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园不惑石旁,月常再见顾晏的时候,顾晏笑说,“自明日起,顾某便无须再来了。你若是还想精进,怕是只能去找皇上了。”
“顾公子辛苦,每日都来指导,只可惜我也没有什么能谢你的。”
“不过小事,何须言谢。只可惜,顾某音律实在不精。”
连顾晏也觉得,绿树下青石旁,这丫鬟握着雪白的短笛的时候,安稳了许多。出来长思殿,她也会给自己穿戴整齐,从发髻到绣鞋,一丝不苟。
“顾公子,你知我是什么吧。”
“皇上同我说过了。”
他不仅知道她是石头,他还知道,长思殿窗台上,一双虎头鞋旁边的那支枯梨,原本是一个姑娘。
月常点点头,又问他,“你什么都知道,还愿意教我?”
“我知道你是什么,便不能教你了么?你又不吃人不是。”
月常一边又忙点头,好像生怕顾晏误会。
“不吃人不吃人,人不好吃。”
顾晏被她那样子惹得笑出来。
“我送你回去吧。”
长思殿前,顾晏远远便看见了候在门口的方训。知道奚昀应该在这儿。
同月常一起进了殿。月常瞧见了坐在案后的人,到他跟前,顺手给他研了墨。
顾晏一躬身,知殿里没有外人。
“皇上,尹枭连发三封密信,郁承天都没有回。据说,是跟四王爷走的近。若是郁承天真的与四王爷勾结在一起,怕是麻烦。”
帝王缓缓靠在椅背上,微微阖眸,食指于桌上轻叩。良久,缓缓开口,“新羽那边怎么样?”
“郑大人那边还算顺利。”
“静观其变。”
“是。”
奚昀睁开眼睛,看了一眼候在他旁边的月常。正有一下没一下地歪着脑袋给他研墨呢。
“靖宸最近可还安分?”
一提那纨绔小主子,顾晏便笑。
“皇上,那小爷最近还算服帖。除了整天对着镜子抱怨自己晒得黑了,倒不在嫌弃兵马司又脏又乱,估计是习惯了。果然,好玉要狠下心来雕琢才能成器。”
奚昀点点头,“嗯,就让他先在那里待着吧。”
顾晏一走,月常绕到他身后,小手搭在他肩上。她手上有劲儿,轻轻一捏很能解乏。
“嗯,今日怎么这么有眼色了?”
月常在他身后,“其实做皇帝也挺累的,是不是?看似生杀予夺,谁都敬你怕你,可其实好像比做妖精还累。”
奚昀一下笑出来。他倒是不知道,她累的个什么劲儿。将她揪到怀里来,奚昀又说,“那可真是辛苦你这小石头了。”
月常在他怀里点点头,“嗯,你知道就好。”
每日给他更衣,研墨,端茶倒水,这几日又附带学奏短笛,她可累着呢!
在他身上趴了一会儿,瞧见他手边搁着一张纸。纸上只落了一个字。
他想了一上午,最终给她定了这个字,“嫦”。
他说,“小石头,朕赐你一字可好?”
她瞧了瞧,摇摇头,“不好不好。月常的常,不是这个嫦。”
他写的,哪里是月常的常,分明是嫦妃的嫦。
消息不知怎么就传了出去。
月常站在太后宫里的时候,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先前奚昀问她的那个字意味着什么。
妇人雍容华贵,好像没看见站在台下的月常,正顾着尝瓷盘里的小点心。
“瑾儿这点心,好是好,就是太甜了,吃多了就要发腻。”
瑾妃于一旁附和,“下次,臣妾少放些蜜。”
一抬头,瞧见了被从长思殿带来的丫鬟。
“呦,这不是往日我宫里的丫鬟么,如今到了长思殿当值,就可以不给主子见礼了?也不知是谁给你的底气。看来,当时的打都白挨了。”
纪淑芳走到太后身边,耳语几句。
宫中有下人传言,说长思殿送去的盥洗衣物里头。接连出现过明黄色的衣服。
还有不久前,宫里悄无声息死了人。
是靖妃娘娘宫里的一个宫女,和药房一个煎药的。
这事儿问谁,谁都说不知道。仿佛这二人从未在宫中存在过。纪淑芳猜测,在宫里能有如此手段的,八成是魏不贤。魏不贤又只侍奉一位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