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上两旁画着符,来之前打听过,在万象楼里的是个半仙,在江湖上还有个名头,叫阎王算子,老家是波洛山那边儿的,祖祖辈辈都干这一行。
打立云安朝起,京里圣上开了国师这一职业,从全国里四面八方赶来应考的,他祖上有个叫徐合的,在吏部典掌上有记载,那天科考,风卷残云,阴雨连注,下的京里数天不见太阳。
是个阴气颇重的人,他竖起的法坛,看着就像是及不干净的东西,沉闷的很,叫人看着难受,就没被录用。当时有备注,对做法阵很在行。
长垣听给殿下指过命的那个先生说过,蓝袍半脸面具的,说当今世上,给万象楼网罗走的才俊,足有十分之一之多。
那先生还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说这万象楼,如此收敛人才金银,才学异士,还在京都底下立了天生万象,四海八方的牌匾。这皇帝似是瞎了眼了,不觉得是造反。
安离州那时候没在意,长垣不知怎么,留心了这一句,无端就想起来了。
夏景已经推门进去了,说个实在话,这个阎王算子,长的可比画像上好瞧多了。
是个……细眉的姑娘?
夏景呆滞的站在门槛处,看了好一会儿,长垣与他擦肩,撞了他一下,才回过神儿来,将门随手带上,一同进去了。
不是个姑娘,像个姑娘。他眉眼颇带温情,身体孱弱,穿着学士月白牙色的布衣,脸色苍白,像是缺血,后来长垣说他就跟打小没喝过奶一样,就空长了一身肉,那身上骨头还没个牙签粗。
让人觉得有些诡异,他坐在黄布上,面前是个简单的檀木桌子,就搁了只毛笔,其余空荡荡的,啥都没了。男生女相,身带阴气,弱似有病袭,霜打的茄子般。徐纤衍也没啥精神,打了个哈欠,说道,“按字计费,一字百两。”
夏景,“……”特么的你说一个字我就得给你一百两?他正震惊,长垣已倒抽了口凉气,瑟瑟的问“听闻先生身不动可应万里法阵?”
“是。”
“那可晓的京中唐府后院,有处宅子……”
“这个不解,请回。”
夏景刚刚觉得这人还是有点儿节操的,起码他没有废话连篇的说些无关紧要的鸡毛蒜皮来凑字数,完了还死不要脸的收钱,你看他那个“是”说的多么精简,那个“这个不解,请回,说的多么敷衍”!!!
夏景登时就不乐意了,“先生何出此言?”
他刚把这句话问出去,徐纤衍正要回答,长垣抬手制止了,说,“废话不必说,我们也不想知道,只问先生,怎样才解?”
特么要是就因为这个何出此言,这个完犊子玩意儿给长篇大论的说了一通,得花多少银子!
徐纤衍想了想,“真不解,请回。”
这个“请回”他说了两遍,得多掏二百两,长垣在心里算计着,既然钱已经花了,不能什么都不知道就回去了,一咬牙,他拿了一千两出来,搁在桌子上,“要如何才能解?”
“你在拿九千两,我就告诉你。”,徐纤衍淡淡笑了笑。
夏景脸色铁黑,想拉着长垣走。徐纤衍又说,“别生气呀,我不是空口乱要价,唐府那个宅子,业界里出了命的难搞,也只有我能解了。”
“呦,那你还挺厉害?”
徐纤衍又笑笑,“实不相瞒,那是我父亲布下的局。可是当朝丞相夫人宁雨露的住处?”
长垣和夏景稍怔了下,回头看着他,“那你刚刚为何说不能解?”
“那宅子地处京都盛世,相府选址是卧虎藏龙的光明阳刚之地,实说这局本布不下,但死在那儿的女人不是一般人。你且叫你家主人来同我说话。”
当天下午,安离州和唐茶就来了,到门口的时候,唐茶还嘟囔了句。“一个字就开口要一百两,这不是坑骗人吗?皇帝说话也没这么贵……”
安离州冷笑,“他要是一回事,我给不给,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徐纤衍盘算着,当今晋王殿下得多有钱啊,一个字要他一百两,那自己岂不是发达了?正窃喜着,有侍者前来传话,说晋王与晋王妃来了。
徐纤衍叫请进来。
唐茶也是后来才知道,要多少银子全看徐纤衍的心情而定,他要是高兴了一毛都不要能给你像说书的一样说上个四五天没完没了,要是不高兴了,你拿一个字一千两,他都不肯给你说。
遇上晋王这种有钱的主,才开了一字一百两的价钱。
唐茶乍一看,以为这奸商是个女人,夏景怕有误会,先开口说,“娘娘,这位就是阎王算子,徐先生。”
徐纤衍嘿嘿笑着,上下打量着唐茶,就没正眼看安离州,说道,“王妃娘娘喝茶吗?”
“不用了。”
“说吧。”,安离州道,想听听他能说出什么花儿来,敢开口要一字一百两的价格。
徐纤衍拿起桌子上的毛笔,“烦请这位小兄弟把衣裳脱了。”
“啊?”被点到名的夏景怔了一下,“脱多少?”
“上衣。”徐纤衍有些不好意思,“桌上没纸,只能在你背上画了。”
唐茶觉得有那么点儿意思,问道,“先生可否能说,我娘亲是如何死的?”
“冤死的”,徐纤衍正帮着夏景脱衣服,回头看了眼唐茶,认真说的。
唐茶坐不住了,安离州摁着她,帮她问,“细细说来听听。”
“宁雨露可是个着红衣的美人儿,宫里近几年来私下里素有红衣拂墙,墙倒房塌的话儿,多多少少,和宫里有些关系,我不能明说,会折了命。”
“只单单和你说唐府那个阵法吧。”
他毛笔蘸了墨水,夏景蹲了下去,背对着他,偶有几道刀伤划痕,也不妨碍他画。他将唐府布局,十几笔画了个大概,稍精致点儿的,就是宁雨露的那个院子,徐纤衍问,“你们是不是进过那个院子,我看你们身上都沾点儿晦气。”
安离州直言坦白,“见到了那个红衣裳的女人。”
徐纤衍不惊讶,淡淡说,“那就是王妃的母亲,宁雨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