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风大，有点儿冷，树上的叶子被风吹的唰唰闷响。
程七蹲在树枝上，看着眼前这座号称戒备森严的帝寺。他这时候要是能拿上一个烟斗，嗑上几口烟草，便能将他的无奈与惆怅刻画的淋漓尽致了。
东易正要催促，还没开口，程七眉头就皱了起来，“在等等。”
话虽这么说，他一直盯着那上山的小道，示意东易看过去。
有马的声音，踢踏的铁蹄快而急促的往水牢的那个方向跑了，程七眯了眯眼，“估计救走安江疏的事儿要被他们发现了。”
东易也听见了，问道：“你们怎么救的安江疏？”
“假传圣旨。”，他轻咳了一声，像是做了什么了不起的大事儿一样，纵身从树上跳下来，“走，跟上去看看。”
“有没有搞错？你是我叫来帮忙救襄王……”
“他死不了。”，程七随口敷衍他说，人已经往水牢那方向跑了，他速度快，东易急忙跟了上去。
一黑衣人从马上下来，门口守卫戒备的看着他，“奉护国公之命，前来提清和王。”
守卫面面相觑，门口点着一盏昏黄的油灯，那人冷哼一声，“除非皇后凤旨，否则谁也不能提人。”
顿了顿，他又道，“皇后已派人来带走清和王。”
那黑衣人戚眉，遂抽刀将人一击毙命。那水牢里约莫有十几二十个高手，纷纷现身，打斗有半盏茶的时间，都被撂在地上，看着这场面的东易不禁倒吸了口凉气，咂舌道：“这身手……”
“哼。”，程七道，“他刀上涂毒，一沾即死。”
这也是杀手界里惯用的手段了，程七轻吐了口浊气，还好早在他之前，把安江疏给截了出来。
“那个人……”，东易觉得有些眼熟，“是端木驭鹤的手下。”
“叫罗义。”
程七想了想，“和罗宋是什么关系？”
“你还知道罗宋？”，东易有些惊讶，“朝廷上的人你怎么会认识？”
“那端木驭鹤可不仅是朝廷上的。”，程七嗤鼻，“那老家伙藏的可真够深的，如今端木一氏莅位，怕这江山有的好受的了。”
“呵，你们要是中用些，这江山轮的到端木即位？”，东易的意思就是指哪个印鉴了，要是他们能从两个印鉴里选出一个主人，护国军队一出手，那儿还有端木什么事儿？
程七不免觉得他幼稚，“你以为护国军队真是神兵？林林总总算下来还不到三百人。端木氏日积月累踏足云安江山上百年积攒下的兵权人心，还真不是区区一个护国军队说踏平就踏平的。”
东易，“……”，他脸上除了震惊，就是那要你们何用的模样。
程七觉得自己好像被鄙视了，不禁吞了口口水，坚定不移的说：“可是我这三百人，杀端木驭鹤一人，足矣尚有余。”
听起来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东易觉得好像被人耍了。
安夜潭装模作样的发疯在听了几遍大悲咒的时候就已经清醒的不能在清醒了，那简直就是一种折磨，但是门外守着一层一层的兵，他又不能闯出去，就静静等着东易来救他……
他脑子里还回荡着那人没说完的话。
最近这帝祀山上不太平啊，死了个仪容妃，千刀万剐而死。
肚子里好像被什么东西重重的打了一下，揪心的疼。
这时候，那一遍一遍念给他听的大悲咒好像也有些道理，安夜潭紧紧握着手，指甲陷进肉里，疼痛叫他混沌的脑子略微清醒一些。
“施主。”，那老秃驴忽然停下了，这摆放着一尊大佛还有寥寥香烟的房间里，点着暗黄色的油灯，停了大悲咒，就很安静。
安夜潭本抱着脑袋蜷缩在地上，一副痛苦难堪的模样，现在不可置信的抬起头，看着那老家伙。
他如今应该是花甲的年岁了吧，稀疏的白胡须在发黑的唇下垂着，脸上的褶子堆在一起，眼皮子耷拉着，遮住了大半的眼睛，长相倒是慈善。
到这个年纪了，总会慈眉善目一些的
安夜潭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就看着他，不说话。
“施主不是我寺里的僧人，施主是谁？”
安夜潭那儿会轻易告诉他自个儿是谁，还是一言不发的盯着他。
“有人来救你。”，那老和尚说，“人死不能复生，殿下节哀，”
老和尚说这话的时候……他都没正眼看安夜潭。毕竟是活了百儿八十年的老家伙。
他话音刚落，就有一穿着普通的青年男子从佛像后面出来，长相颇带戾气，安夜潭草草看一眼，就觉得他是个常动刀子的习武之人。
“多谢大师。”，那人抱拳对老头子作揖。
安夜潭缓缓从地上爬起来，“护国军队的人？”
“是，殿下，这边走。”，那人又看了眼老和尚，他还在原地坐着，闭着眼睛，“大师……多多保重。”
安夜潭有一瞬间的疑心“我若一走他岂不是……”
“他快圆寂了，早死晚死都是一死。”，这话他说的隐晦，当然没叫那老和尚听见，不然岂不是很尴尬？
“我叫程一。”，程一拽着安夜潭的衣袖，打开了佛像底座，底座是真空的，安夜潭一脸惊讶，“你们护国军队这么厉害的？”
还真不是护国军队在云安有四通八达的人脉，只是在安夜潭带着东易跑到帝寺的打探仪容妃的下落的时候，不，应该是说在察觉到安夜潭有这个想法的时候，负责照看安夜潭安危的程一就来和这个方丈打交道了。
出家之人一般都有善念……
好吧，前主人安江墨和这个大师很熟，平时有事儿没事儿都会来这儿坐一坐，有时候是程一伺候着的，一来二往的也就和这大师有几面之缘，也说过话。
大师是个好相处的人，且对于皇帝安江墨的去世打击很大，自觉命不多矣，程一相求，他才肯应允。
那大佛下面，就通往山下的水牢。
这地道像是存在了数十年的了，里面有一股子发霉的腐气，很久没人用了，佛寺建造之初时，皇帝为了给自己留一条后路，就建了这条隧道。
以备不时之需，他只是有这么个想法，还是那老和尚带着弟子一铲子一铲子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