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决是从不服软的。
我们两个算不上势均力敌,永远都是他凌驾于我之上,但我也从不给他好受。
这三年,我骂他、他打我,我打他、他想弄死我,这样的死循环每天都在上演。
可现在呢?
那个杀伐果决、高傲狠戾的谷决啊,竟然会抱着我,说着哀求的话,求我留下来。
多么不可思议啊。
又多么让我痛彻心扉啊。
我徐徐勾起笑意,把手搭在他背上,缓缓顺了几下。
然后——
我又猛地推开他,一手抄起一把小刀,抵住他的心口。
这是丁小弃故意留在病房里的。
“滚远点!放我走!”我歇斯底里地朝他呐喊,声音里长满了倒刺。
谷决绝然地望着我,嘴角隐隐含着笑,双眸里似有微光。他不说话,只是一瞬不瞬地盯着我。
仿佛早就看穿了我的把戏。
我重重扇了他一耳光,然后将刀尖对准自己,“谷决!放我走!”
大约是怕我自己会后悔吧,还不等他回答,我便将刀尖扎进了脖子,殷红的血液登时淌出来,顺着我的脖子,流到我的心口。
我的心也被烫了一下。
只要逼他放开我,他就不会有事了。
望着我脖子间的血柱,谷决的眼神终于变了,一点点沉了下来,眼里的微光逐渐被湮灭。
他一掀被子,将我整个人都掀到地上,大声怒吼道:“滚!有多远滚多远!”
我一惊,随后是满腔血色的喜悦。
他终于松口了,终于说要放我走了。
我拿自己的命做筹码,终于逼得他说放手了。
我从地上爬起来,不敢再有迟疑,光着脚,跌跌撞撞地门口跑去。
每一步,都像走在刀口上。
进退维谷、如履薄冰。
可突然间,谷决又绕过床头,从我身后冲过来,紧紧抱住了我。
“余情深,不要走……算我求你了,你别离开我……”
我浑身僵住了。
“余情深,我爱你,我比易晟更爱你,求你不要走……”他浑浊的话散开在我耳边,瞬间化成一枚细针,细细密密地扎遍我全身每一个毛孔。
谷决拥紧了我,倒吸一口气。
“我没有伤害你的孩子,我把她还给你,让你和她光明正大地一起生活,你留下来好不好?
我不争了,我不和易晟争了,我现在只要你,只要你留在我身边……
易晟的孩子,我可以留下她。她也是你的孩子,你所有的一切,我都舍不得不要。
我发誓,我会像对待亲生女儿那样对待她。如果你不相信的话,我……我也可以不要孩子,我去做结扎,我全心全意地把她捧在手心里,把她宠成小公主。
余情深……我可以没有孩子,但我不能没有你……”
谷决说着,把下巴磕在我的肩膀上,微凉的面颊贴着我的颈窝。我能感觉到,他灼热的呼吸和急促的心跳,还有一颗孤注一掷的心。
他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完全不像我认知中的谷决。
可我呢?
我又何尝是那个他认知中的余情深?
我没得选择。
“谷决,放我走!”
决绝的话一说出口,我仿佛能听到,心头剜肉又淌血的声音。
身后的人全身紧绷,似乎连呼吸都被冻结。
我挣了挣身子,却轻易摆脱了他的束缚。
脚步一动,我正想走,身后传来一声闷响,像是有什么东西砸到了地上。
我看到正面对着他的丁小弃,眼里忽的波澜大变,我的背脊登时也一片发麻。
他跪下了。
“余情深,我给你下跪,我求你……留下来。”他的声音里没有温度,一如三年前下令击杀我父、我夫时的寒凉。
我缓缓转过身去,他垂着脑袋,被我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就像被我踩在脚下。
“余情深,我求你,留在我身边……”
谷决又重复一句,声音里是意外的平稳温和。我看不到他的双眼,却仿佛能想象他眼底的空洞。
他几乎,是束手无策了吧。
可我不是。
我比他还惨,我是孤注一掷啊。
他放我走,只是会痛,可他把我留下来,会死!
我俯下身,抱了抱他的脑袋,第一次真心地吻他的发梢,动作轻缓又决绝。
“谷决,我真的要走了,你放手吧。”