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川想不到，堂堂十一王府里竟设私刑。
“本王府里的刑罚共一百七十二种，保证你一样也没见过。并且，哪一种也要不了你的命。寻死这条路，你就别想了。”
那坐在刑桌后面的少年一身墨衣，在昏黄灯光下慵懒眯起眼睛。
海川记得来的时候是白天。这里白天晚上都一样，他现在已经不知道时辰。牢房里低矮压抑，四周只有火把燃烧的噼啪声。
恰好有一人被押进来。是前几日在茶馆嚼舌根被奚靖宸捉来的。不知道吃了什么药，那人口舌麻木肿胀，连带失去了知觉。不仅不能再开口说话，他连自杀都不能。
奚靖宸似乎坐累了，两腿一抬，搭在了桌沿上。崭新的靴，暗金丝绣线在微弱灯光下依旧能看清纹路。
“海川，你也算见过世面的人了。今日就在给你开开眼。”
海川原本以为，夹在那人手指上的是普通的刑具。可他错了。
指夹的缝隙中，嵌有刀片，成细小锯齿状。施刑人将指夹左右一紧，锯齿钉入皮肉，深入指尖骨缝，而后角度一倾，相邻两片指夹上下滑动。如此反复，相当于那些锯齿在缓慢锯断十支指骨。
狭小牢房里，只剩下犯人呜呼不清的喊叫，还有骨头被摩擦的声音。
奚靖宸看着海川一笑。
“光这一双手，就有近十种刑罚。不过也都是些小刑。你是想将指甲一片片摘下来，还是想将手指一根根翻折过去呢？有件事本王一直在后悔，就是海宁的死，太便宜他了。”
海川原本还嘴硬，此时已经不敢了。
这小王爷，他知道了，他什么都知道了！
“小王爷，我说，我什么都说！”
这夜，奚靖宸从牢里出来的时候一脸凝重。
长贵忍不住问他，“爷，可是在郁小姐和嫦妃娘娘之间犹疑不定？”
“嗯。有些事其实早该想到的。假国玺，奚昊宇偷袭长思殿的时间，以及她在安谷被人虏去的时间。我能注意到的可疑之处，九哥一定也早就注意到了。可九哥为什么……”
奚靖宸加快了脚步，“去，将书房桌上的那个瓶子拿来。另外，再找个好手，去一趟安宁宫。”
翌日一早，奚靖宸出现在长思殿外。魏不贤彻夜未睡，亲自守着。
“老东西，我要见九哥！”
魏不贤见他这次是一人来的，只说“小王爷稍后。”
不多时，魏不贤又匆匆出来，“小王爷进去吧。”
奚靖宸哼了一声，进了殿。
殿中只有奚昀一人，还弥漫着浅浅一层清香。奚昀正靠床头坐着。
奚靖宸连礼也免了，将手里两瓶东西往奚昀面前一放，“九哥，这东西一瓶来自钦天监，一瓶是我从太后宫里偷出来的。虽然一个被做成了糖丸样的东西，可里头的毒是一样的！奚若就是吃了这个！”
眼见奚昀一直不说话，奚靖宸又喊了一声，“九哥！”
“靖宸，你带走海川，派人潜入安宁宫，就是为了这个？”
“九哥，我想问问你，还有什么比找出真相更重要，难道你想要奚若枉死？还是说，其实你早就知道了！满大街的人都再说嫦妃是妖，说奚若是妖，谣言疯传的始作俑者是谁，喂奚若吃糖的是谁，安谷县泄露行踪害她被抓走的是谁，你早就知道，却一直在包庇。九哥，若是你心里有更重要的人，为什么不把她让给我，让我带她走！你怎能如此贪心？我是打不过你，可如今你伤成这样还有几分胜算？若你不说清楚，我就让你一辈子找不到她！”
奚昀咳了一声，又立即忍下了。
“于公于私，郁蓝，你动不得。”
“呵，好一个我动不得。”奚靖宸看了看手里的瓶子。“九哥，你知道这瓶子里的东西对奚若意味着什么吗？那种疼，不是肉身的疼，是灵魂的疼。而奚若那孩子，干净得只剩下灵魂了。平日我捏她的脸她都会疼哭，这回她该是活活痛死在你眼前的吧。那个喊你父皇的丫头，你其实未将她当做女儿。”
奚昀缓缓闭上眼睛，“若是话说完了，便去九城兵马司，将正事办了。”
“羲华，你果真铁石心肠！怪我，看错了人！”
奚靖宸不知道他恢复了多少，直接喊了他原先的名字，随后一甩袖扔给他两样东西。
一只小玉牌，还有一只同心结。
“等等！”
奚靖宸在门口处一停，头也未回。
“她以为你不愿意见她了，叫我送来的。那个红绳子，是十二月二十八日，她送你的大婚贺礼，好像是亲手做的。”
奚靖宸走后，他将手里东西狠狠一握。好一件大婚贺礼。还有，她到底知不知道，没了这牌子，她随时会出事。
门外，月常听见脚步声，转身向魏不贤道了谢。她答应魏不贤不进去，在门口等奚靖宸。除了奚靖宸咋咋呼呼的声音，她将他的话也听得清楚。
他说，于公于私，郁蓝谁也动不得。
奚靖宸快要出来，月常匆匆跑下台阶，躲到一边去了。
奚靖宸到灼玉宫的时候，她假装什么都没发生，也什么都不知道。
“东西都送去了？”
奚靖宸点点头，“嗯。”
往椅子上一坐，白栀低着头呈上来两盏茶，皆是冬雪煎春茶，茶是上好碧珍。
“奚若的事情，可有眉目？”
奚靖宸只说，“只找到了她吃的糖，至于别的，还在查。”
“那你把糖给我看看。”
奚靖宸就把从太后宫里偷来的瓶子给了她。
“就是这个。”
月常端详着倒在手心里几粒糖丸，五颜六色的，难怪奚若会吃。
就这样的小东西，能让灵魂痛得魂飞魄散么。那该是怎样的痛。
下一刻，奚靖宸刚端起茶水，还没喝一口，慌忙一声急喝，“你干什么！吐出来！”
早就来不及，她已经咽下去了。
月常笑笑，“也没什么，我就是想知道，奚若说的疼，究竟有多疼。”
“你疯了！太医！”
奚靖宸瞬间脑中一片空白，明知太医束手无策，他还是只能下意识喊太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