等他回来,我就告诉他。”
与婉华说话间,小院的门被人推开,是走街串巷的小贩。
小贩在门口处一站,将肩上挑小货架一放,“二位姑娘可看看有什么需要?胭脂水粉一律五文钱。”
婉华笑说,“不用了,谢谢。”
等那小贩挑起货挑,月常突然想起什么来。
“婉华姐姐,你等我一下。”
说完月常就追了出去。
小贩挑着货物走得慢,还未走远,被月常追上。
月常指着他货挑上的一枚发带,“我想要这个。”
小贩殷勤,帮月常取了发带,笑道,“姑娘是想买了送哪位公子?”
月常接了发带,没说话。他虽然什么都有,可小方子不是说了吗,只要是她的心意就好。
“姑娘,五文钱。”
月常摸遍了自己身上,别说五文钱,她连一文钱都没有。
那小贩也瞧明白了,眼前这个姑娘,别看生得貌美,穿戴也像模像样,可浑身上下一个子儿都没有。将发带从月常手里扯回来,也不欲同她多说,转身又挑起了自己的货架。
“没钱挑什么东西呢,真是------”
没走几步,那姑娘又追了上来。这次,她手里拿着一枚镯子。
“我虽然没有钱,可你看这个用来换那个发带,能行吗?”
小贩将那冷碧色的镯子一瞧,咽了口口水,只道不知碰上了谁家的傻姑娘。有了这镯子,他还走什么街,串什么巷呢。
“行,这有什么不行!发带归你了!”
月常笑嘻嘻将发带收好,想等晚上回去在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