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房里依旧没有一丝声音。狱卒王五拎了酒回来,一边温着,一边往那明黄帐里瞧。
那个女人是皇上身边的魏公公亲自送来的。
别说这个是传言中能惑人心智的嫦妃,就是魏公公,又岂是他们能够企及。
魏公公当时吩咐说,“找间干净的牢房。”
随后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多谢魏公公。”
那声音清爽又绵软,如一片羽毛拂在人心上,挠得人直痒。
这个,就是皇帝的女人。
几个值守狱卒皆未防备,战战兢兢莫有敢抬头直视者。惟独王五,按捺不住心里的那股冲动,冒死微微抬头。
眼前是一双女人的小脚。脚趾圆润,指甲也圆圆的很是整齐,闪着微微的光泽。白皙莹润的脚丫上沾着泥污,这嫦妃,竟是这样一路走来的么。若是不瞧也就算了,看见了她的一双脚,王五心里反而更痒了。这女人,究竟生了怎样一张脸。
在抬头,眼前一片素白,泼了些红晕,他分不清是什么艳丽的花。目光匆忙闪烁,碰上什么,王五惊出了一身冷汗,死死闭上眼睛垂下头,再也不敢觊觎半分。
可那副画面,王五至死未能忘。
他没敢看清那女人的脸。
窥视帝妃,是杀头的大罪。
“委屈娘娘了。”
再听魏不贤同她说话,依旧客气。
那女人笑了笑,“无妨,月常多谢魏公公亲自来送。”
说完,不待旁人吩咐,她便将垂下的帷幔一掀,自己走进了牢房。
整整一日过去,送进去的水和饭,她都没怎么用。
牢饭粗糙,魏公公临走时留了一锭金,特意交代过,嫦妃娘娘所用,事事都要精细些。王五想着,这女人在长思殿过得究竟是怎样的生活,给她单独送的饭食,她竟也很少吃。
帷帐下固定的一个角落,总是伸出一只纤纤的手,手腕上挂一只冷碧色的镯子,将饭食和水都推了出来。她在里头一点声音都没有。
在后来,夜深人静,王五能听见她打呵欠的声音。慵懒,又娇气。
几盏酒下腹,湿寒被驱散许多。人暖起来,胆子也大了起来。
敬畏被好奇压下去,王五忍不住又想看看她的样子。能惑乱帝王的妖精,究竟有多美。酒盏被重重一放,王五拾起了一条树枝,只要趁她不备,将那帷帐轻轻一挑------
一同值守的狱卒正瞌睡,只要不被她发现,便无人能知道。
树枝还未碰到帷帐,里面传来了声音,“嗯,可是有酒?”
王五瞬间僵住,许久才反应过来,那声带着倦意的女声,就是她发出来的!
“有,有。”
“那,能给我一盏么?”
王五愣了片刻,“能。”随即转身去满酒。
一盏酒从一个角落里推了进去,王五屏息凝神,听着里面的声音。不多时,帷幔一动,空的酒盏被她两指轻轻捏着送了出来。
“谢谢。”
白,她可真白。是那种好像一掐就能出水的白。
要了一盏酒之后,她未在开口要过什么了。
里面又安静下来,若是仔细听,能听见她均匀的呼吸声。
王五手中的枯枝像有了自己的意识,轻轻将帷幔一挑。
一缕风趁机钻入牢中,凉意袭来,驱散了月常些许困意。
她想不出来,除了那人,还有谁会掀那帷幔。
回眸之际,她唤了一声,“奚昀?”
明黄色帷幔再度落下,那一瞬间,她看清了外面窥她的那个狱卒,手里还拿着一截枯枝。莞尔一笑,没觉得是冒犯,只觉得有趣。
看见了,王五咽了口口水,他看见她了!
早就忘记了怕,满脑子都是那女子轻笑的样子,还有她胜雪的衣裳上一抹惹眼的鲜红,像血。
最后,还有她低低唤的那一声,又是谁的名讳!
有一瞬间,王五觉得,便是死了也值了。怎么会有生成那个样子的女人。
与他平日见过的那些女人都不一样。就连惜花苑新晋的花魁,也及不上她半分。除了皇帝的女人,他竟想不出一个合适的词来形容她。
月常并不在意谁窥了她。她困得很,转而继续支着脑袋瞌睡。
时日忽而变得漫长,三日后才问斩,到时候就能见他了吧。
天将破晓,奚靖宸接下郁承天一掌,却甚是勉强。
顾晏在一侧喃喃,“不对,这郁老头有古怪。小王爷越是靠近他,力越施展不出来。”
郁承天望了望时辰,随即大笑,“不愧是公子顾晏,小王爷与我过了这么多招,可有看出猫腻?”
奚靖宸稳下心神,也不知道这老贼用了什么邪门歪道。每每他进攻发力,那些力量总被吸走一些,他靠得越近,力量被稀释得越厉害。
而后这老贼反手一掌,他承下的竟是自己的力量。
一抹腥咸自心头涌上,奚靖宸一时没压住。他方才只想着将这老头子一击毙命,没想到自己会被反噬。
“奚靖宸,你以为老夫不知道你是什么东西吗!老夫告诉你,你们几人的底细,老夫一清二楚。没有万全把握,我怎么会同你动手!”
奚靖宸立着未动,一眼望向奚昀。
“九哥,你现在可相信我的话了?咱们中的奸细是谁,你该知道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