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郁承天一早就见过了半生。他用的那一招能消噬对手的力量,原本出自莲山。师出同门,那是莲华的招数。对普通人没什么用,专门用来对付所谓的妖邪。
奚昀这才缓缓步下阶来,郁承天见了他,不由后退几步。这一直未曾言语的帝王,终于要出手了吗?
“朕早就知道。幼年陪伴,蓝儿是朕可倾谈之人,于朕亦是重要之人。朕一早就答应了她,无论你做了什么,都不会取你性命。蓝儿之死,过在朕。”
郁承天仰天大笑。
“奚昀,你究竟是真傻还是假傻?你以为郁蓝自小就与你亲厚是为了什么?可惜,这么多年的心血还是白费了。老夫早该知道,仅靠一个女人是无法拴住你的,通过联姻掌握朝政更是不可能。你根本就不会乖乖任人摆布。呵,看来有的事情只有老夫亲自来了。哪怕赔上自己的女儿也在所不惜!奚昀,这下你可明白了!所以,别试图同老夫讲情分,你那张龙椅,老夫坐定了!”
“一朝首辅还不够,你就这么想要这龙椅?”
“当然!天下在手,万万人之上,谁不想要!”
“那就要看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郁承天心念一动,抬掌朝奚靖宸劈去。
“小王爷,小心!”
奚靖宸急急提气,手中剑一紧。反噬就反噬,大不了,他就与这老贼一起死。
郁承天的那一掌并未打在他身上。
“九哥!”
郁承天眼中大骇,“你,你不是重伤,怎么……”
“嗯,是伤,但对付你,还不算重。”
“郁蓝,郁蓝她骗了我!明明说的是你伤重几近不治。我派她进长思殿打探情况,她竟敢骗我!”
长思殿前的玉兰树已经都砍伐干净了。剩下一片空旷明亮。
魏不贤曾经问奚昀,可是要补种些什么。奚昀说,在等等吧。
长思殿里的人还没醒。那一粒粒糖丸一样的东西,于她是穿肠毒药,她却一口气吃了一大把。
他也不知道她想种些什么,只知道她不喜欢那些玉兰树。或许,她不愿来长思殿,也是因为那些树。
于是,他站在玉兰林前,轻描淡写,只说了句,伐了吧。
魏不贤领命下去,不消半个时辰功夫,长思殿前清辉再无枝叶可挡。
郁蓝一边哭,一边颤着身子问他为什么。是不是因为嫦妃。
他说,“不管你做了什么,甚至奚若的死,我也可以瞒着她。可你别忘了,奚若也是我的女儿。瞒着她不等于我不计较。”
“皇上,你,你在说什么?我,我听不懂。”
“蓝儿,你得懂也好,听不懂也罢。不是所有的事都可以回头。”
原来他早就知道,他早就什么都知道。
“奚昀!”
那个女人常挂在嘴边的名字,她鼓足了勇气才喊出口。
“我问你,你可曾将我放在心上过,就像,待她那样。”
他回身,“我答应你的事,永远不会变。不论你做过什么,也永远待你如初。”
待她如初。郁蓝这才明白了,他的确是一直待她如初。温暖和煦,波澜不惊。不管什么时候,都是如此。她曾经以为那是他的温柔。又或者,他自小就深沉内敛,情不外露。
直到他遇见嫦妃。那个女人惹得他频频发脾气。可就算如此,他也没杀了她。
别说杀了她,他似乎连一个指头都舍不得。
他待她如初,不爱她也如初。
哪怕一开始他自己好像并不知道。这么多年来,他其实只是在遵守自己的诺言。
“我再问你,若不是嫦妃吃了那些东西,你会同我说这些吗?”
“不会。”
果然,她在他心里掀不起风浪,只有威胁到那个女人了,他才不得不管。
男人可以有许多女人,这本来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何况他是皇帝。
往日他觉得那些女人勾心斗角,无趣又令人生厌。后来,那个小妖精也不可避免地被卷了进去,他却变得饶有兴致起来。明明那些把戏,他一眼就能看穿。可还是忍不住将她置身纷争之中。看她笨拙应付周旋,有时候不得不他来出手相救,这感觉有趣极了。
每每她翻白眼嫌他娶了那么多女人时,他心情最为愉悦。
若她们相安无事也就罢了,可偏偏,没了奚若,她又差点丢了小命。
一整夜的慌怕。他脱光了她的衣裳,抱着没松手,给她渡进去的气息一刻也不敢停。
他也没想到,她也什么都知道了,会直接对郁蓝下手。
原来,她再不信任他。
几日未见光了。月常不知道自己在牢里过了几日。只是每日困得厉害,呵欠连连。
不是说三日即斩,他怎么还不来?
帷幔再度被人掀开一角,月常头也未回,只叹了口气说,“唉,你还没看够啊。”
跪在外面的王五吓得七魂失了五魄。
帷幔被人放下,这次还有脚步声。
月常有些惊讶,那个狱卒,他竟敢进来了?
“胆子倒是不小,你就不怕……”
撑着脑袋一回身,看清身后人,她怔了怔。
随即起身,攀上他的肩。她这几日消耗太多,需要他的气息。
奚昀想着她刚才的话,问女人。
“关进牢里还不老实,叫谁瞧见你了?”
她不说话,他也没有再问。
月常以为不说话他就能放过这些狱卒了。
“奚昀,你要杀我了是不是?”
奚昀坐在凳子上,正软软窝在他怀里。
“嗯。”
“那,几日不见,你可是想她了?”
他微微眯着眸子。
想么,当然想。
“嗯。”
“唔,我知道了。明天刑场,你会来吧?”她看了看他脚边的衣裳,被他扯得不像样子。“能不能给我换件衣裳,省的给你丢人。”
他闻言低笑,“你什么时候知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